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易萱大呼意外:“年度十大感动中国徒弟!真是下了功夫了。你做这些,老曾知道吗?”
“八字还没一撇,而且,我这么做不全因为他是师傅,是你将来可能的夫君……”左晗和臧易萱在一起总是很轻松,拖长了声调打趣,“主要是因为我见不得人受冤枉,我们队不能白白这么损兵折将。”
“不对,”臧易萱警觉地看着她,“以前你总是回避这个话题,老曾有什么新动向?”
“正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不对,也不算是……”左晗不知是不是该鼓励,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你可以‘趁虚而入”了。”
第二天午休时候,左晗绕到池逸晙办公室,轻轻拍拍躺在沙发**,罩着眼罩、轻声打呼的臧易萱:“我有个事情汇报。”
池逸晙熬了一个通宵,挣扎着从行军**爬起来,接过她递来的两张纸。
“我拿到了司机在初诊时,门诊室用电子耳镜给他拍的耳膜照片。”
池逸晙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她在笑,舒展的笑,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样的笑容像是充满了氧气,让人神清气爽,他的倦意一扫而空。
他快速把床收起来:“你能解释一下,这两张照片说明什么吗?”
“他的初诊报告上只写了‘见到小裂隙’。这是一种非常笼统的说法,如果是确定耳膜穿孔,为什么没有直接定性?我问过专业人士,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膜穿孔验不出来。”
“那后来的结论怎么那么肯定?”
“我仔细研究了耳膜穿孔的资料,到门诊部去看了一些实例的照片,在你左手边就是他的鉴定照,右手边是一般患者的受伤照片。”
池逸晙打开日光灯,又摁亮了桌面上的书写灯“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左晗用手指了指内镜照片,“正常人鼓膜破裂应该有出血口,而他的照片上并没有对应。”
“他有三个出血口。”
“再仔细看看。如果是鼓膜破裂,出血口的形态是有一次性打击形成的撕裂口。”
池逸晙翻出一个放大镜照着查找,猛然间明白了:“他的耳膜穿刺是人为的,是针尖挑破的。”
左晗点头:“没有残疾,却想要轻伤,只有在耳朵上动手脚最方便,但他没有想到,所有的动作都会留下痕迹。比如第一次穿孔,很快就被血堵住了小小的针孔,不得已进行第二次穿刺。”
“恐怕是忍不了痛,本来是想把两个洞眼贯穿的。”
“我问过臧易萱,第三个洞的形态符合耵聍钩穿刺。经过这么一折腾,可以看出耳膜穿孔,却不会造成听力损伤。”
“有经验的医生可以看出问题,但是不讲破,也可以说是的确形成了耳膜穿孔的生理损伤。”池逸晙说着站了起来,他们都清楚,这对曾大方意味着什么。两人看着对方,都笑了,喜不自禁。
“左晗,我代替老曾谢谢你。”池逸晙郑重其事地伸出手,“我也代表刑队,感谢你不放弃我们的兄弟。”
左晗木讷地伸出手回应着,他们不知不觉长久地握在一起,她只有一个感觉:他的手又大又暖,她因为在外奔波冻僵的手如同春季万物苏醒,渐渐舒展开来。
日后,臧易萱每每说起这一幕,都笑到前仰后合:“把我吓得都不敢进门交材料。真服了你们两个,不知道的还以为领导人达成双边协议,签了字在坳造型拍照呢。第一次牵手就这德行!”
那天,臧易萱带来的却是个坏消息,前期的三个嫌疑人血样DNA全部比对失败。
没有想到,线索刚掐了一条,曾大方又给大家带来了新的希望。
众人在会议室里交流着工作进度,一片沉闷中,他值班交接了,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和着一股风,告诉大家一个让所有人欣喜若狂的消息:“嫌疑人的血样在兄弟省市伏阳市的犯罪人员库中有匹配对象了。”
一阵欢呼,击掌,发泄似的咆哮。太压抑了,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的感觉,谁都不好受。
刘浩的心顷刻飞到那里:“头,今晚上连夜把他押回来。”
池逸晙笑:“就你一个人着急?老曾,之前怎么没比对出来?”
“刚逮到的毛贼,新入库的数据,滚动排查报得预警,这不热乎着呢!”
池逸晙点头,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局长来电,池逸晙平和简单地汇报了最新进展,所有的惊心动魄和期望失望,都在他的嘴里变得毫不显山露水。
队员们无所谓地靠在椅背上,不少人在闭目养神。谁都没法劝他,别人是把三分的工作往十分里夸,到了池逸晙这里,全都反着来,“不思上进”的举动,他的官位恐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好在,他最关心的永远不是这些。
差不多同时,曾大方也挂断了电话。他恶狠狠把手机往桌上一拍:“操他大爷的,真是服了!”
“什么事情?”池逸晙的脸色立刻严峻起来他有一种隐约不好的预感。
曾大方眼睛都红了,一脸愤慨:“一帮废物,传话都会出问题,伏阳的人以为嫌疑人没问题,办案的说是盗窃案值不到,他妈的,给我把人眼皮底下放走了。”
散会后不到半天功夫,夕阳西下。经过不停歇地轮番驾驶,专案组的依维柯比预期时间提早一小时到达,池逸晙把车停在伏阳市二级县的派出所大院里,摸清了嫌疑人所在村落的地理方位,一行人扒拉了几口盒饭就动身了。
村庄很平静,尽管荒芜,却有种世外桃源的滋味。院头有一棵大树,四五个人合抱不下来的树干,树冠舒展得直有两三米半径,夜色里密不透风地投下一片阴影。队员们趁着夜色潜入的时候,经过大树,油然而生一种悲壮肃穆的感觉。
行动布置得很突然,经过两三个通报批评,对于手头的案子,每个人比平时还要全力以赴,案子似乎不再是个案子,而是重案队的脸面。他们可以不要仕途,但不能不要真相,更不能不要荣誉和尊严。
村里不少人家都开饭了,传来阵阵菜香,大家匍匐在夜色里等待池逸晙的一声令下。静默里,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咕叫了,声响分明,没有人偷笑。“散开,现在到各自点位。”池逸晙命令道。
左晗第一次出任务和曾大方分在一组,这还是师徒两真正意义上的头一回搭档。曾大方似乎比左晗还紧张,出发前事无巨细地反复叮嘱,给她讲解碰到意外要怎么处理,一定要注意安全之类,各种碎碎念。
左晗都嫌烦了:“是不是当了爸都会这么玻璃心,你现在这样子真和我更年期的老爸一模一样。”曾大方挠挠头,居然难为情地笑了。左晗见状哈哈大笑。
但这种轻松愉悦的气氛很快被黑夜笼罩了。这里的夜色似乎分外浓稠,除却天空里的几颗星星,他们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空旷中突然窜来一条野狗,对着两人狂吠,还没等曾大方拉着,左晗冲上前“嘘”一阵,作势要朝他扔石头,那狗倒被她的气势汹汹镇住了。曾大方也看傻眼了:“行啊,一般女孩子哪有不怕这种大狗的,够可以的。”
左晗咧嘴笑:“你也说了一般女孩,就暂时忘记我是女的。”
“行,这才像我徒弟。”曾大方乐呵,跨大步让她跟紧了。
他们的目标是一处嫌疑民宅,跨过泥泞的田间小道,河边石路,穿过一人多高的野草堆,两人终于来到了目标房屋前。从外形来看,似乎是一座废弃的粮仓,门没锁,里面亮着隐隐约约的灯光。“一号就位。”两人在角落里检查过周边环境后,曾大方冲对讲机汇报,其他组也前后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