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八月中秋,距离李泌离京,已经八个月之久了。
就在中秋前几天,仆人李瑞和他的媳妇赵芯儿,带着他们的孩子,也从京师长安,赶到了李泌的任所醴州。
恰逢中秋佳节,李泌、卢巧稚夫妇,见李瑞一家老小顺利到来,皆欣喜异常。
李泌、卢巧稚夫妇,急忙围着李瑞和他的媳妇赵芯儿一家,关心地问个不停。
“瑞儿,芯儿,你们一路平安吧!你们的儿子,起名了吗?”李泌喜笑颜开,十分兴奋地问李瑞道。
“还没有呢!先生才高八斗,请您帮孩子起个名吧!”李瑞请求李泌道。
“我给你的孩子起名,不是剥夺了你这个父亲的基本权利了吗?你还是自己动脑筋,给自己孩子起名吧!”
李泌笑笑拒绝道。
“先生啊,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没有读上几天书,想了好几个月,一直都没有想出来啊!”
李瑞摸摸自己的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夫人学问也很高,是有名的才女,就请夫人,给我们的孩子取取吧!夫人,麻烦你了!”
李瑞妻子赵芯儿出主意道。
“先生要客气,我就当仁不让了。就叫李通,字达吧!但愿孩子一生通达,平平安安。
芯儿,我们出去聊吧!看样子,先生与瑞儿,有话要说呢!”卢巧稚察言观色,向芯儿提议说道。
“多谢夫人!”赵芯儿抱着自己的孩子李通,跟着卢巧稚走了出去。
2
等妻子与侍女芯儿一出去,李泌就等不及了,急忙问李瑞道:
“瑞儿啊,朝廷如今的情形怎样啊?陛下还好吗?”李泌心急火燎地问道。
“难道先生,还没有接到朝廷的邸报吗?先帝已经仙逝了。”
“怎么?先皇已经去世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我没有得到消息呢?
瑞儿啊,自从安禄山,史思明两个叛逆造反以后,地方官吏,也开始玩忽职守了。
我要下去查查,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陛下去世,也没有及时告知呢?”
听到李豫去世的消息,李泌神色黯然,非常悲伤。
“先生啊,也许是大家,知道先生与先帝的关系,怕先生得知消息太过悲痛,所以故意瞒着先生吧!
先生啊,先皇突然驾崩,我们都十分悲痛。你就不要太过忧伤了吧!”
李瑞劝慰李泌道。
“即使这样,也不该瞒着山人啊!瑞儿啊,你赶快给我说说,朝廷如今怎样了吧!新皇还好吗?”
“先生放心!
新皇即位以后,励精图治,朝廷如今是焕然一新,生机勃勃。先生大可放心了啊!”
李瑞简洁地回答李泌的提问道。
“是吗?那就太好了!瑞儿啊,你还是赶快给我讲讲具体的经过吧!我很着急呢!”
李泌强忍心中的悲伤,请求李瑞道。
3
“好吧,先生。就在先生离京不久,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的五月十三日,先帝的病情就已经非常严重了。”李瑞讲了起来。
李瑞刚刚说到这里,李泌就突然插话,打断了李瑞的述说,不解地问李瑞道:
“瑞儿啊,我离开京师之时,先帝还健健康康,身体好好的呢!而先帝如今又正当盛年,刚刚才五十二岁,比我的年纪还小几岁,怎么会突然生病,就驾崩了呢?”
李瑞见李泌着急,急忙回答李泌道:
“先生,宫廷深深,瑞儿也不知其中的具体内情,也只是听别人传说的,不一定十分准确。
五月二十一日,先帝病重,急忙诏令太子摄政。当天夜晚,先帝就在长安宫中的紫宸内殿里,突然驾崩了。
先帝遗诏命太子(李适。适,发音为Kuò),继位登极,任命郭令公,担任皇家摄政。
五月二十三日,太子殿下正式登极,继位皇帝。”
李瑞简明扼要地向李泌讲述经过道。
“陛下啊,你当初不是说,等微臣回京以后,要与微臣好好地聊聊天下大势吗?
