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神相

第一百九十一回 再上书陆贽论治理 析贼势李晟收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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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元元年(784)三月十九日,李适君臣一行,终于逃到了城固暂避。

不幸,李适最宠爱的长女唐安公主,却因病去世了。李适非常悲痛,沮丧痛惜不已。

逃亡途中,有平民百姓,前来呈现瓜果食品等,孝敬皇帝。李适的悲伤,这才稍稍减轻一些。

李适十分感激,对身边侍候的考功郎中陆贽说道:

“先生啊:

百姓雪中送炭,朕是非常感动。朕打算,立即任命献瓜者,做试官或散官,先生以为如何呢?”

考功郎中陆贽,不赞同皇帝的意见,表示反对说道:

“陛下啊:

对爵位官阶的授予,应该特别地谨慎慎重啊!千万不可以轻易地授人。

呈现瓜果的人,陛下只可以赏赐他们,金银绸缎,不可以赏赐朝廷的官职爵位。”

李适却满不在乎地说道:

“先生啊:

官职爵位,不过是出自朕的一句话而已,这有什么不可以赏赐的呢?

试官、散官,只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并不能够到朝廷任职。这对于朝廷大事,一点也没有妨害啊!”

贽见到李适如此想法,陆贽极为忧虑,对皇帝对官职任用的轻率态度,深感不安。

陆贽急忙再次进言,说服李适道:

“陛下啊:自从天下大乱以来,朝廷的财税收入锐减,根本就不够赏赐和军政开支之用。

迫不得已,朝廷才想到,用官职爵位,来代替赏赐之用。

于是,四品以下的官职,很多是杂役之类,三品以上的官职,有些甚至是轿夫。

朝廷这样做,形成的最大的弊端就是,爵位和官阶,不再被人们崇敬,敬慕,人们往往瞧不起爵位和官阶。

朝廷想方设法,使人们去重视官职和爵位,却依然怕人们,不肯尊重。

如果连圣人自己,也都瞧不起这些官职和爵位,怎么能够,用它去激励别人呢?

而激发人类奋斗的动力,却只有名利和权力。人们如此轻视爵位和官阶,就会失去,鼓励他们上进的动力。

名誉荣耀,似乎接近虚无,但对教化之类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利益接近实际,满足人们的物质欲望,但站在道德立场来说,却是次要的问题。

专门给人实际的利益,而不以虚无的名誉,加以补助,就会耗费资财,物力难以供给;

专门给人虚无的名誉,而不以实际利益作为补助,就成了空话,而人心不肯归附。

所以,朝廷任命官吏的职位与品级的制度,虽有职事官,有散官,有勋官,有爵号。

但掌管实务,因而也授给薪俸的官员,只有职事官这一种官职罢了。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给予实际利益,而使虚无的名誉,寓于其中的方法。

而那些勋官、散官、爵号三项,所关系着的,大致只限于朝服的颜色,和随官品荫庇子孙罢了。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将虚无的名誉,假借给人们,而用实有的利益,作为佐助的办法。

如今的员外官和试官,与勋官、散官、爵号,很有些类似。

虽然授给他们这种官职,不用消耗薪俸,不占去名额,然而对于冒着锐利的刀锋,去排除忧患与危难的人们,是用这种官来奖赏他们的。

对于竭尽全力,付出劳苦,显示成效的人们,也是用这种官来酬报他们的。

如果仅仅因为向朝廷奉献瓜果,呈献一些食品,就授给这些人试官的官号,那么那些忠臣义士,一定会相互议论,奔走相告道:

‘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抛下宝贵的生命不顾,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搏得一个官职,一个爵位。

那些家伙,却只因呈献一点瓜果食品,就搏得高贵的职位,是朝廷把我们的生命,看做瓜果一般,还有什么价值呢?’

把人视如草芥,谁还能够表示效忠呢!

陛下如今,既没有实际的利益作为鼓励,又不重视虚空的荣耀,而加以随意地施舍。

那么,人民的奋斗,就没有了目标。以后那些为国立功的人,陛下将会用什么东西,却加以激励回报呢?”

李适闻奏,很不高兴,斥责道:

“先生有些过分了。这不过是一个没有实用价值的官职爵位罢了,先生何须小题大做呢?

