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昆,韩廉的死了多久?”宋青玉问道。
宋世昆:“说起来奇怪,韩廉死亡的时间,昨天的戌时左右。”
宋青玉:“死了这么长时间?那岂不是比杨茂才死去的时间还长吗?”
宋世昆:“是的,杨茂才死去的时间,应该是今天丑时末。”
宋青玉:“确定不会出错吗?”
宋世昆:“绝对错不了。”
韩廉,死在杨茂才前面。
宋青玉拿起韩廉的血字试卷,不禁皱起眉头。这封血字试卷和杨茂才的一样,也是三个问题。可否问心无愧?第二,可曾欺凌蒋忠?第三,为吾侄偿命!自杀谢罪或假手于人?这封血字试卷,也给出了和杨茂才一样的答案:问心有愧,确曾欺凌,自杀谢罪。
“好了,有用的线索就这些,把韩廉的尸体收敛一下,我们走吧。”说着,宋青玉便和宋世昆陆务观一起走出了房屋。
站在房屋外,趁尤二明他们还没出来,宋青玉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世昆,把这封试卷收好,然后把天虹书院所以书生的笔墨给我找来,我们挨个对比一下,看看写出这封血字试卷的人,在不在天虹书院啊里。”
宋世昆点头:“知道。”
陆务观也同样压低声音:“天虹书院的学生人数不少,我们挨个对比,这个工作量……”
宋青玉紧皱眉头:“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世界上所有行业都一个相同点,没有捷径可走!
陆务观沉吟了一下:“宋大哥,这件事为什么不吩咐尤二明去做啊。他毕竟是鼎州知州,让他协助我们多少会方便一些。”
宋青玉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宋世昆,说道:“世昆啊,你把我要说的话说一遍,我这个身份,实在不好说出口。”
“咳咳!”宋世昆清了清嗓子:“陆公子,原因很简单,尤二明这个官是个笨蛋。你忘了你去鼎州府衙报案的事了?”
宋青玉:“说得不错!尤二明但凡有点能力,血字试卷的事件不会弄成现在满城风雨的地步。出现血字试卷,他作为鼎州的父母官,一没有出来辟谣,二没有出来安抚考生。就算采用封锁消息这种极端的方式,我都不算他不对。可是他做了什么?跑到坠马崖去祭奠死者。这简直是在帮着犯人散播恐慌!不愧是四川类省试出身!”
从见到尤二明开始,宋青玉就很看不上尤二明。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官员平庸的打紧,明显还有诸多疑点的案件,他草草结案。鼎州出现问题,他不知道随机应变,而返雪上加霜。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算是宋青玉不愿意承认,这个原因也确实存在。那就是,尤二明的出身,尤二明是四川类省试的出来的!
前面说过,南宋有四川类省试这样的特殊的省试。朝廷给了类省试的考生很多的照顾,他们考中类省试的第一,就能得到殿试前五的待遇。这样的话,那些参加正常省试没有任何照顾的考生们怎么想?他们心里一定会不平衡。这就像,为什么不让我们做全国卷?!凭什么有的人上北大要六百分,有的人四百分就行了?!
……
参加正常省试的考生们虽然都饱读诗书,知道做人的道理,但是,他们也不是圣人,做不到心容苍宇。他们对四川类省试的同仁有偏见这种事,不想为他们洗白,但是也可以理解。换位思考,我们的竞争者起跑点比我们靠前,我们心里也会不舒服。
总的来说,四川类省试的考试虽然有朝廷的照顾,他们的文凭也和正常省试具有相同效力,但是,他们的地位并不高。不是说他们做不到大官,是他们被参加正常省试考取功名的官员看不起,甚至,是被这些官员所排挤。
“宋大人!韩廉的尸首我已经安排好了,之前蒋忠的死亡您说尚有疑点,是不是也……”尤二明这时已经出来:“宋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说,我一定全力协助您侦破此案。”
不出所料,宋青玉望向宋世昆:“世昆……你……”
宋世昆心领神会,不等宋青玉说完,立刻呛尤二明:“不用了,蒋忠的尸体还是留在水月庵的好。”
尤二明毕竟是知州,之前他好在是忍下来了,但老被人这么呛火,谁能一直忍下去:“这位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宋世昆轻蔑地笑一下:“韩廉的尸体随你们怎么处置,因为韩廉身上有用的线索已经没有了。但是蒋忠的尸体不行,我们至今没弄清他为何无故坠崖,还要保存一段时间。把蒋忠放在你们那里,我们不放心。”
尤二明指着宋世昆:“小兄弟!我们鼎州衙门在你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难道说我们无能到连看个尸体都能看丢吗?”
