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霓裳曲

第五十二章 夜探古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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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夜半,寒气逼人。

亥时末,烛火摇曳。胡不归等人准时出现在俞章家的老宅外。俞家老宅不算难找,就在紫阳镇郊外,门前一条小路,背靠大片竹林,周围是零零散散的民居。来的路上俞章还在吐槽胡不归,凭什么把他家的老宅说成是鬼宅啊?他是来找东西打开木匣的,不是来寻宝的,把李公子叫来作甚?他们那么多人,万一抢了他家的传家宝不还怎么办?胡不归让他闭嘴,只说了一句,李公子才看不上你家宝贝。

俞章想了想李公子的派头,觉得也是,便不再多言,只紧了紧厚实的外袍,还扣上狗皮帽子。素来不怕冷的胡不归也在长袍外头套了一件厚裆,换了双厚底快靴。

胡芷汀手按刀把,警惕的打量四周,嘀咕道:“俞俞,你家祖宗怎么把宅子建在这种地方,阴森森的。”

俞章摇摇头,把他的大背囊往上耸了耸:“我也没来过啊,我爹说是就是了。”

子时初,远方路上出现点点光亮,继而汇聚成行,大队人马正在靠近。

李龙月来了,除王仁辅外,七星官、三剑客、大锤、神箭八骑,全都到场。双方打过招呼,李龙月让风雷双剑和神箭八骑在外接应,其他人随他入内。神箭八骑各持火把留在原地。风雷双剑则不动声色的窜到一棵树上。

胡不归让招财进宝跟神箭八骑一起留在外头,扭头见李龙月带了那么多人,特别是那七个侍女,还以为是花精树怪化身的,不禁道:“李公子,这地方阴气重,恐对女子身体不好。”

七星官一齐对他怒目而视。

胡不归还以露齿一笑,本公子请的是你们主子,你们一大群人跟着算什么?本公子可是怜香惜玉才劝你们留下。

李龙月道:“你们都留下,我自进去。”

“公子!”七星官中的橙衣星官道,“此地凶险,我等断不能离开公子左右。”

李龙月道:“区区一座宅子,故弄玄虚,还难不倒本公子。人太多了吓得那装神弄鬼的不敢出来了怎么办?天玑天璇随我,其余人等留下,听天权号令。”橙衣星官领命,命令既下,她们便不再多言。七星官中粉衣和红衣两人走到李龙月身边,其余人等留在原地。

胡不归朝铁锤大汉一指,道:“带上他吧。真要被困,也好砸墙。”

铁锤大汉提了提锤子,表示认可。

李龙月头一歪,示意他跟上。

铁锤大汉跟上,悄悄朝胡不归竖起大拇指。

胡不归只带俞章和胡芷汀两人。俞章走在最前头,手里提着一盏经他改造过的气死风灯,照出一小片光亮来。照他的说法,除非是拿一盆水浇下去,否则再大的风也吹不灭他的灯笼。

李龙月那边,李龙月与胡不归并肩而行,天璇天玑二星官各提一盏宫灯,一个在前一个在侧,铁锤大汉断后。

走了一段,竹林里忽地卷起一阵大风,飞沙走石,叫人睁不开眼。

三盏灯笼在大风中左右摇摆、忽明忽暗,竟没有一盏熄灭的。“天璇、天玑、右弼!”二星官和铁锤大汉依次喊道,好在看不到的情况下听到他们的方位。

“小乌龟!”

“阿芷!”

胡芷汀和俞章也叫道。

“李公子!”胡不归以手遮眼,心想这阵怪风来得太过诡异,难道俞章家的古宅真是一处鬼宅?

“嗯。”李龙月应了声,并无惊恐。

大风毕,众人睁眼,一个不少。

“啊!”俞章突然叫起来,手指后方。那是他们来的方向,可现在,身后黑漆漆的一片,哪里还有神箭八骑和其它星官照出来充当参照的火光。

众人皆是一惊,神箭八骑的火把和星官手中的宫灯都是特制的,就算在大风中也能不灭不熄的点上两个时辰,怎么可能被一阵怪风给吹灭了?

胡芷汀心细,一把夺过俞章的气死风灯,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前照亮,道:“这棵树不是刚才那棵。”

俞章瞪大了眼,跑过去一看,道:“你怎知道不是刚才那棵?”

胡芷汀道:“刚才那棵枝头偏向那边,可这棵偏向这边。”

此言一出,二星官立刻把李龙月护在中央。

胡不归把胡芷汀和俞章叫过来,问俞章道:“你爹没跟你提过老宅的事?”

俞章摇头道:“要不是你说起,我还不知道我家还有个老宅。不过这地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胡不归把伞剑拿在手里,道:“对不对,进去看看就知道。你爹是大匠师,会不会在老宅里布下了什么机关,生人进去就会触动机关,被陷阱毒箭毒砂什么的坑了;死的人多了就成了冤魂,散之不去,就变成了鬼宅。”

俞章道:“你别吓唬我啊,好歹也是我家的宅子,先人保佑还来不及,怎会害我?要把你说的给酒楼茶馆当话本子说,一定叫座。”

胡不归心说本公子可不就是写话本子的,畅销得很。这一阵吴铁嘴找不到我估计又等急了。正想着,俞章忽然指向一个方向,脸上满是惊恐:“那,那边……”

胡芷汀最烦一惊一乍的,人那么胖胆子那么小:“那边怎么了?”