先生,你下去吧,朕自有分寸。”

陆贽无法再说,只得退了下去。

2

陆贽初入翰林院,任翰林院学士之时,深受李适的尊敬和器重。

李适常与陆贽一道,从容地商议国事,广泛地听取陆贽的意见和建议。因而,陆贽有内相之称。

为了国家大事,陆贽不断地上疏,向李适坦率地提出自己的不同意见。

李适慢慢觉得,陆贽有些多管闲事,过分地冒犯了皇帝的尊严,心里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而对奸佞宵小,谄媚如卢杞者,李适却一直大为欣赏,认为卢杞等大臣,恭顺听话,善解人意,处处暗中加以保护。

陆贽不断进谏,希望皇帝能够亲贤远佞,李适越发恼怒不满,对陆贽的成见,也越来越深。

宰相刘从一、姜公辅等人,才能一般,却都从很低的职位,进用为朝廷宰相。

而陆贽,虽然表面深受李适的尊崇,却一直不能升任朝廷的宰相,掌握朝廷大权,施展他的伟大抱负。

这一切,朝廷的明眼人都知道,都是皇帝内心猜忌,嫉恨陆贽多管闲事,直言进谏所造成,却不敢为陆贽辩驳。

陆贽耿耿忠心,竭力进谏的话语,也就成为了耳边之风,没有吹进皇帝的耳朵里。

3

兴元元年(784)三月二十一日,李适的车驾,继续逃亡,终于来到了山南道道府所在地梁州。

山南道(秦岭以南)的土地,十分瘠薄,人民非常贫困。自从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以来,历尽强盗攻打,寇贼抢劫,户口减少了一多半以上。

山南道虽然号称,管辖十五个州的土地,但实际上,所有的田赋捐税等税收收入,还赶不上中原几个县的水平。

及至皇帝的车驾,暂驻于梁州,粮食与一应用度,颇为困窘,君臣忧心如焚。

李适一见,心凉了半截,发现梁州,已经无法支持君臣用度,打算继续西行,到成都避难。

山南道节度使严震,发现了李适的心思,急忙提醒李适说道:

“陛下:

山南道虽然穷困不堪,但与京畿的地势接连,地理形势对平叛非常有利。

如今,李晟大帅,正在计划,收复京城,需要借助陛下的神策军六军声势,来作为声援。

倘若陛下,出行西川成都,没有了皇帝的号召与支持,李晟收复京城,便遥遥无期,成功无望了。

微臣希望陛下,能够暂时在梁州驻跸,等待局势的进一步明朗,再行动不迟。”

文武大臣也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一时没有结果。

4

适逢长安李晟的表章送到,李适急急忙忙地看了起来。只见李晟在奏章上,进谏说道:

“陛下啊:

如果皇帝的车驾,能够驻扎在汉中,那就是维系天下民心,造成消灭赋寇形势的必要保证。

倘若图谋不利,舍弃大业,只贪图一时的生活安逸,将都城迁到岷峨一带,恐怕就会因小失大。

那时,士子与庶民,便会失去希望。

即使有勇猛的将领、多谋的大臣,也会束手无策,没有什么办法了啊!

请陛下深思。”

李适正宠信李晟,欲借助李晟的神策军军力,讨伐叛贼,认为李晟所言有理,于是放弃西行,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严爱卿,李爱卿和你所说的,都言之有理!朕哪怕亲冒矢石,也要在梁州坚守,抚慰帝国百姓,维系帝国根本。”

文武大臣,这才不再有意见分歧。

山南道节度使严震,千方百计地征敛税赋,尽量使百姓不至于穷困,而供给车驾的东西,又不缺少,维系岌岌可危的局势。

牙将严砺,是严震的堂弟。

严震命令堂弟严砺,专门负责,掌管转运粮饷。严砺很是得力,把诸事办理得甚是周备。

李适君臣一行,得以安心在梁州驻扎,维系全国民心。

5

当初,李怀光率领朔方军,进军咸阳,朱泚只好将奉天的围困解除,退回长安坚守。

凤翔郡叛军首领,牙将李楚琳,见形势对朱泚不利,见风使舵,派遣使者入朝,进贡皇帝。

李适迫不得已,只好任命反复无常的李楚琳,为凤翔郡节度使,但李适心中,却极端憎恶李楚琳。

闻知皇帝心意,议论此事的文武百官,遂都建议皇帝说道:

“陛下:

李楚琳凶险忤逆,反覆无常。倘若朝廷,对李楚琳不加提防,恐怕李楚琳还会伺机而动。

希望陛下,严密戒备李楚琳,再次反叛朝廷。”

李适赞同道:

“诸君言之有理,朕会加以留心的。”