为什么还没有等到微臣重新回京,陛下你就仙逝,早早离臣而去了呢?”
听到确切的噩耗,李泌悲痛欲绝,再也忍不住了,禁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李瑞也悲伤地看着李泌,不敢言语。李泌叹息悲泣了很久,也难以疏解心中的悲伤和愧悔。
4
尽情地地宣泄了一个时辰,李泌终于冷静了一些,从悲伤中缓过了气。
“先生,你节哀顺变吧!陛下已经进入天国仙界,再也没有人世的烦恼了。”
李瑞安慰李泌道。
“是啊!瑞儿,愿陛下一路走好吧!
瑞儿啊,如今朝廷的情形,究竟怎样呢?真的如你所言的那样美好吗?”
李泌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有些疑惑地问李瑞道。
5
“先生,如今朝廷的情形,真的好着呢!自以为是、墨守成规的宰相常衮,也被陛下罢黜,贬到地方任职去了。”
李瑞向李泌简单介绍道。
“是吗?那就好了!
多行不利必自毙,不是没有道理啊!
老老实实说,常衮的性格,虽然有些刚强固执,有些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但还不算一个奸佞小人啊!
常衮究竟是怎么倒下去的呢?是他触怒了陛下了吗?”李泌急急地问李瑞道。
“先生,情况是这样的。
太子殿下继位皇帝以后不久,宰相常衮终于激起了众怒,导致了大臣们的强烈不满,陛下也对常衮有了看法。
于是,中书舍人崔祐甫等大臣,乘机痛打落水狗,上书陛下,弹劾常衮说道:
‘陛下:
常衮为相以来,专权误国。他性格刚强,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嫉贤妒能。他曾经亲自设计,将功高望重的李泌先生等贤良士大夫,赶出京师。
常衮办事急躁,为政苛求,讲究细枝末节,没有大局观,不顾朝廷实际情况。他专挑小节纰漏,不顾大体,与臣僚对着干,不合诸大臣的心愿。
臣请求陛下,体察常衮的过失,将常衮免职,另行安排别的适合的职位。’
陛下即位不久,还不太了解朝政的处理流程等,不敢仓促地做出决定,便留置崔祐甫的奏章不提。”
“陛下这样处置,是十分正确的。凡事都不宜草率,听信一面之词。尤其是君王,统管朝廷大局,更该如此慎重其事。”
李泌评论李适的处置道。
“先生说得很对!
那时,先帝驾崩以后,文武大臣,早晚都到皇帝的灵柩前,大声哀哭,表示哀悼。
常衮哀悼陛下的表现尤为突出,常常是悲痛欲绝,哭得疲惫不堪,死去活来。
因为年老体衰,加之哀伤的表现过度,常衮曾经几次哭倒在地。随从官吏,急忙上前,去扶他起来。
中书舍人崔祐甫,对常衮的表现不以为然,认为常衮虚情假意,是在装模作样,故意作秀,谄媚君王。
于是,崔祐甫对着哀悼的众大臣之面,当场指着宰相常衮,讽刺常衮道:
‘相公大人,难道有大臣在圣上的灵前痛哭哀悼,有被自己的部属搀扶的礼仪吗?’
