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法司

49 再见柳叶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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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长安就派你们两个后生来破幽州案吗?”原幽州刺史孟涛虽已是阶下囚,但气势不减,他本就一副虎背熊腰,一声问话威声凛凛,他知道这俩人定是来接任他和张泽同官职的公孙骞、赵广汉,听闻还是大司马桑弘羊的身边人,而他一旁的张泽同文官模样,一路囚途,面色孱弱。

公孙骞、赵广汉不卑不亢,仍起身以礼相待:“后辈公孙骞、赵广汉见过孟大人、张大人”

“可否解开二位大人枷锁,让大人站起来说话”,公孙骞向旁边士卒问道,两旁的士卒面露难色。

“你这小子倒懂礼数,无妨,我孟涛心中坦****,行得正坐的直,何必拘泥跪着还是站着”。

“来人,给二位大人上茶”,陶十八和王宝一少一老端着两杯茶上来,站在孟涛、张泽同身旁,他们不能直接自己喝,只得来人侍奉他们喂茶,张泽同看着面前的王宝有些疑惑:“你,你是?”

“在下一奴才王宝”,王宝回道,喂罢茶俩人退去,张泽同有些困惑扭头忘了王宝一眼。

“孟大人,您怎么看此次幽州发生的所有事?”公孙骞向孟涛询问。

喝罢茶的孟涛对二人也有了些好感,脾气也消了下去,他面色凝重:“此次幽州八水决堤,我认为绝非偶然,我在幽州十余年,也大概了解雨季水文,今年雨季虽猛促,但我始终觉着不会让八水同决,因为我在任时每年冬春季都会命驻地修缮河堤”。

“孟大人说的何意,还请明示”。公孙骞疑惑。

“幽州案,可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这是我个人觉着,从未和他人说起”,孟涛慎重回答,他知道如果和别人说,别人也不会信,只会认为自己推卸渎职责任,但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他不知为何有一种信任感。

“为何?”

“我听闻你们之前破获涿郡案,其中有歹人想故意破坏涿水河堤引水入城”。

“啊!”俩人惊叹,赵广汉凝重点头,原本窗外偷听的陈九、霍沐雪、桑灵儿呆在原地,所有人都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只有这个囚徒孟涛想到了,这一个发生在春天一个发生在夏天的事难道会有联系。

“你们知道,河流发水,一般在两个季节,一个春汛,一个夏汛,当时你们破获的案子传来我并没有在意,但到了夏季各县郡巡防河堤时,均发现堤坝有溃漏之处,我命人详查,是地方乡绅官吏冬季修缮堤坝时故意所为,我把他们抓获,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个名字,叫‘柳叶亭’”。

“柳叶亭?!”,这个名字赵广汉公孙骞等人都不陌生,在涿郡案中就有他们的身影,公孙骞连忙问道:“那他们人呢?”

“都死了,关进大牢没几日,他们都神秘死掉了”。孟涛无奈笑了。

“你们也知道‘柳叶亭’?”孟涛看到他们表情。

“不错,实不相瞒,我们涿郡一案中,那伙歹人就是这个组织之人。”在呈朝卷宗中俩人着重说明了可能在民间存在一个神秘组织,但朝廷收录时似乎不在意,把这个隐掉了,只说有歹人作祟。

“我当时怀疑有这么个神秘组织,在幽州做一些神秘事情,但我不知道是何事,他们把堤坝弄毁,淹没的也有他们的家园,他们这是为什么,我实在想不通,但我还没来得及细查,夏汛突如其来,紧接着八水决堤,幽州成一片泽国,我被羁押后忽然想到你们的涿郡案,那里面的歹人破堤和我们幽州‘柳叶亭’之人破堤何其相似,现在我可以确认了,他们就是一伙人,那幽州八水决堤,就是人祸!”

赵广汉长吸一口气,他想不明白:“这伙神秘之人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道,但综合这两起案子,他们的势力一定很庞大,计划很长久,组织也很详密,你们在涿郡封堵,我在幽州封堵,都没有彻底破坏他们的阴谋,他们仍然得逞了”。

“孟大人,那你觉着幽州决水和北鹿山库粮消失有关联吗?”赵广汉问道。

“不知道,我没有证据,但我直觉它们应该是环环相扣的,这两件事任一都是惊天大案,它们相继同时发生在幽州地界,我觉着不可能是偶然。”

“谢孟大人”。公孙骞鞠躬行礼。

“不必谢,我真的希望你们能破获此案,还我一个清白”。

孟涛面色沉重,眼神中充满期盼,他突然想起来身旁还有一个张泽同,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也说说,别装哑巴,你不是和北鹿山白然经常打交道”。

“啊”,张泽同正在发呆,突然被打断。

“我、我是负责幽州物资、粮食运调,幽州渔阳郡、上谷郡、代郡,涿郡等地粮食富产时,我会收集押运到北鹿山粮仓存储,地方军需或饥灾时,我上报朝廷,得到准许我再从北鹿山调出救济”。

公孙骞询问:“幽州就这一个储粮库?”