因此,此后凤翔郡节度使李楚琳的使者数人,来到奉天,皇帝都不接见他们,却将李楚琳的使者们留下,不打发他们回凤翔去。

后来,李适从奉天逃亡到汉中时,打算让浑瑊,代替李楚琳,出任凤翔郡节度使。

陆贽听见后,急忙上奏疏,劝阻皇帝道:

“陛下:

当初,李楚琳以下犯上,谋杀他的节帅张镒,帮助逆贼朱泚,他的罪过,固然很大。

但目前陛下的车驾,还没有返回京城,元凶仍在。出兵援救朝廷的军队,全在京城辖区之内,紧急宣旨,快速禀报,一时片刻,都要努力争取。

而商岭的道路,迂回而且遥远。

如果骆谷关,又被敌寇所控制,那么唯一能够传达陛下命令的道路,就只有褒斜道了;

倘若这条道路,再有阻隔之患,南方和北方,就会被切断,变得远不可及。

目前,各节镇勤王军,形势垂危,大家心怀疑虑,置身于朱泚、李怀光两个逆贼的**、胁迫之中,群情动**不宁,各自怀着对朝廷或归向或背叛的心思。

倘若李楚琳,因为被剥夺凤翔郡节度使职位,而一旦生出怨恨,发狂叛乱,公然肆意妄行,向南堵塞交通要道,向东延引恶人,则我方的咽喉,便会被叛贼梗塞,心脏与脊骨,也会分张了。

如今的李楚琳,还能够对双方,持观望态度,采取脚踏两只船的投机心态。

这便是上天,在开导李楚琳的内心,有意开通归路,保持我们回京的道路,畅通无阻,将要助力陛下,完成伟大的业绩。

希望陛下深深地记住这一点,对李楚琳厚加安抚,争取使李楚琳继续犹豫不决,使时间拖得久一点,便足以成就千秋功业。

如果打算,过于认真地责求人们平素的行为,刻意追究他以往犯下的过失,那么就是改正过错,也不足以弥补过失。

重新作人,也不足以赎回罪过,那就十分危险了。

凡是如今的将吏,哪能全无过失呢?

如果人人都反省自己的过失,谁能免除疑虑与畏惧呢?

又何况那些抗拒朝命的人,那些被迫随从作乱的人。他们知道自己,辜负了陛下的恩典,怎么还敢归向教化呢?

此一争端,并非小事,应当快作打算。

希望陛下,能想一想英明君主的伟大才略,不要因为对一些小事不能忍耐,而损害和阻挠了兴复大唐的事业啊!”

李适听了,恍然大悟,赞叹道:

“先生一席话,终于消除了朕心中的疑虑。先生放心,朕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知道怎么做了。”

李适好好地召见、款待了凤翔郡节度使李楚琳的使者,还颁发温暖亲切的诏书,好言安慰李楚琳,避免激怒李楚琳反叛。

6

见皇帝乐于听从自己意见,陆贽很高兴,又继续建议李适道:

“陛下:

臣以为,李怀光之所以还能够继续作恶,就在于他的手中,还掌握有很大的权力,还有人愿意,听从他的号令。

希望陛下立即下旨,削夺李怀光的兵权,就能够彻底架空他的权力,使他无计可施。”

李适眉开眼笑,说道:

“此计大妙!”

兴元元年(784年)三月二十八日,李适下旨,任命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为同平章事,兼任朔方镇节度使,出任朔方镇、邠宁镇、振武镇、永平镇、奉天镇行营兵马副元帅,剥夺李怀光的朔方镇节度使的职务。

兴元元年(784年)三月二十九日,李适颁诏,数说李怀光犯下的罪恶,评定朔方将士,忠心顺承朝廷的功绩和声名道:

“布告天下吏民:

近些日子以来,朕受奸佞宵小的蛊惑,处事赏赐不公,挑起了李怀光的背离和反叛,朕心里非常愧悔。

朔方镇将士,一向忠心朝廷,功勋赫赫,朕一直铭记于心。只要将士们脱离叛贼阵营,回归朝廷,朕一律既往不咎。

朕对李怀光,仍然抱着希望。

看在李怀光乃有功之臣,多次护卫朝廷的份上,朕对李怀光曲意宽容,特别宽恕。

兹免去李怀光的副元帅、太尉、中书令、河中尹,朔方诸道节度使、观察使等职务,授予太子太保的名号,着令立即回朝效命。

李怀光所掌管的兵马,请你们诸将,自行在本军之中,推举一个功劳高、威望重的人,因利乘便,加以统领。

推举以后,赶快草拟奏章,上报朝廷。朝廷自当授给旌节,以便顺从人们的愿望。钦此!”

