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然居。
宋青玉独自回到了天字五号,上午宋世昆和宋青玉先后离开,花非花留在这个房间默写账簿。房屋正中间的桌子前,花非花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额头上沁出层层汗珠。
“哦,是您回来了。”花非花听到门被打开,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默写账簿之上。
宋青玉走到花非花身边:“你忙了一天了,歇一歇吧。”
花非花心里有一些开心:“您怎么知道奴家忙了一天了?”
“怎么?你还想看我的推理过程吗?”宋青玉轻笑:“账簿默写得怎么样了?”
花非花说道:“还差一点就写完了。对了,世昆回来了吗?他还生奴家的气吗?”
宋青玉叹了一口气:“史妍在大牢里被人劫走了,官差们正在连夜寻找。我回来想看看你把账簿写完了没有,世昆留在衙门等消息。”
“史……史妍?”花非花轻呼史妍的名字,她此时是拿着毛笔,背对着宋青玉,脸上是一脸的漠然。对于史妍的安危,花非花并不关心,她心说,史妍?爱死不死啊!但是,她转念一想,既然是跟在宋青玉身边,这里要假装表现一下。两秒钟后,花非花的手停在空中,身体微微一颤,站起来缓缓转身,脸上瞬间从漠然变成了万分急切。简直就像是在说,哦,上帝啊,太可怕了!
花非花望着宋青玉,用一种不敢相信,希望是宋青玉在骗她的语气说道:“您说……史妍她……怎么了?”
宋青玉又重复一遍:“她在大牢里被人劫走了。”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史妍对奴家而言,就像是亲妹妹一样。”花非花的精神上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宋青玉看了看花非花:“你也别着急,世昆和荆州的官差们已经在四处寻找了。”
花非花径直扑向宋青玉,脑袋扎进宋青玉的怀里,嗓子里传出痛心疾首地哭诉声:“宋大哥!您一定要把史妍救回来啊!”
宋青玉重重地点头:“我尽力,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嗯。”花非花轻轻答应,嘴角上却爬上了一丝略带邪恶的微笑。
“好了,好了,起来吧。”宋青玉双手扶住花非花的肩膀,把花非花从自己怀里扶起。
花非花被宋青玉扶起,她缓缓抬头,脸上坏笑在和宋青玉四目相对之前,已经早早变回到悲伤,那副梨花带雨的小摸样,我见犹怜。
“宋大哥,被凶手盯上的是奴家,史妍妹妹是替奴家受此大难……都是……奴家的错!”说着,再次扑入宋青玉的怀里,表情重新从悲伤切换为坏笑。
宋青玉一点办法没有,按着常理来说,这个时候该哄一下花非花,这是宋青玉最不喜欢做的事情。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非要说错的话,也是我。”宋青玉一手搂住花非花,认真地说道:“我不该把史妍送进去的。”
花非花猛然从宋青玉怀里挣脱出来,脸上的坏笑切换成严肃,面对着宋青玉:“不,宋大哥,你是一个执法者,抓起嫌犯是你必须遵守的职责。奴家知道,眼睁睁地看着史妍妹妹被抓走,你也和世昆一样心如刀割。”
宋青玉抬起头,望着房梁,嗓音低沉:“我是看着史妍长大的,看着她深陷大牢,如果说我心里一点感觉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但是,没有办法,史妍那时嫌疑最大,必须被收押……情和法,我需要做出一个选择。”
花非花切换出一种心疼宋青玉的表情,脸颊上还有一粒泪珠缓缓滑过,她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宋青玉:“宋大哥,真得是难为你了。”
“没什么的,习惯就好了。”宋青玉用手指轻轻刮走花非花脸颊上的泪珠,破天荒地用温柔的语气说道:“你也不许再哭了,再哭就不美了。”
花非花破涕为笑:“宋大哥,原来你也有这么一面啊,哈哈哈……”
宋青玉很诧异:“你笑什么?”
花非花抿着嘴,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宋大哥,你不怎么擅长做这种事吧。”
宋青玉不太懂花非花意思:“什么事?”