“对,幽州就这一个储粮库,北鹿山粮库相当于一个池塘,各郡县国和驻地军是围绕在它周围一圈的小溪,小溪水多时,会把多余的水存在这个池塘里,哪个小溪断流或缺水时,池塘的水会补到那条小溪中”。

“嗯”,公孙骞赵广汉俩人点头,张泽同用很简单明了的道理讲述了北鹿山粮库在幽州的功能和地位。

“那你和白然将军很熟?他是个什么样人?”公孙骞问道。

“因为经常去北鹿山,所以也算熟悉,他这个人虽不苟言笑,但还算性情豪爽,做事认真,治军有方,我们存取账目都很清楚明了,没出过错”。

赵广汉点头同意,昨天他们带回来北鹿山近些年所有的进出粮账目,赵广汉一夜全部看完,内容皆一目了然,可以印证这个说法。

“所以我也很困惑,为何北鹿山粮食突然都没了”,张泽同目光呆滞。

“北鹿山粮食消失时,你去北鹿山了?”,公孙骞继续询问。

“八水决堤后,各郡县国缺粮救济,我那时去的北鹿山,我知道他没有调令,私自开仓是死罪,但我仍然恳求白然将军开仓救济,白将军乃真男儿,他没有片刻犹豫,就打开粮仓,只是,只是不知为何仓内无粮,唉,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按日子,白然自杀时应该张泽同孟涛应该已经被羁押了,他们还不知道白然已死。

公孙骞犹豫一下告诉他们:“白然死了”。

“啊”,俩人惊讶。

“初步认定是自杀”。

孟涛长叹一声:“自杀好啊,库粮消失,他免不了死罪,自杀也算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张泽同也瘫软在地,喃喃无语。

四人又聊了一些幽州当地民情,在看押士卒频繁催促下,孟涛张泽同俩人终于要被押解回去。

“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啊”,孟涛豪迈一笑。

“此案大白于天下时,也是二位清白之日,到时我们兄弟二人定要为你们接风洗尘”,公孙骞行礼。

“但愿那时我们还活着”。孟涛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自信于自己的直觉,他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二人说不定真的可以查清这宗谜案,还自己清白。

在二人转身离去时,张泽同犹犹豫豫,又好似突然下定决心,他转过身让公孙骞、赵广汉二人上前,对他们私语几句,说罢便被士卒带走。

公孙骞和赵广汉相视无言,两双眸子里又多了几分困惑。

“哎,发什么呆呢”,桑灵儿走进来拍了一下公孙骞,从送走孟涛和张泽同后,公孙骞和赵广汉就坐在那里发呆。

“这两个脑袋瓜在想案子呢”,陈九依在门框上。

霍沐雪也仰着脸背着手走进来:“我觉着这俩人说的是真的”。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公孙骞好奇:“为什么?”

“八水决堤,北鹿山储粮消失谁最倒霉,就是这两个人,我虽然不太懂破案,但我在长安这么多年,我知道官场,为官者最怕自己辖区任期出现重大事件,一旦发生,自己辛苦从政几十年可能瞬间船覆,这两人是最不想出现这种事情的人”。

“所以他们就没必要撒谎,反而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他们更希望赶紧破案”,桑灵儿补充道。

“不一定哦”,陈九轻蔑一笑。

“哟,怎么?”桑灵儿白了陈九一眼。

“你们可别忘了‘柳叶亭’那伙人,他们可不按常理出牌,里头多少人有家有业有身份有地位,但还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拼命挖堤,让大水冲了自己家园,他们图什么?也说不定孟涛和张泽同也是他们的人,不当官,不要仕途也要让生灵涂炭,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以啊,现在会动脑子了”,赵广汉惊讶笑道,陈九竟然想到了这一层。

“哈哈哈哈,我是不是说对了!”,陈九兴奋。

“你想太多”,赵广汉可怜望了陈九一眼,摇了摇头:“他们如果是‘柳叶亭’的人,他们一定会隐藏这个组织的行踪和信息,他们怎么会主动告诉我们呢,这是其一,其二,他说之前抓了一些‘柳叶亭’之人,如果是一伙的,完全没有必要,如果不是,故意欺骗我们说抓了,那就更没有必要,我们只需简单核实就能判断真伪”。

“哎,破案太费脑子了,不想了,你们回头只需要告诉我谁是坏人,我过去把他抓过来就行了”,陈九挠头。

“各位大人,吃饭吧”,陶十八端着一些粥菜上来了,众人围坐。

“哎,怎么是米”,霍沐雪第一个发现今天的饭菜不一样,因为粮食紧缺前几顿众人吃的是粟米黍麦煮的杂粥,里面还加了一些野菜,浑浊又难以下口,而今天的粥白亮清澈,只有米。

“是噢”,众人也注意到。

公孙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陶十八回答:“徐县令送来的,足足有两大袋呢”。

“他哪里来的粮食?”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

“先吃,吃完我们去看看徐县令”,公孙骞说道,众人自从来到幽州近些时日都没有吃过什么好饭,今天的素粥让所有人胃口大开。

“你们吃的和我们也一样吧”,赵广汉问陶十八,他说的是路上的那个乞丐还有白将军那个家奴王宝,陶十八小声说:“我们这些下人有粟黍吃就好了,这种稻米是大人们的口粮,我们不敢吃”。

“你们也一样,就吃这个”。

“谢谢大人!”陶十八多少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疯一般开心的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