兴元元年(784年)四月初二,李适下旨,任命邠宁镇兵马使韩游瑰,为邠宁镇节度使。

兴元元年(784年)四月初三,李适任命奉天行营兵马使戴休颜,为奉天行营节度使。

兴元元年(784年)四月初四,李适加封神策军使李晟,为鄜坊、京畿、渭北、商华等道副元帅。

李怀光的权力,被原来的部将们分割,失去了统领之职,渐渐地陷入了众叛亲离,势单力薄的困境之中。

7

那时,鄜坊、京畿、渭北、商华等道副元帅李晟,一家百口,以及神策军将士的家属,都留在了京师长安。

大汉皇帝朱泚,并没有屠杀他们的家属,而是给与了他们十分优厚的待遇。

军中有将士,谈到家室的安危,担心朱泚一朝翻脸,屠杀家属,心里非常担心。

李晟听说以后,也十分忧虑。

为了稳定神策军将士的军心,李晟流着眼泪,鼓励大家说道:

“诸位:

我们敬爱的圣人,如今都背井离乡,我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们哪里敢谈论,自己的家室安危呢?”

朱泚想分化瓦解官军,收买神策军将士,就让李晟所亲近的家人李彩,将李晟的家信,送给李晟,并转告李晟说:

“大帅放心,你全家平安无事。”

李晟生气地责备家人李彩说:

“你怎么竟敢替贼寇,充当奸细,给盗贼送信呢?”

李晟立刻大义灭亲,下令将自己的家人李彩斩杀了。神策军全军震恐,不敢再三心二意。

那时,由于朝廷窘迫,神策军将士们,过了春天,都一直没有领到夏天的服装。

天已经盛夏,神策军将士,还穿着皮衣和粗布衣服。李晟也同神策军将士们一样,依然穿着皮袍。

李晟与神策军将士们同甘共苦,令行禁止,并且能够用大义,去激奋士心,兵卒虽盛夏犹穿衣冬服,未授春衣,也没人离叛。

李晟还请从贼营逃来的将士,让他们以切身体会,去控诉朱泚叛军,那些令人发指的罪状,以分化敌军,激励士气。

8

兴元元年(784)四月初五,李适下旨,任命陕虢防遏使唐朝臣,为河中、同绛节度使;任命前河中尹李齐运,为京兆尹,专门负责为李晟的神策军,供给粮食和劳役。

兴元元年(784年)四月十日,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率领北伐各军,开出斜谷,向京师长安挺进。

秘书监崔汉衡,也劝说吐蕃王国出兵,去援助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一同讨伐汉帝朱泚。

吐蕃大宰相尚结赞,却推辞说道:

“邠宁军没有出兵,我们十分担心大唐军队,会从背后,袭击我们的军队。”

邠宁镇节度使韩游瑰,闻知此言,便派遣他的将领曹子达,领官军三千人,前去与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军会合。

吐蕃宰相尚结赞,再也无法推脱,也派遣他的将领论莽罗依,领兵两万人,跟随着曹子达一道,向前进军。

凤翔节度使李楚琳,见诸道出兵,也派遣他的将领石鍠,领兵七百人,跟随浑瑊行在都知兵马使前去,攻克了武功。

朱泚得知武功沦陷,大惊,于当天,派遣他的将领韩旻,率领大军,去争夺武功。

石鍠兵力弱小,无法抵御,带领他的七百部众,投降了韩旻。

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见初次接战不利,急忙收拾兵马,登上西原,进行防守。

适值邠宁镇将领曹子达,领着自己的三千人马和吐蕃的二万军队赶到前线。

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与援军联合,进击韩旻的军队,在武亭川大破韩旻,斩首一万余级,仅韩旻自身,免于一死。

于是,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领兵屯驻奉天,与进驻东渭桥的神策军使李晟,东西相互呼应,造成了进逼长安,对汉帝朱泚,施加压力的态势。

9

李适心爱的女儿唐安公主中途夭折,李适一直十分怜惜。

李适准备,在梁州建造一座寺塔,用优厚的待遇,去安葬爱女唐安公主。

谏议大夫、同平章事姜公辅,认为皇帝这样做不妥,上表进谏劝阻李适道:

“陛下:

臣以为,山南不是长久安葬公主的地点。公主的安葬,应该在返回上都后,在这里应当从俭从薄,以便留下财物,供应大军中的急需。”

李适听了,大为不满,脸色不愠地挥手叫姜公辅退下去道:

“宰相不要讲了,朕自有分寸。”

李适心里不快,请人召来考功郎中陆贽,对陆贽说道:

“先生啊:

朕以为,宰相所管的,应该是朝廷的军国大事。

朕为逝去的女儿唐安公主,建造一座寺塔,费用很是微薄,这不是一个宰相,所应当议论关切的啊!

