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时区

第四十三章 艾滋针,曾大方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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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大方对左晗的怒气冲冲浑然不觉,他小心翼翼戴上乳胶手套,把包厢内所有的灯一拍按开,仔细打量着眼前凌乱的一切。屋里一片狼藉,茶几上堆放着几排酒杯,几只空空如也的酒瓶倒伏在残留着几片猕猴桃的果盘上,空气里闻起来有一股怪异的味道。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再看这两人飘飘欲仙的劲儿,一准是沾毒了。

包厢里的灯光即使全开还是昏暗,曾大方打着警用手电筒,白炽强光让眼眶发酸,他很快适应了强光,一样一样分门别类往证物袋里放。

“曾队,我一起来吧,省点时间。”左晗不死心。

曾大方头也不回:“不用。”他动作流畅又有条不紊,好像左晗的加入反而会打乱他的节奏。他不会说,也不想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左晗,估计说了也不会信,倒以为危言耸听,当他年纪大了胆子却愈发小了。

左晗眼睛不时在嫌疑人和曾大方之间瞟来瞟去,这种插不上手的时候让她度日如年、百无聊赖,余光里,她看到曾大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突然卡壳了一下,似乎还听到他轻轻倒抽一口冷气,左晗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她看到嫌疑人侧过脸嘴边诡异的一丝笑,再看曾大方像是被蜜蜂蜇了下一样愣在那里。

曾大方吞了只苍蝇一样,迅速脱了手套,捏住自己的一根手指,朝桌上的一杯酒里伸进去,冲左晗喊:“呆愣着干什么,把搜查扣押下来的东西都要带回去,刘浩他们应该也到了,让他们带人,现在回去了。”

左晗后来陪曾大方到了医院才知道,照行话来说,他们这样的属于“职业暴露”,坏就坏在冒着寒光的针头在灯光的掩护下,让人防不胜防,他预料到了风险,却没躲过被刺破感染。更要命的是,刺破他手指的恰恰是一支“艾滋针”。

曾大公子甚至在询问室里洋洋得意:“你们有没有点人性,头都快不行了,还凑这里来关心我的私生活?我反正没有几天了,千金难买乐意。”

刘浩不以为然地站起来训斥他:“老子不是吓唬大的,少给我吹牛!”

池逸晙马上警觉起来,直截了当问:“你有艾滋?”

曾大公子一脸轻浮,盯视着池逸晙,似乎在期待对方如临大敌的表情:“对啊,我有,他也有,好东西大家分享嘛。”

刘浩和池逸晙眼神一对,刘浩猛然间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打电话叫来了另一个刑警顶上,池逸晙铁青了脸朝曾大方办公室跑,夺门而入的时候,曾大方还头头是道在给左晗说着什么,若无其事在整理东西。

冒冒失失闯进屋的池逸晙让两人都怔了怔,池逸晙二话不说,抓起曾大方的手一一查看,很快发现了他左手食指上的一个细微的针眼,从未有过的严厉,质问:“我不发现,你是不打算说了对吧?”

曾大方缩回手:“扎了下,以前也有过,没多大事。”

“你以为你每次运气都那么好?今天那货有艾滋。赶紧,左晗你陪曾队先去医院,我押了嫌疑人后面就来。”

曾大方事后有和池逸晙说起当时的感受:“说不害怕,那是逞能。你和我说对方有艾滋,我的脚都软了一记,幸亏当时坐着,否则估计一屁股坐地上,当着徒弟的面,洋相可出大了。其实扎到的那一刻,血在手套里漾开来的时候,我就有这种预感,只是没敢多想。”

“你就是存有侥幸心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考虑面子问题,还在传授抓捕经验!”池逸晙每次说到这事,气不打一处来。刑警,常在悬崖边走的警种,最要不得这种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大义凛然,没有了革命本钱,再拼专业再拼职业精神,都是徒劳。人都不在了,还办什么案?!

左晗一到医院急诊室,让曾大方呆着别动,他看上去有点恍惚,居然出奇的配合,左晗冲到急诊预检台抓到个护士就问:“医生,被疑似艾滋针扎了看什么科?”