宋世昆言简意赅地说道:“是的。”
尤二明一摔袍袖:“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这般放肆……”
宋青玉缓缓转身,背着手对尤二明说道:“尤知州!你与其在这个和我的人斗气,不如为这个案子办一点实事。现在韩廉和杨茂才都死了,很明显是和蒋忠的死亡有关。算是蒋忠,三个死者均是天虹书院的学生,再有,收到血字试卷的也都是天虹书院的学生。调查一个案件的标准程序,自然是先调查一下被害者身边的熟识的人。”
尤二明终于看出来了,这哪里是宋世昆看不惯自己,这是宋青玉看不惯自己。他明白,自己眼前这个大理寺少卿,和那些参加正常省试的官员一样,看不起四川类省试出身的官员。他不耐烦地说道:“宋大人有什么吩咐的就说吧,我们这鼎州衙门太无能,我们这些四川类省试出身的官员都太平庸,你什么意思我们根本听不懂。”
宋青玉轻笑一下:“韩廉死于昨天戌时前后,杨茂才死于今天丑时末。你有时间的话,去核对一下天虹书院的人的不在场证明。怎么样,这点小事能办得到吧。”
尤二明不做回答,对自己的手下说了一声:“我们走!”
望着尤二明离去,宋青玉坏笑一下,歪过头对陆务观说道:“看看,看看,这群类省试出身的官员,一个像样的没有。”
陆务观一直是一个谦谦君子,但是听了宋青玉这句话,也不禁点了一下头。他心里对类省试的出身的官员也稍微……但是,他不会像宋青玉那样当面让人家下不来台。
宋世昆走上前来:“宋大哥,我们怎么办?”
宋青玉:“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你去把天虹书院的人的笔迹都给我找来,要尽可能全。然后,我们回挨个核对!”
宋世昆:“我这就去办。”
宋青玉:“嗯,那我们先回一趟客栈,安顿一下花非花和史妍。你拿到笔迹之后到客栈找我们。”
陆务观:“今天我们去客栈住,不回水月庵了吗?”
宋青玉:“哦,客栈那里我们就交了一天的房费,我得回去给他们交一下房费。至于回不回水月庵,再说吧。”
陆务观忽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对了,我去天虹书院拿他们的笔迹。让宋少侠去找一下朱庆吧。”
宋青玉咋了一下舌:“对!差点把他给忘了,韩廉和杨茂才先后填好血字试卷死去,按着你了解到的线索。凶手是在挨个诛杀欺负过蒋忠的人,不把他保护起来,弄不好下一个死亡的就是他。”
宋世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朱庆。”
……
客栈。史妍和花非花住在二楼。
此时,花非花单手托腮,身倚西窗。
俯视着那些进进出出的成双做对的男男女女,猜测那些形形色色的流言蜚语的真真假假,鄙夷那些来来往往的行尸走肉的浑浑噩噩。等待着在这个纷纷扰扰的灯红酒绿的世界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偶尔回想起:也许,不久之后,她的孤独终老就会成为一个定局。
她不经意的一次一瞥,不经意地望见了宋青玉回来。她像一个等待丈夫回来的新婚妻子一起,立刻冲到了房间门口,仔细地聆听这走廊上的动静。
宋青玉刚回到客栈二楼的房间前,听到脚步声的花非花就开门迎了出来。装作自己是偶然间想出来走一走,推门正好和宋青玉四目相对。
花非花依门而立,微微抬头凝视着宋青玉双眼:“唉?好巧。宋大哥,你回来了……”
“嗯。”宋青玉推开房门:“我刚才把住店的费用续了一下,想吃什么直接向客栈要,我在账房那里留下押金了。对了,史妍呢?”
花非花如实地回答:“哦,史妍出去玩了。”
宋青玉没有看花非花:“你看着点她,别让她出去瞎疯。”
花非花一边抚摸着自己的锁骨,一边说道:“嗯……宋大哥,奴家今天上午在街上选了一匹好看的布料。现在马上就入秋了,奴家想给你做一件秋衣。如果您方便的话,今晚我想到您房中,给量一下您的身段……”
宋青玉随口回答:“鼎州的案子现在有点失控,我这几天要忙这件事。而且,今天晚上我也不在客栈里住,我和陆务观一起去水月庵住。”
花非花低下头:“这样啊……”
两个人的谈话有些尴尬,一个想接近对方,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近,一个面对对方的接近,想径直推开。
花非花知道,宋青玉意识到了荆州自己曾经回到过现场的事情,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宋青玉迈步进屋,面无表情地说道:“等会陆务观我俩会在房间里整理线索,如果没事的话,你别过来打扰我们。”
“奴家知道……”花非花懂事地回答,嘴角挂起一丝落寞的苦笑。
“吱呀呀——”宋青玉在房间里把房门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