可是为什么,身为宰相的姜公辅大人,却想对朕,横加干涉指责呢?

朕以为,姜公辅大人,只不过是想借此事,来指责朕的过失,以求得自己的声名罢了!

姜大人是由朕一手提拔起来的宰相,却对朕,辜负到如此的地步,令朕心寒啊!

先生以为,朕应当怎样处治姜公辅呢?”

李适怒气冲冲,十分不满地对陆贽说道。

陆贽的眉头,紧锁了起来,默默想道:

“皇帝的作为,真是令人困惑不解、匪夷所思啊!为什么陛下,连非常简单的是非对错,也不能够分辨呢?”

陆贽思索一会,急忙心平气和地劝阻李适道:

“陛下:

不久前,姜公辅还与我一起,作为同事,在翰林院里供职,听从陛下的咨询。

现在,如果臣依据事理,为姜公辅争辩,说姜公辅没有过错,便会牵涉到私结党羽的嫌疑;

而如果迎合陛下意旨,顺着陛下的话说,便会违背了匡正、辅佐的本义。

牵涉嫌疑,只限于给自身留下祸患;违背本义,却实在是玷污了圣人的恩典啊!

曲从己身,忘记国君,这是臣的耻辱啊!

因此,臣以为,姜公辅负有宰相的责任,总揽全局,遇到任何事情,不论大小,都有权利和义务,去议论规谏。

陛下不仅不应当加罪于他,还应当奖励于他啊!

陛下啊,只有昏庸不明的君主,当怨恨在地方上充满时,还不愿意耳闻其事;

当秽恶的行为,传送到上天时,还不希望,内心有所醒悟;到国家颠覆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过失。

所以,陛下不可不倾听下情啊!

陛下啊,处理事情,应当先问,道理是对是错,岂能只论事情是大是小,只论亲疏呢?

《虞书》上说:‘办事兢兢业业,经常日理万机。’

在唐尧、虞舜时期,君主圣明,臣下贤明,考虑事情,至为细微,一天要考虑的事情数以万计。

由此可见,对细微的事情,不能不如此重视,陛下又怎么能够忽视他们,而不挂念呢?

陛下倘若认为,谏诤是指责过失,那么,剖除谏臣心脏的君主,就不会被睿哲的帝王,所归罪责备了;

倘若认为谏诤是猎取名声,那不顾自己、尽忠国家的大臣,便不会在圣人的经典上,给后人留下榜样了。

陛下啊,即使是臣下,有意地指责君王过失,用谏诤猎取名声,但只要能够听到好的建议,便去改过,遇见直言劝谏,就肯接受,那么,人家所指责的过失,恰恰足以显示,陛下至善的品格;人家所猎取的名声,恰恰足以给陛下带来无穷的福气啊!

陛下由此而得到的益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倘若为别人指责过错而恼怒,不肯改正,陛下便会有招致厌恶直言的讥讽;

贬斥别人猎取名声,不能含容,陛下便会蒙受禁阻谏诤的谤言。

这便是掩盖自己的过失,而使过失愈加显著;贬损别人的名声,而人家的名声益发彰明。

果真这样去做的话,那么陛下所失去的东西,就太大太多了。臣所言是否妥当,请陛下斟酌。”

李适还是死不悔改,不愿意接受陆贽的劝解,依然怒气冲冲地朝陆贽吼道:

“先生啊:

朕一向憎恶朋比为奸,朕尊重你,所以才接受你的建言。你怎么也帮姜公辅说话呢?这个目无君上、结党营私的逆臣,朕怎么能够容忍呢?”

陆贽不敢再说。

李适暗下决心,罢黜贬斥宰相姜公辅。

10

兴元元年(784年)四月十四日,李适下旨,将宰相姜公辅,罢免为左庶子,加授西川节度使张延赏,为同平章事,接任宰相,以奖赏西川节度使张延赏,竭尽全力,保证天子在梁州时的充足贡赋供应。

朝内朝外有识之士,听闻宰相姜公辅,无辜被皇帝贬谪,都议论纷纷,暗自叹息道:

“圣人昏庸,不纳忠言啊!姜公辅一心为国,竭尽忠诚,一秉大公,为什么如此的贤良士大夫,却会落到遭贬罢黜的地步呢?”