“有,有人……”俞章的声音在哆嗦。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黑乎乎的一片斑驳,哪有什么人。然而借着月光的影子,胡不归和李龙月同时看到有个东西的黑,要比周围更深,好似一尊石像,又像是佝偻在那里的一个……老头子。

两人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他也看到了。

看到了并不代表要理会,也许那个东西就是要让他们分心。

李龙月朝前方一指,道:“宅子还在,继续走便是。”说完抬脚就走。众人跟上,打起万分精神,唯恐一不留神走丢了。胡不归发现,有李龙月在场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以他为主心骨,有他在,众人就能心安。

接下来的一段路,除了偶尔刮过一阵怪风,没有再出意外,有惊无险的来到宅院大门前。院墙不算特别高,但足以隔绝内外。高大的树冠探出来,投下狰狞的影子。胡不归悄悄朝刚才石像出现的方向投去一瞥,惊讶的发现那一坨深黑居然不见了。

铁锤大汉走到大门前,抡起锤子就要砸门,被俞章喊住。这老宅可是他家的,砸坏了门还得再修。铁锤大汉咧咧嘴,砸门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胡不归让俞章上前些,借着光亮打量起大门口的石阶旁的石兽来,看完左边的又看右边的,不禁“咦”了一声。

俞章一惊:“哪里不对?”

胡不归道:“寻常镇宅石兽皆是一公一母,可这两只,非但没有母兽,还刻得面目狰狞貌似凶兽。”

俞章讶道:“你咋知道不是公的,检查过?”

胡不归道:“母兽带小兽,寓意多子多福。没有母兽和小兽,那就是香火不继、断子绝孙的意思啊!”

俞章大惊,手捂胸口,痛心疾首道:“呜呼,修宅子的是要我俞家无后啊!不行,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无后,等天亮,先叫人来砸了这对狗男男,破了这绝户的风水,再去寻一门亲事,明天就拜堂!”

二星官立刻投来鄙视的目光。

李龙月越过众人,在大门前停下,抬脚,踏上石阶。

石阶忽地往下沉。

李龙月反应极快,当即一个腾跃向后掠出,落在大门数步外。刚落地,原本紧闭的大门竟悄无声息的开了,开到一半又停住,露出两人宽的一截来,黑洞洞、阴森森,叫人不寒而栗。

胡芷汀推了俞章一把。

俞章提着气死风灯哆哆嗦嗦,就算是自己家,他也不敢第一个进去。

两人还在这儿犹豫磨叽着,粉衣星官已提着宫灯踏上石阶。

借着月色和灯光,胡芷汀认出她正是在东塔院中对自己动手之人!当即喝道:“别人的老宅,自然由主人家先进去,你一个外人抢什么先!”

粉衣星官停下,扭头看她,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被你认出又怎样?有本事你就来打,打不过你就别叽歪。

李龙月一抬手,示意让她先进,他才懒得在这等小事上纠缠。

胡芷汀推着俞章进去了。胡不归紧随其后。

李龙月和二星官在他之后跨进大门;铁锤大汉断后,倒退着进去。

进门后,众人就被一片巨大的黑影所笼罩。

借着光亮,俞章道:“是影壁。这块影壁好大。”

确实很大,而且与寻常影壁不同。

它是弯的。中间向主宅方向凹陷,两侧朝大门延展,高耸的壁身遮挡一切外来的煞气,与门墙一起组成一个半圆形的独立空间。人站在影壁前会生出站在天井的感觉,很是压抑。

李龙月从红衣星官手中接过一盏宫灯,说了两个字:“瓮城。”

胡不归觉得很贴切,如果在影壁上开几个孔,把两边通道封死,可不就是瓮中捉鳖。不对,我跟李公子怎么能是鳖呢?李公子鱼跃龙门,本公子神龟霸下,小小一尊影壁,岂能挡住我等脚步。

“上面有画。”俞章又叫,举高灯笼。

火光在影壁正中映出一个巨大的八卦来,分阴阳、中有鱼。胡不归敏锐的发现这个八卦有问题,乾不在上而在左,坤不在下而在右,像是被人生生拧了小半圈,歪了。

俞章也发现了。他还发现整个八卦并不与墙面齐平,而是往外突出的,像个巨大的齿轮。俞章对机关天生感兴趣,不等细看,就忍不住伸手去摸最下面的离火阳爻。一摸之下,触手冰凉,竟是铜制。那阳爻被他一碰竟然动了,以铜条中心为轴,左侧上扬,右侧下沉,上扬的一端又敲在中间左侧的阴爻上。阴爻被阳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

脆响被影壁和院墙阻隔,只在“天井”回**,袅袅不绝。

响声盘旋,时急时缓,如有韵律。

李龙月心下一凛,仿佛猜到了什么。

异响再起,身后的大门重重合上,影壁上的八卦竟然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