宰相常衮听到崔祐甫指责的话以后,心里非常不满,十分嫉恨崔祐甫说自己虚情假意。
因此,宰相常衮也跟着上书,弹劾中书舍人崔祐甫,说中书舍人崔祐甫对先帝不恭。
陛下也将常衮弹劾中书舍人崔祐甫的奏章,留置不问。宰相常衮与中书舍人崔祐甫两人的矛盾,更加激烈。
恰巧此时,大臣们一道议事,商讨如何制定为皇帝服丧的各种礼仪。
宰相常衮为了表示对陛下的耿耿忠贞,继续掌控朝廷权力,于是提出自己的建议道:
‘诸君:
本相认为,按照传统的丧礼仪式,大臣为圣上服丧,应该有三年的时间。
汉文帝权衡利弊轻重,制定临时的丧制,于是决定将服丧时间,大为缩短,但也还有三十六天时间。
高宗皇帝以来,都遵循汉代的丧制。等到给玄宗、肃宗皇帝治丧之时,朝廷才将服丧的时间,继续缩短,开始为二十七天时间。
当初,先帝驾崩之前,曾经发布遗诏说:
‘布告天下万民:
天下官吏百姓,丧服只需要穿三天时间。三日过去,除丧之后,丧服就可以及时脱下。’
古时候,卿大夫服丧,随从君王的礼仪,穿丧服的时间,与君王的时间完全一致。
陛下既然已经决定,二十七天之后除丧,本相以为,在朝群臣,也应当如此做,不能够坚持先帝,只穿三天丧服的遗诏。’
中书舍人崔祐甫,对宰相常衮的意见,当场表示异议,坚持自己的意见道:
‘诸君:
先帝在遗诏中,不是已经明明白白地说明了服丧的时间吗?并没有说,有什么朝臣和百姓的区别啊!
朝野内外,难道就不是一个天下吗?凡是担任朝廷的各种事务的,谁不是官吏百姓呢?
臣以为,不管是文武大臣,还是普通百姓,都应该遵循先帝的旨意,三天以后,就脱丧服。
只有这样做,才不违背先帝遗训,体现先帝体恤臣民,不危害国事的崇高意愿。’
宰相常衮不以为然,继续反驳崔祐甫道:
‘崔舍人大人此言差也!
既然陛下已经决定,服丧二十七天时间,我们做臣子的,怎么能够违背陛下旨意呢?
难道大人,想违背历朝历代立下的规矩吗?’
中书舍人崔祐甫,也据理力争,驳斥道:
‘宰相大人差也!按照宰相大人的意见实施,不是明明白白违背了先帝的遗诏吗?’
中书舍人崔祐甫与宰相常衮,相互力争,各不相让。
两人声色俱厉,在大堂上争论没完没了,谁也不肯做出一点让步。讨论始终没有一个结果。
宰相常衮,见讨论没有结果,怒不可遏,终于忍受不住了,于是就上奏陛下,弹劾崔祐甫道:
‘陛下:
崔祐甫妄议朝廷的礼仪,任意改变丧礼的礼仪规矩,有伤陛下的孝顺之意,实属妄议朝政,大逆不道。
请求陛下下旨,处理崔祐甫。微臣建议,将崔祐甫贬为潮州刺史为宜,让他在任所,好好反省自己的过失。’
陛下对宰相常衮的意见不以为然,决定调解两人之间的矛盾,于是劝说常衮说道:
‘宰相爱卿:
崔祐甫大人所言,不过是坚持先帝的遗诏而已,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错。
如果朕这样拒绝谏言,对崔大人进行处分,是不是有些太过呢?今后,还有谁敢于坦诚直言呢?’
宰相常衮依然坚持,抗议道:
‘陛下:
这不是不纳忠言的问题,而是崔祐甫已经在质疑陛下的孝心,违背了朝廷以孝治国的宗旨,这是一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陛下无法反对常衮的意见。
迫于宰相常衮咄咄逼人的压力,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闰五月初三,陛下于是下旨,将中书舍人崔祐甫,贬为河南(东都洛阳)少尹,着即上任。
陛下旨意宣布以后,群情激奋。朝廷文武大臣,对崔祐甫因为直言而遭祸,十分同情,对宰相常衮不能容忍不同意见,没有容人之量,更加不满。
宰相常衮失去众心,逐渐成为众矢之的。”
李瑞有条不紊地向李泌讲述朝廷的种种变故道。李泌听了,叹息不已。
6
等了一会,李泌评价道:
“瑞儿啊,陛下对此事的处置,还是比较恰当的啊!