花非花:“就是伸手为一个女孩拭去泪水的事情。”
“不是不擅长,是第一次。”宋青玉轻笑一下,宋青玉走到桌前,背对着花非花说道:“行了,账簿差多少没整理,我看看。”
“赈灾粮款时期的账簿已经都整理完了,后面还有一些内容。”花非花如实地回答。
宋青玉很欣赏花非花的样子:“后面的我们用不到,有赈灾时期的账簿就足够了,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你要是一个男的,我都想把你招到我手下做事。”
花非花低下头,暗自欣喜,刚才完成一波教科书般的操作……
花非花在得知史妍被劫走的事情时,她是完完全全的冷漠。为了拉近她和宋青玉的关系,她一瞬间表现出很在意史妍,为史妍被劫而痛心疾首。让宋青玉觉得,此时花非花很自责,心理很脆弱,需要有人来安慰,给一个肩膀靠一靠。花非花在没有眼药水的情况哭得梨花带雨,以此唤起了宋青玉心中的保护欲,顺理成章地借机抱住宋青玉。
值得一提的是,中途花非花还有一段高难度的连环变脸。悲伤的哭泣和得意的坏笑,这两种表情,完全走向了两个极端,我们的花非花却几乎零误差地光速切换。花非花表演上的素质,非常可以。
宋青玉安慰花非花不要自责,说史妍的事情他也有错。最致命的就是这一点!宋青玉是一个内心封闭的人,他表达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时候不多。但花非花抓住了机会,反客为主,直接反向安慰回去,把成熟温柔和善解人意的印象高高地竖立起来。
最后,在宋青玉为她拭去泪水时,还不忘记娇羞一笑,纯真可爱地完美收尾。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宋青玉确实对花非花敞开过心扉。
“唉?”宋青玉忽然轻哼一声,露出一副我是不是看错了的表情。
他立刻翻回去查看,越查脸色越难看,嘴里还不住地叨念着:“怎么会这样,太奇怪了,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账簿……”
花非花小心翼翼地问道:“宋大哥,怎么样了?褚一白私藏的账簿,难道和赈灾粮被贪污的事情无关吗?”
“不,恰恰相反,这可以作为证明荆州贪污的铁证。”宋青玉把账簿轻轻放在桌子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这种贪污的方式……他们的脑子坏掉了吗?”
花非花:“什么意思?”
宋青玉:“从账簿上的数目来看,这场贪污……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不仅一文钱落不下,甚至还得往里面搭钱!”
花非花不是很明白:“还得往里搭钱?怎么会这样?”
宋青玉解释道:“不清楚,但事实就是这样。在发放赈灾粮的那段时间里,褚一白的粮行每天都要从仓库里提出了大量的粮食和糠麸。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发放到灾民手里的混着糠麸的赈灾粮。但是奇怪的事情是,这些混入糠麸的赈灾粮的数目很惊人,比原本的赈灾粮多出三倍!而不对账的银两,就算是都用来买糠和粮食,也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才会说,他们这么做,不仅一文钱落不下,甚至还得往里搭钱……一次让人无法理解的贪污。”
花非花咬着嘴唇:“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宋青玉陷入沉思:“所有的意料之外,都必然会在情理之中。所有看似没有意义的事情,都可以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花非花继续问道:“那,这场需要往里搭钱的贪污,怎么解释呢?”
宋青玉剑眉紧蹙:“我目前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解释这一奇怪贪污的理由,但是……如果这场贪污真像我想象的那样,就麻烦了。”
花非花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已经猜出了一二,但是,还是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宋大哥,奴家还是不懂,你仔细说一下。”
“如果的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褚一白的死亡,很可能就是起源于这次奇怪的贪污。你之前偶然间碰到褚一白和一个神秘人秘密见面……”说道这里,宋青玉忽然停了下来,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凌厉,扫了花非花一眼。
“哦,奴家明白了。”花非花见宋青玉的样子不对,立刻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奴家大胆猜测一下,褚一白并没有直接参与这次贪污,真正的贪污者在他的粮行购买粮食和糠麸时,褚一白发现了贪污者的罪行。褚一白会可以记录下这个账簿,就是为了敲诈贪污者。仔细想想,那天奴家偷听到的残缺的内容,明摆着就是褚一白正在进行敲诈。褚一白玩火自焚,对方动了杀意。杀死褚一白的凶手虽然贪污了赈灾粮款,但是被褚一白连番敲诈,所以他入不敷出,导致了辛辛苦苦贪污一次,却还要往里搭钱的奇怪现象。”
宋青玉顺势欣慰地一笑:“嗯,就是这样。”
花非花稳定了一下心神,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贪污了赈灾粮款的贪污者,也就是杀死褚一白的凶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