11

宰相姜公辅,无辜被贬谪以后,李适依然对朝中大臣,很不满意,不时向陆贽抱怨说道:

“先生啊:

朕发现,最近从南山北面(秦岭以北)来的那些低级官吏,一般都不是什么贤良之士。

甚至可以说,这些人,全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有个叫邢建的官吏,他论说贼军的形势,说的话最为张狂,大长贼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察看此人的情形,很象是负有某些特殊任务似的,莫不是这个恶贼,在窥探我军的情报吗?

朕现在已经下旨,在某一住所,将邢建秘密监禁安置了下来,等待处置。

象邢建这类人,朕发现还有好几个。

如果朝廷,不予以深入的追查,恐怕会成就他们邪恶的计划,甚至颠覆社稷。

先生,你试着替朕,用心地想一想,对待这样的情况,究竟怎么办才好呢?”

陆贽听了皇帝的想法,心里大为惊异,不解地想道:

“陛下的思维,真的跟别人,很不一样啊!为什么陛下,会如此多疑猜忌呢?”

陆贽急忙劝李适道:

“陛下啊:

臣以为,你不应当如此疑神疑鬼!

如今,强盗匪徒,占据了长安宫廷,如有冒着生命危险,长途跋涉,千辛万苦地前来行宫,投奔陛下的人,无论地位高低,陛下都应当敞开怀抱,大力欢迎,并酌情地加以恩宠奖赏,才是啊!

哪里能够对他们,任意猜疑拘禁呢?”

李适大为不解,反驳陆贽道:

“先生啊,这些人,不是叛贼的奸细吗?为什么朕还要对他们,坦诚相待呢?”

陆贽强忍心中的不快,继续向李适解说道:

“陛下啊:

臣以为,作为君王,应当胸襟宽阔,诚信待人,不应该如此地猜忌他人,妄自猜度他人的恶意。

臣以为,以一个人的见闻和聪明,便想穷尽宇宙的变化形态;以一个人的戒心和警觉,便希望战胜众人的邪恶和欺诈,那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付出的心智愈精,在大道上的迷失,也就愈远。

项羽收纳了秦朝归降的士兵二十万人,担心他们怀有诈谋,再次反叛,一下子便将他们,全部活埋了。

他在防备反叛,顾虑诈谋方面,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残酷残忍,简直达到了顶点。

高祖皇帝胸襟开阔,气度宏大,天下的士人,到他那儿去的,他都收纳任用,毫不怀疑。

他在防备顾虑方面,可以说是极度疏忽的了。

然而,项氏因严加防备,而最终灭亡,刘氏因疏于防备,而繁荣昌盛。

存心猜疑与推心置腹,它们的效果,的确是有很大不同的啊!

秦始皇严厉峻急,雄心勃勃,而疑忌多,但仍有荆轲,奋力实行他的秘计,向他行刺。

东汉光武帝刘秀,宽宏大量,通达而仁厚,却有马援,献纳自己的忠诚。

这难道不是说明,用谦逊的襟怀,对待人们,人们也是愿意归附他的吗?

使用权术和小动作,去驾驭人和事物,人们终究还是不会亲附他的吗?

要使人心归附,就要感动他,从而使他心悦诚服。

这样,即使是仇敌,也会化为亲信。

认为人心不能亲附,就害怕他,从而阻挠制裁他。这样,即使是骨肉之情,也会结成仇敌。

陛下天纵英明,智慧超出了万物,有看不起人臣的心思;陛下的思虑周密,遍及纷繁的政务,有独自制驭全国的意向。

陛下的谋划,包容了众人的方略,于是产生了过于慎重的防范之心;

陛下的英明,洞照群情,于是产生了先于事态的觉察;

陛下严格管束百官,于是产生了专任刑法,以求政治修明的规略;

陛下的威严,辖制四方,于是产生了以自己的勇力,战胜残暴的志向。

因此,有才能的人,为得不到圣人的任用,而埋怨怨恨;

竭尽忠心的人,为遭受皇帝的猜疑而忧虑;

勋业卓著的人,为无法容身而畏惧;

居心反复无常的人,迫于被讨伐,渐渐达到背叛的程度,造成祸患灾殃。

天子所做的事情,为天下人所瞻仰,全国黎民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

对于小事,尚且应当慎重对待,况且并非小事呢?