的的确确,中书舍人崔祐甫与常衮讨论丧议,以先帝遗诏为准,不过是表达自己的意见而已。
常衮不该如此心胸狭窄,不纳忠言,甚至打击报复,陷害崔祐甫啊!
常衮这人,很有才华,恪尽职守,工作也算尽心尽力,可惜心胸狭窄,不能够容人,听不见别人的不同意见,没有容人之量。
作为宰相,应该心胸开阔,虚心听从他人的建议,察纳雅言。度量不足,自以为是,不纳忠言,这是他的最大不足啊!
瑞儿啊,后来这件事又是怎样发展的呢?”
李泌关心朝廷大局,忧虑朝廷处置不当,急忙心急火燎地追问李瑞道。
见主人着急,李瑞急忙告诉李泌道:
“先生,你不要着急!
后来的发展啊,很有戏剧性!河南少尹崔祐甫,鹞子翻身,最终做了大唐宰相。而宰相常衮,却被陛下贬职流放了啊!”
李泌听了崔祐甫鹞子翻身的故事,心里更加惊异不解,急忙问李瑞道:
“瑞儿啊,怎么会如此富有戏剧性呢?肯定是有别的重量级大臣,一心一意地全力支持崔祐甫。
常衮树大根深,枝叶繁茂,没有重要大臣支持崔祐甫,崔祐甫恐怕难以翻身。”
李泌判断道。
李瑞一听,很是佩服,赞叹道:
“人说先生神机妙算,高深莫测,的确如此。先生远在江湖,居然能够洞察朝廷时事,怎么不让瑞儿佩服呢?
的的确确,正如先生所料想的那样,等到崔祐甫被陛下贬官以后,宰相郭子仪、太子太师朱泚二人,也对陛下的处置十分不满。
郭子仪、朱泚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陛下上书,为崔祐甫辩护鸣冤,声称崔祐甫无罪。
陛下不解其中的缘由,下旨将郭子仪、朱泚等宰相,召进皇宫,询问真相。
陛下对宰相们出尔反尔的行径,大为不满,当庭十分愤怒地责问郭子仪、朱泚等几位宰相道:
‘诸位相国大人:
你们原先上奏给朕的奏章中,不是明明白白地说道,应该将崔祐甫贬官吗?
为什么到了今天,你俩又上书朕,言说崔祐甫无罪,要为崔祐甫辩护呢?
你们出尔反尔,究竟是为的什么呢?难道你俩,是接受了崔祐甫的好处,欲欺蒙朕躬吗?’
郭子仪、朱泚二人,见陛下发怒,急忙出班,向陛下解释缘由说道:
‘陛下息怒!
我们两人,并不是要存心欺骗陛下。
当初我们俩,根本就不知道,常相公弹劾崔祐甫大人这件事情,也并没有在弹劾奏章上,亲自签上我们的名字。’
陛下听后,更加震惊,勃然大怒,对宰相们说道:
‘诸君:
常衮这个家伙,为什么不告诉朕这件事情的真相呢?常衮这样做,这不是欺负朕年纪轻轻,没有什么执政经验,在明目张胆地欺骗蒙蔽朕吗?
请问诸君,作为大唐的宰相,常相公为什么会这样做,竟敢明目张胆地欺骗蒙蔽朕呢?
常衮欺君罔上,实属大逆不道!不处置这样欺君罔上的臣子,怎么维护君王的尊严呢?’
瑞儿至今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之间,会突然勃然大怒,对常相公生气呢!”
李瑞十分疑惑地询问李泌道。
7
“事情的经过,原来是这样的啊!
瑞儿啊,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陛下刚坐上皇帝宝座,并不知道朝廷上约定俗成的一些规矩。
比如,值班的宰相,可以代替那些休假在家的宰相,签名上奏的办事惯例。
这件事,说来话长啊!
