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珑月被沈承礼请走了。确切的说,是沈承礼护送大辽东平郡主一行莅临吴越。胡不归和钱昱跟着,沈承礼也没赶他们走。老夫把东平郡主请到了,至于旁的事情,只要你们不惹事,老夫就当没看见。一行人回到睦州。李珑月重新登上她的青鸾号,钱昱也回到自己船上。沈承礼特地吩咐手下把大小战船连起来,将青鸾号围在中间,宁可被你火烧连环,也不能叫你再跑了。
胡不归回到睦州分堂,跟几个兄弟说有要事去杭州一趟,说完就带着招财进宝上船去。胡霆问胡芷汀出什么事了。胡芷汀气鼓鼓的也不说,还来了句“他要送死谁也拦不住”。胡霖刚刚带人跟睦州下面的一个帮会打了一场,身上的血迹还没干,一听到胡不归要去送死,立刻追了出去。胡芷汀跺跺脚没跟去,这等见色忘义没良心的家伙,死了就死了吧,省得人牵肠挂肚。至于怒长老,他老人家又不知道跑哪钓鱼去了。
码头上,胡霖追上胡不归的船,跳到船上道:“八哥,要去都城打架吗?怎不带上我?”
胡不归道:“哥是去抢亲,你跟去干啥?”
胡霖眼中一亮,道:“抢亲,八哥你不是命硬克妻吗,又想去祸害哪家小娘啦?你要是喜欢又怕克了人家,弟弟我先替你收了。”
胡不归抬脚就要踹他。
胡霖敏捷的躲开,小声道:“阿芷姐姐好像很不高兴啊。”
胡不归是知道胡芷汀对自己有那么一点那啥的,可从小到大,他都只把她当妹妹;再说她是二伯父的女儿,两人是堂兄妹,怎么都不可能的。
胡霖却又来了句:“阿芷姐姐好像不是二叔亲生的。哎呦!”
胡不归把他赶下船,道:“好好帮三哥守着睦州,哥娶了媳妇就回来!”
胡霖看着船远去,心道这下回去可怎么跟阿芷姐姐交差……八哥也是,放着这么多年在一起都不会出事的阿芷姐姐不要,偏要跑去外头找小娘,难怪二叔每次提到他都会说一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胡不归的船追着沈承礼的船队去了,不远处是钱昱的船。
胡不归转过身,忽然看到桅杆下靠着一个人,用斗笠遮住脸,竟是消失许久的十七叔。“十七叔,你可回来了!”
“别过来!”十七叔抬手止住他,“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祸害人小娘。”
胡不归激动道:“十七叔啊,你是不知道啊,李兄、李公子,他竟是女儿身!男装尚且如此美艳动人,若是换成女装……哎呀呀,十七叔,你能感受到一颗心怦怦直跳的感觉吗?”
“不能。”十七叔很扫兴道。
“你跟十七婶没有那种感觉?”
“啥感觉?就是成亲,同房,生娃。”十七叔的语气古井不波,“跟你这个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的家伙说不清楚。”
“我拉过!”胡不归当即反驳,一想起在俞家老宅中抓起李珑月玉手的感觉,再想起李珑月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真真是让人心猿意马、血脉喷张、回味无穷。
“搂过腰,亲过嘴吗?”十七叔**裸的追问把胡不归美好的幻想砸得粉碎。
胡不归在他跟前蹲下,小声道:“十七叔,男女那样,到底是啥滋味?”
十七叔扭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懒得跟他这等童子鸡多说。
胡不归感觉受到了嫌弃,不过有十七叔在,他对从钱王和净照那厮手中夺回李珑月又充满信心。
杭州,世子府。
世子钱惟濬被自己的一个喷嚏打醒。
外间响起脚步声,似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前来奏报。
“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大声说!”这几天钱惟濬的心情很坏,心情一坏,脾气就躁,就想打人。以前能让他不痛快的,除了压在吴越头上的大宋,就是成天在外头附庸风雅看起来无心权势实则沽名钓誉的钱昱;现在又多了一个净照,不对,应该叫他钱惟漼!老三啊老三,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和尚不当,跑回来还什么俗?还俗也就罢了,还叫父王赐婚。我就没见过你这等六根不净的假和尚。赞宁法师也是瞎了眼才会收你当徒弟。平心而论,钱惟濬对净照是有所忌惮的。虽说长得不如自己,可人仗着亲娘死得早,装可怜扮纯真,在父王和母妃处刷足了好感。要真叫他还了俗当回公子,自己这世子位能不能保住还真是两说。
管家匆匆进来,禀报道:“世子,大事不好了,有人在门口大喊大叫,赶不走也请不进来。”
钱惟濬来了兴趣,竟然有人敢跑到世子府门口来闹事。“什么人?大叫什么?请不进来打断腿拖进来!”
管家道:“是胡公子……”
“胡不归?他回来了?”钱惟濬招招手,让人给他漱口更衣,“他来了进来便是,乱叫个甚?”
管家唯唯诺诺道:“他在门口大叫,说什么钱二,你爹绑了乃公的女人,乃公找你要人来了!”
