人们总是不断地面临着分别,该走的人,始终停不下脚步。
从中国飞向美国,时间快到足以让人们忘记很多的东西。
六年后。
“Spring ,Happy birthday.”
夏纯正在楼下的练功房里拉伸,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同样穿着练功服的女人,金发碧眼,高挺的鼻梁上似带着刀锋,嘴唇一勾,是标准的西方美女。
她摇曳着身姿走近,手心里是一枚红玫瑰的戒指,“It’s for you.你的生日礼物。”
夏纯笑着接了过来,“谢谢你,菲奥娜。”
在中国古典舞的国外训练基地里虽然华人占了大多数,但是也不乏一下国外的对于古典舞感兴趣的人,比如菲奥娜就是其中之一。
女人挑眉,在她身边的杠子上一起压腿,“张老师说,你们很少办派对的,真不明白,大概你们东方人比较含蓄吧。”
夏纯摇摇头,笑道,“按中国话说,你这叫以偏概全,不是东方人都如此,只是我不喜欢热闹。”
菲奥娜耸耸肩,对于夏纯说的这些她还不太清楚,“Spring,听说Jon 给你表白了,那么帅气的中国男人,为什么拒绝?我不理解你的想法。”
Jon是跟着夏纯同一批来到这里的一个男生,全名周检,偶尔会做夏纯的舞伴,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
菲奥娜接着说,“这些年你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我猜猜看,是心里早就有了其他男人?”
夏纯杏眸弯了下,“菲奥娜,我们中国人不喜欢被一直追问。”
菲奥娜轻笑了,一眼看穿,“Spring,你好像在以偏概全。”
两个人打了会儿嘴官司,眼瞅着外面的天儿就已经黑了下去,夏纯没再基地多逗留,练了一会儿,就收拾着东西离开,准备回家。
早些时候她还在宿舍里跟着大家一起住,一直到最近一年才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夏纯喜静,一个人总归是方便了不少。
纽约边陲小镇的冬天比在棉城的时候还要再冷上几分,外面飘着雪花,树枝上落了满满的一层,厚厚的积雪几乎要把枯枝压断。
今天是中国的元宵节,可这里的街边却是一如往常的安静,角落里的几家西点屋开着,时不时地飘出来面包的香气。
夏纯走在街边,练了一天的舞早就饥肠辘辘,习惯性地走到了一家西点屋的面前,推门进去。
老板娘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俄罗斯女人,说起英语来带着一股别样的味道,她朝着夏纯一笑,从柜台里取出来一个早就打包好的牛皮纸袋子递了过去,“今天下班好像有点晚,菠萝蛋糕没有了,还剩下几个羊角包送给你吧。”
夏纯总是来这里买小蛋糕,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熟络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货架,感觉得出今天的生意仿佛格外的好,接过了老板娘手里的袋子,微笑颔首,“谢谢你,亲爱的。”
出了店门,再往出租屋走的路程就不远了。
小屋在小镇边缘,原先是一个外国交换生租住的,后来学业完成之后归国,这件屋子便空了下来,直到夏纯一年之前住进去。
屋子不大,大概只有三十平-的样子,厨房跟客厅是打通的,还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卫生间,租金算不上贵,一个人住完全足够。
夏纯进去之后随意地换上了门口的棉拖鞋,空调调整到合适的温度,放了一首舒缓的外文音乐,脱了外套,整个人窝到绵软的沙发里。
疲惫的生活,几乎每天都在重复着前一天的内容,只有此时此刻才能得到短暂的释放。
夏纯的脑袋放空了几秒钟,眉头皱了皱,坐了起来,俯身,从面前茶几的抽屉里拿出来了还剩下的半包烟。
她习惯性地从里面抽出来了一根夹在纤细的指尖,拿起打火机点燃。
烟气缓缓地升腾了起来,如梦如幻。
已经戒烟快有两年的时间 ,只是今天的心情不大好,烟瘾又犯了上来,没什么特殊的缘由,大概是今年的生日没有买到喜欢的蛋糕吧。
晃神的功夫,手机上的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是夏季。
夏纯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接通了电话。
“姐姐!生日快乐!”
此时的棉城还是上午十点钟的模样,外面的阳光把屋子塞的满满的。夏季已经有了青少年的成熟感,可在手机里却依旧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和六年前分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阿季。”夏纯轻笑,眸子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学校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姐姐,我都大二了,哪儿还有寒假作业啊,每次跟你打电话你都忘。”对面的人抱怨着。
夏纯恍惚,笑着道歉。已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是没记住夏季已经长大的这个事实。
“姐,今天买蛋糕了吗?有没有人送你生日礼物?”
夏纯的眼神扫过了桌面上的几个牛角包,勾唇,“蛋糕,算有吧,礼物的话……”
脑海中想到了早上在基地打开柜子时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礼物盒,她点点头,“礼物也不少。”
“那就行,你看,今天你生日,虽然你不在,但是爸爸还是在家里和面准备做长寿面呢。”
夏季的镜头一转,转向了厨房。
夏成军近些年愈发显老了,头发灰白了多半,佝偻着脊背,手上沾满了面粉。他不好意思面对镜头,尴尬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阿纯,那啥,在那边还缺钱吗?生活费够吗,别受委屈。”
大概远渡重洋的距离拉扯着亲情的这根线,每次的电话里,几乎都绕不开这个话题。
“够了,爸。”夏纯回答,早些年的时候家里总会按月给她打生活费,让她在这边过的轻松很多。
但是现在她的身价不一样了,基地每月给的补贴再加上各种的演出费,她早就攒了一笔可观的积蓄,不需要再向家里要钱。
“那就行那就行。”夏成军说完,局促地把镜头推开,“阿季,把手机给你妈吧,我忙着呢,一会儿吃饭。”
“好。”
夏季拿着镜头,自己转着轮椅到了夏纯的小房间里,倪红正坐在床边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妈,姐姐的电话。”
倪红一滞,眼神缓缓地看过来,有躲闪的意思,“是阿纯啊。”
“嗯。”夏纯应声,没再说话。
两个人总是这样,每次都是沉默寡言,和别的母女不同,她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