从前,肃宗、代宗皇帝时期,天下反叛四起,事务非常繁重,宰相常常由几个人,一起去担任,共同负责朝廷军政事务的处理。
于是,宰相们都是轮流到政事堂里去值班,处理日常的朝廷事务,军国大事。
有时,宰相中有人休假,回到各自的家中休息,皇帝就诏令值班宰相,代他们签署其他宰相的姓名,然而上奏皇帝知道。
从此以后,这成为了肃宗、代宗朝廷的一项惯例。
所以从那时开始,像郭子仪、朱泚这样的有功大臣将领,虽然都以军功,担任大唐朝廷的宰相要职,但实际上都是虚衔,并不能够实际直接参预朝政管理,也从不过问政事堂里的政事处理情况。
宰相杨绾去世以后,相位在度空缺,只有首席宰相常衮一人,独居政事堂,掌握朝廷的大权,处理政事堂事务。
所以,首席宰相常衮利用职务之便,代郭子仪、朱泚等宰相签名,写好弹劾崔祐甫的奏章,然后上奏皇帝批准。
陛下即位以后,理政不久,并不知道政事堂里有这样的运作规矩,所以,陛下认为宰相常衮,是在有意地欺骗和蒙蔽他,以塞天听,因此而勃然大怒。”
李泌向李瑞一五一十地解释说道。
李瑞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如此啊!怪不得陛下如此生气呢!
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闰五月的甲辰日,大臣们身着丧服,排列有序,站在月华门前,等待皇帝的旨意。
陛下颁发诏书,斥责宰相常衮道:
‘常衮欺君罔上,蒙蔽天听,着即贬为潮州刺史,立即出京。兹任命崔祐甫,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接替常衮的宰相职位。’
文武百官听到陛下这个突然的旨意,对陛下雷厉风行的举动,感到十分震惊和恐惧。
当时,崔祐甫正前往任所,已经到达了昭应县。
接到皇帝的诏书以后,崔祐甫立即停止前进,返回了京师长安上任,开始担任大唐朝廷宰相。
可是大臣们经过再次商量,最终还是采纳了常衮原来的建议,决定为先帝服丧,二十七天。
陛下最后也同意大臣们的意见。
陛下住在为父皇服丧的地方,为父皇服丧。朝廷的各种政务,陛下都委托宰相崔祐甫去全权处理。
先生啊,瑞儿心里不解的是,陛下为什么会因为大臣为治丧礼仪发生争执,这样的一件事情,而要义无反顾地决定,摒弃常衮,要任用崔佑甫为相呢?”
李瑞不解地问李泌道。
8
“瑞儿啊,我猜想,陛下励精图治,意识到朝廷积弊很深,欲任用崔佑甫这样有担当有魄力的大臣,担任朝廷的宰相,就是想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革除以往的积弊,力图恢复祖先的伟业啊!”
李泌猜测道。
“原来是这样啊!
崔祐甫为相以后,起初的的确确很受陛下的信任。崔祐甫所建议的事情,陛下都言听计从,没有一件不同意的。
如今,朝廷朝气蓬勃,焕然一新,已经显露出了一种中兴的气息。天下官吏百姓,无不寄予厚望。”
李瑞侃侃言道。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只要陛下如此坚持下去,何愁大唐帝国,不能够复兴呢?”
李泌心里也大为振奋,兴奋地对李瑞说道,“瑞儿啊,说不定某一天,陛下也会邀请山人入京,帮助佐理朝政呢!”
李泌对新皇帝李适有所作为,充满期待。
“先生的才干和品德,超过崔祐甫何止千倍。瑞儿相信,如果陛下任用先生,大唐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瑞恭维李泌道。
“好个瑞儿,你也学会拍马屁了。如果没有陛下和群臣的大力支持,没有天下官吏百姓的理解,我李泌哪怕有天大本事,最终也会一事无成。
瑞儿啊,你们一家,起早贪黑地赶路,也很累很累了,你下去好好歇息,我们夫妻不需要你们夫妻侍候吧!