钱惟濬一口水喷出,大咳几声,好你个胡八,我爹绑了你的女人,你跑我家门口来;来就来吧,居然还敢叫我钱二!我爹绑了你的女人,我爹为啥要绑你的女人啊?我爹从不是欺男霸女的主啊,怎地到老了反而为老不尊了?等等,你有女人了?我怎地不知道?这才分开几天,你竟瞒着我去找女人!哎呀呀,气死乃公也!
胡不归被请进世子府。他是世子的座上宾,府中属吏仆从好多都认得他,自然不敢轻慢。胡不归气鼓鼓的站在花厅中。钱惟濬进来,绕着他上下打量,突然来了句:“破了?”
胡不归道:“炸了。”
钱惟濬大笑,让人倒茶,推给他一杯,道:“茉莉花茶,清心润肺,去火的。”看到胡不归的第一眼,他的心情就变好了。可胡不归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情变坏:“你爹要把我的心上人许给钱三。”
钱惟濬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怎能把一朵鲜花插在光头上,想插也插不住嘛!”
胡不归把李珑月被沈承礼带走的事情一说,还提了李珑月的身份。
钱惟濬听完,点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四年前,你的珑月妹妹就差点嫁给老三。那时候,曾有人想促成江南国和吴越联姻,用整个东南的力量对抗中原。这种联姻,自然要双方分量足够的人才能见诚意、有效果,要不是当时我已娶妻,代表吴越去联姻的人就该是我。江南国那边的人选,就有人点名要李煜的掌上明珠——江南国第一美人东平郡主。我记得操持这件事的人就是你三伯,当时他还是礼部尚书;宗室这边,陪老三去金陵的是钱昱。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议亲不成,老三回来后就郁郁寡欢,最后想不开出家当和尚去了。”
胡不归惊呆,原来净照出家是为了李珑月,难怪他看到李珑月就两眼泛桃花,着急要还俗了,居然是想再续前缘。
“东平郡主来吴越作甚?”钱惟濬一句话问到点子上。
胡不归也不清楚李珑月来吴越作甚。她一个亡国郡主,有辽国当靠山,去哪里不好,偏偏跑到吴越来,要说没有目的是不可能的。嘴上却道:“不管她为何而来,好端端的来我吴越游山玩水,突然被人掳走说是要抓回去成亲,掳走她的还是吴越的王,你的爹。你说,吴越除了钱王,是不是你最大?”
“是。”
“这事儿我来找你,对是不对?”
“对。”
“你我相交多年,胡某从未求你做过一件事;可这次,你务必要帮忙,帮忙把东平郡主给抢回来。”
“抢回来当你媳妇?”
“难不成还当你媳妇?”
钱惟濬摸摸下巴道:“倒也未尝不可。四年前就已是江南国第一美人,可惜未能见到;而今正当妙龄韶华,想必——”
话未完,就听花厅门口女声道:“想必什么?”竟是世子妃顾氏。
胡不归连忙朝顾氏施礼。这位顾氏来头可不小,曾祖是随武肃王钱鏐转战东南立下无数战功的吴越第一名将顾全武。顾氏出身将门,从小习武,嫁给世子后也不去管他在外头花天酒地,只专心整顿内宅。世子不在,她就以主母的身份把那些处心积虑往上爬的、施阴谋诡计想害人的、装成小白兔给别人挖坑的莺莺燕燕许人的许人、赶走的赶走、杖毙的杖毙。不服可以,拿出棍棒刀枪,打得赢她,才能不守她的规矩。短短几个月,就让原本乌烟瘴气的世子府内宅肃然一新。世子虽折了几个宠妾,换来的却是一派宁静祥和,只好感慨:顾氏在,腹背无忧也!要说感情,自然是谈不上的,相敬如宾而已。顾氏也不奢求他能专宠,总之就是你带回来的一摊烂账,我替你收拾干净,大家各过各的。
钱惟濬看见顾氏,眼中一亮,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夫人来得正好,快陪我入宫,去看看父王给三郎挑的新妇。”
顾氏本就身量高,为主母数年,眉宇间自带威严,道:“三郎出家修行,怎就突然跑回来说要还俗?见到可心的小娘便要弃了佛祖,他的修行是做给别人看的吗?平常人家,若真两厢情愿,还俗便还俗了;可他是王室中人,既是僧侣,也是公子,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看着。如此任性妄为不知轻重之举,说轻了是叫人看笑话,一个出家公子为了小娘还俗求亲,还叫父王派大将发兵去把人掳来;说重了就是枉顾礼仪、至王室于非礼之地。你这个亲哥哥要是不去管管他,我这个当长嫂的可不能由着他胡来。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声,我要进宫去劝谏。”
胡不归听完大呼过瘾,世子啊,你真是好福气啊,娶了这么个深明大义的妻子,每一句话听来都是那么在理。嫂子你赶紧去,好好教训你小叔子一顿,让他醒醒脑子认清现实,老老实实的回去修行去。
钱惟濬弹弹耳朵,他承认顾氏说得都对,可他偏偏最烦她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讲规矩的这套,只道:“你要去就赶紧去。不过派兵这事还真不是三郎让干的。沈承礼什么人,三郎哪使唤得动。”
顾氏道:“你不去吗?”
钱惟濬和胡不归同时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