“艾滋针?”对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我同事抓捕时候被艾滋针扎破手指了。”

两三个护士听闻这三个字齐刷刷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戴着护士长帽的神色匆匆从里间出来亲自带路:“急诊外科,你先去挂号,我带病人过去。”

左晗付完费来到急诊外科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门外病人自觉地让出一大片空地,她正要往里走,一个大妈拉住她:“姑娘,别急,等等再进去,里面有个艾滋病的。”

左晗看看周围人或是嫌弃或是同情或是敬佩的复杂眼神,无名之火从心里窜出来,她甩掉大妈的手,大声对人群说:“我是警察,里面那个是我们队长,他是工作时受伤的,我必须进去看看。还有,即使真是艾滋病,也不会通过空气只会通过体液和血液传播!你们不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吧?”

人群静默了片刻,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左晗来不及理会,匆匆走进曾大方所在的诊室。没多久,刘浩带着“艾滋针”、池逸晙领着嫌疑人也到了,分头进行检测。

左晗清晰地看到听到“艾滋”时,年轻主治医生的瞳孔缩了一圈,他放下手机,直接起身,椅子在地砖上划拉出尖锐的声音,让人立马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拉起曾大方的手指,就到水头龙下反复冲洗,慌乱地和一个外行没什么两样。看来急诊室很少碰到这样的案例。

在漫长又单调的“哗哗”水声中,池逸晙敲门进来,屋里的三人立马满含期待又隐约透着绝望地一齐朝他看,他阴沉着脸,冲曾大方点了点头:“确诊了,两人都携带艾滋病病毒,针也是他们用过的。”

得知“噩耗”后的一个小时里,曾大方都没缓过劲。池逸晙忙着咨询、开药,他倒置身事外一样,一个人闷闷地朝外走,池逸晙朝左晗示意,让她紧跟着。他也没去什么地方,在医院外小花园里停下了脚步,在一片空旷的草地前一根接一根的一口气抽了半包烟。左晗默默地陪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谁也不知道,曾大方不是害怕死,多少次他都和死亡擦肩而过,老朋友了,即使不喜欢也至少不陌生不恐惧,他也不是悲叹命运的不公,怎么这种事偏偏被他碰上,他只是在发愁怎么对家人开口。

池逸晙一转身,就没看到他人,打了左晗的电话,找到花园来,手里提着个小塑料袋。曾大方面无表情朝他看,掐了烟头,他从袋子里拿出三盒药,一一解释给他听,最后把袋子一起塞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手背:“阻断药及时吃应该问题不大,一个月后再来检测,到时候我们再讨论下一步。现在什么也别多想了,副作用会比较大,一定要好好休息。案子的事情就先别操心了,有我们在。”

左晗回到公寓的时候,已是早上七点。这天是周日,阳光很好,一直铺洒到客厅里,但臧易萱的房间门紧闭着。左晗看门口没有她的拖鞋,想必是还在睡懒觉,也就没叫她。

她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拿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看了不到五分钟,又摁掉了遥控开关,心绪不宁地走到阳台上,趴着窗框远眺,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长时间的紧张和疲劳,让她的神经亢奋,有种喝了好几杯意式浓缩的恍惚感。经历了这惊魂一夜,她非常想找个人说些什么。她看看手机微信里有母亲发来的“早上好”表情符号,拨了电话回去,寒暄几句,让母亲放心,说这天就不回去了,要好好补个觉。直到电话挂掉,她也没有提具体工作上的事,更不用说曾大方的情况。

臧易萱不多一会儿,睡眼朦胧地拖沓着拖鞋走出来,看到左晗在阳台上,开口就是满腔的委屈:“我这个好室友啊,为什么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在?”

左晗哭笑不得:“加班呀,还能干嘛?你可是万能的女汉子,居然有需要我的时候?”

“别提了。”臧易萱的脸色有点苍白,狼狈地指指下身:“昨天‘血崩’,悲催的家里居然断货,你又不在,我只能艰难地自己去门口便利店买。”

左晗不以为然地“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