我光听你讲述朝中的事情了,衙署里还有好多公事,没有处理完毕呢!”
李瑞知道李泌的心绪,不想打扰李泌,十分听话地走了下去,去与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汇合。
李泌也重新走到前衙,忍住心中的悲伤,开始处理起澧州任上的公事来。
9
李泌的美好希望,似乎并不容易实现。
大唐朝廷里,崔祐甫担任宰相,还没有多久时间,新君李适就对宰相崔祐甫任用人才的一系列举措,有些不满了。
一天上朝结束,李适示意,让宰相崔祐甫单独留下来,似乎君臣之间,有什么大事要仔细交流商讨。
看见李适的脸色似乎有些不愠,崔祐甫也不以为意,以为皇帝有什么国家大事需要商讨交流,就十分顺从地留了下来。
不想,君臣叙礼完毕,李适就开门见山,有些不悦地对崔祐甫说起了朝廷的人事安排问题道:
“崔相国啊,朕十分信任你的才干和品行,所以提拔爱卿您,担任帝国的宰相,对爱卿你寄予厚望。
可是没有想到,爱卿如今,却辜负了朕的信任。
你上任没有多久,朕就听到,有人指责你处事不公,任人唯亲了,朕心里非常失望。
大臣们议论你,说你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没有公心。崔相国啊,你这样做,不是辜负了朕的信任和殷切希望吗?
大臣们向朕控诉说,阁下您所任用的大臣官员,多是沾亲带故的亲友僚属,并没有为国举贤。
请问阁下,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崔祐甫理解皇帝的个性,见李适脸色非常不快,心里很是担忧,急忙为自己辩解说道:
“陛下:
臣可以对天发誓,臣为朝廷选择官员,不敢不大公无私,尽忠职守,选择任用,都十分审慎。
不瞒陛下说,臣担任宰相,还不到二百天左右的时间,臣就已经任命了八百名左右的大臣官员。
臣主持唯才是举的原则,而选拔任用的这些官员,虽然不是十分完美,但大都还算比较称职。
臣私下以为,这些官员的选拔任用,并没有违背朝廷用人的规矩。
臣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有臣自己的的道理。
从至德年间以后,为了平定安禄山、史思明发动的叛乱,天下四处用兵。
诸位统军将领,都竞相邀功论赏,奖励自己的部属。朝廷封官任爵,开始泛滥成灾。
等到永泰年间以来,天下稍稍太平。然而元载、王缙为相执政以后,四面八方向他们行贿求官的人,盈于门户,门庭若市。
朝廷之中,比较大的、重要的官职,都出自元载、王缙之手卖出,而小的官职,则出自元载的部属主书卓英倩等人之手。求官的人,大都如愿以偿,满意而归。
朝廷的选拔用人制度,日趋毁坏,买官卖官,遂成为了朝廷的一种惯例。
等到常衮大人担任大唐宰相以后,想尽千方百计,想革除买官卖官这个弊端,恢复朝廷正常的用人唯贤的选拔制度,杜绝人们侥幸得官的途径。
可是,常衮的所作所为,有些矫枉过正。常衮太过重视科班出生,进士及第之类的士大夫,对各地官吏上奏保荐推举的贤良士大夫,不加细细的甄别,就一概予以拒绝,全部不予考虑任用。最终,贤能和蠢才之士,都被同时遗落摒弃。
只有那些像常衮一样,从科班出身,从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的士大夫,才能够最终笑到最后,被常衮选拔任用。
臣取代常衮,出任大唐宰相以后,一心一意,想革除前朝的弊病,决心不拘一格,为朝廷收罗有声望、又有真才实学的士大夫,为陛下服务,辅佐朝政。
而臣了解认识的贤良士大夫,毕竟非常有限。所以,臣不得不接受亲戚朋友的推荐,或者根据臣自己的了解,去直接擢升他们,让他们担任空缺的职位。
虽然亲朋好友引荐推举的人,每天不断,可称为络绎不绝,臣所作的矫正,也许太过强烈,不免有些矫枉过正。
但臣最终希望,能够及时纠正,常衮担任宰相的弊病,使选拔官吏,任用人才,实事求是,符合朝廷的实际情况,最终能够让朝廷找到适当的尺度,去选拔任用贤才辅佐朝政。
假如臣任命的官员,臣平时里根本就不认识他,对他丝毫也不了解,臣怎么能够知道,他的才干和德行,适合朝廷选拔任用他为官的条件呢?
因此,正如大臣们所指责的那样,臣任用的官员,多有一些沾亲带故的亲朋好友,也在情理之中,希望陛下体谅。”
听到崔祐甫坦诚真挚的解释以后,李适的不满情绪稍稍平息,表示理解崔祐甫的做法,于是安慰崔祐甫道:
“崔相国说得非常正确!
朝廷不了解的人,怎么能够知道他的才干、品行呢?
只要爱卿,一心一意为社稷着想,出于公心,为帝国选拔和任用人才,朕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崔祐甫听了,稍稍放心,对李适发誓道:
“多谢陛下信任!只要有了陛下的的支持,臣越发敢于放开手脚,去大干一场,襄助陛下,完成中兴大任。”
李适的心病,稍稍好转,庚即赞同道:
“爱卿这样处于公心,为朝廷选拔任用人才,朕心里就很放心了。
请爱卿放心,朕一定会全心全意,一如既往地支持爱卿,去选拔任用人才,处理国事的。
爱卿啊,你一向高瞻远瞩,很有见识,朕想听听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朕发觉,朝中将相的权力,似乎有些过大。朕担心尾大不掉,最终酿成新的灾难。
爱卿以为,应当如何处置应对,才最为恰当呢?”
李适又跟崔祐甫,提到了另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崔祐甫听了,深以为然道:
“陛下所言极是!功臣将帅们的权力过大,必定会影响朝廷的控制力。
臣以为,适当地分割一下他们的权力,用优厚的封地爵位,去安置功臣们,不失为一个良策。”
李适很高兴地赞同道:
“爱卿说得很对,朕也有此意。如今,朝中以郭令公为首的功臣,最为功勋赫赫,德高望重。
朕想,如果能够说服郭令公带头,去分割他们手中的权力,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君臣也会两安。
爱卿以为这样做如何呢?”李适询问崔祐甫道。
崔祐甫赞同道:
“陛下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的处置,臣十分敬佩。
郭令公胸襟开阔,豁达大度,一向忠诚帝国。只要陛下说服了令公,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李适终于转忧为喜,答应道:
“多谢爱卿建议。好!朕决定,立刻召见令公入朝,向他阐明朕的意思。
爱卿啊,你真是朕的萧何张良啊!只要我们君臣同心,何忧帝国不能够复兴呢?”
李适终于开怀,他笑眯眯地挥手,让崔祐甫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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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郭子仪以司徒、中书令的身份,担任了河中尹、灵州大都督、单于及镇北大都护、关内及河东副元帅、朔方节度、关内支度和盐池及六城水运大使、押蕃部并营田及河阳道观察使等诸多朝廷要职。
可以说,郭子仪是权倾天下,一身系社稷安危。
郭子仪的权力职责既重,功名又显赫,而他年纪既大,又生性宽宏,性情宽厚,所以军政法令,显得十分松弛。
当初,李豫(代宗)在位时,就一直千方百计,想分割剥夺郭子仪的权力。
但李豫为人处世,优柔寡断,又担心触怒功臣大将,左右为难,一直久拖不决。
这一次,新君李适,在宰相崔祐甫等贤良大臣,士大夫的辅佐帮助下,终于下定了分割功臣权力,妥善安置功臣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