希望陛下,将前车之鉴,引以为戒。这实在是宗庙社稷,无穷的福分啊!”

李适自以为是,始终不能够接受陆贽的观点,反驳道:

“先生差也!

朕一向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对于那些奸佞小人,朕不得不早做防备。”

陆贽听后,沮丧不已,为皇帝的愚鲁,痛心不止。

陆贽的进谏,分析至深,一针见血,直刺李适隐秘的内心,引起了李适的不适。

到了后来,陆贽因为直言进谏,谈论国事,终于没有逃脱李适的报复和打击。

12

兴元元年(784年)四月二十六日,邠宁节度使韩游瑰,领兵在奉天,与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胜利会师,与浑瑊、戴休颜分兵,扼守京西险要。

兴元元年(784年)五月,盐铁判官万年人王绍,带着江淮地区进贡的丝帛,来到行在梁州,进献皇帝。

李适命令,先将这些丝帛,供给六军将士,然后皇帝自己,才穿上单衣。

起先,山南的气候十分炎热,李适因为六军将士,都还没有改换春季衣服的缘故,所以他自己,也只穿用双层布做的夹衣,以示以身作则,率先垂范。

13

浙江东西道节度使韩滉,打算派遣使者,向皇帝进献绫罗四十担,送到行在梁州去。

浙江东西道节度使韩滉的幕僚何士干,自告奋勇,请求亲自前往护送。

浙江东西道节度使韩滉,十分高兴地对何士干说道:

“何大人:

你若能够替我去,真是太好了。请何大人在今天,就渡过长江去。”

何士干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何士干回去,准备告别他的家人时,浙江东西道节度使韩滉,已经让人,将何士干家中需用的柴米等储备,罗列在何士干的门口、庭院里了。

何士干登船时,韩滉已经让人,把何士干所需的物资装备与用具,在船中装满了。

下至清除大便的拭秽之具草纸,韩滉都亲手逐项记录,无不周全详备。

每个担夫,都发给银牌一块,银子一块,系在了腰间。

何士干对浙江东西道节度使韩滉的妥善安排,十分佩服和感激,赞不绝口。

韩滉又运送一百艘船的粮米,打算送给神策军使李晟,充作讨贼粮饷。

浙江东西道节度使韩滉亲自将米口袋,背去放到了船中。

浙江东西道节度使韩滉的部下将佐,见大帅如此亲力亲为,都争先恐后,去背米袋。

不一会儿,就把船装完了。

韩滉还让每艘船,设置了弩手五人,用来作为防备打劫和互相声援之用。

有寇盗时,大家便敲击船舷,互通警报。

五百支箭,同时上弦,只用弩手五百人,便足够了。直至运到渭桥之时,都不曾有寇盗,敢来靠近,打粮草的主意。

当时,关中战乱不息,每斗米价值五百钱。等到浙江东西道节度使韩滉将米运到京师以后,米价陡然降低了五分之四。

浙江东西道节度使韩滉,为人强干有力,严明果决。

他自己的日常所需,节俭而朴素,他的夫人,常常穿着没有纹彩的绢裙,穿破后才更换。

14

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大唐平叛的战局,也在悄然地发生着一些好的变化。

吐蕃王国军队,协助唐军,大败大汉皇帝朱泚的部将韩旻等人,大规模地抢劫掳掠了一番以后,便准备撤军,回国去了。

那时,朱泚让泾原节度使田希鉴,把大量金帛,赠给吐蕃王国军队,贿赂他们,吐蕃大宰相尚结赞,接受了。

唐朝廷邠宁节度使韩游瑰,觉得吐蕃大宰相尚结赞此举不妙,便将此事迅速上奏了朝廷闻知。

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也上奏朝廷说:

“陛下:

当初,吐蕃宰相尚结赞,屡次派人,与我约定,立下时限,共同攻取长安。

可是后来,他却不曾遵守约定,前来讨贼。

臣听说,今年春天,吐蕃军营,瘟疫流行,士卒遭受了大规模的死亡。

他们最近,已经决定领兵回去了。希望圣人,密切主意吐蕃军队的动向。”

李适接受。

15

当初,由于神策军行营节度使李晟、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的兵力薄弱,所以李适一心一意计划,借助吐蕃王国军队的帮助,前去收复京城长安。

现在,李适听说,吐蕃军队准备撤军回国,心里甚为担忧,害怕仅仅依靠官军力量,不能够平定叛贼,便询问考功郎中陆贽的意见。

陆贽急忙为君王分析说道:

“陛下啊:

臣以为,吐蕃军队离开西京,并不是一件坏事。你也不要过分担心,没有军队,去讨伐叛贼了。

吐蕃宰相尚结赞,既贪婪,又狡猾。他借口帮助我们大唐,实际上对我们,并没有多大的裨益,甚至还有很多害处。

如今,赶上吐蕃宰相尚结赞领兵回国,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为什么臣要如此说呢?因为吐蕃军队,并不真心,一向喜欢拖延观望,反覆无常。

如今,他们深入京畿,名义上是来帮助我们,可是他们暗中,却接受朱泚贼寇的指使贿赂,与盗贼眉来眼去,以致使得我们各军主帅,进退两难,十分危险。

如果将领们准备,抛开吐蕃军队,独自前往讨伐,那便顾虑吐蕃军队心怀怨恨,害怕他们乘机,紧随在后面骚扰;

如果打算等待吐蕃会合兵势,那便苦于吐蕃王国不守信用,拖延时日。

微臣以为,若是吐蕃军队,没有回国去,敌寇恐怕终难消灭。

为什么如此说呢?因为将帅们会私下猜想,这是陛下不信任他们的表现。

而且,将领们担心,吐蕃军队会与他们争功;

将士们兵惟恐陛下,不顾念旧日的劳绩,而且害怕吐蕃军队,独占了赏赐;

贼人一伙,畏惧吐蕃取得胜利,即使自己不死,也会全部被擒;

百姓更加害怕,吐蕃军队到来,家里有点钱财,也必然会被他们完全掠去。

所以,顺承圣人教化的人们的心意,不得不日见懈怠;失陷到敌寇疆境内的人们,不肯归附的情势,也不得不渐趋坚定。

臣以为,现在,李怀光已经去防守蒲州和绛州了,吐蕃又远远地避开大唐的疆土,形势既已将李怀光与吐蕃军队分开了,压力已经分散,我军腹心与后背,就都没有任何顾忌了。

浑瑊、李晟等各节帅的才能与力量,也就可以得到大力的施展,诛灭叛贼了。

只希望陛下,谨慎地安抚将士,赐给他们鼓励,经常地砥砺自己,那么中兴大业,可望在一个月、半个月的时间里完成。

陛下不应该,还眷恋吐蕃这种犬羊之群,虎狼之师的帮助,因而失去了大唐将士之心。”

李适听后,大为振奋,急忙喜悦地对陆贽说道:

“先生啊,你所讲的有关吐蕃的剖析很好,分析十分准确,朕很是赞赏。

但是,朕以为,对浑瑊、李晟各军,应当计议出一个共同的作战规划来,以便让他们按照计划,攻打敌军。

朕打算派遣使者,去安抚他们,充当监军。

希望先生你,能够审慎详细地,列出作战的纲目策略来,上报给朕知道。”

陆贽反对皇帝意见道:

“陛下啊:

派遣使者,去督促战事,事先进行谋划,并不妥当。

贤明的君主,选择将领,委以重任,责以成效,必须交给他全部权利,他才能够有所建树,建立功绩。

况且,现在浑瑊、李晟驻军的秦中,与陛下驻跸的梁州,相距千里。

用兵的形势,变化多端,如果远远地为将帅们规划,不一定合乎时宜。

如果将帅们违反陛下的命令,便有失君主的威严;如果将帅们听从陛下的命令,却对军中事务有害,甚至可能伤害到军队的胜利。

将帅们或进或退,都有羁绊与阻碍,便难以取得成功。

陛下不如授权给他们,见机行事的权力,以超常的奖赏,去对待他们。

将帅们既感激,又喜欢,他们的智慧与勇敢,便会在战场上得以施展。

刀锋如雪,乱箭如雨,战事在原野上进行,而决定方策,却在幽深的宫禁之中;

交战的时机,瞬息万变,而制定计谋,却在千里以外,用命与不用命,服从与不服从互相妨碍,仗打得好坏,结果都会遭致灾难。

于是,在上,会招致将帅,对圣人处处掣肘他们的讥讽和不满;

在下,将帅士卒,都成为了军中的木偶,怎么会有将帅当死,以死报国的决心和勇气呢?

道听途说的话,与亲临实际、有根有据的话,是不同的;凭空计议与据事决断,也是有区别的。

假使将帅中,有肆意违犯君王命令的人物,陛下能在这时候,以违背诏旨的罪名,将他诛杀吗?

由此可见,既然不能实现,对违背命令行为的惩罚,遵从命令的行为,又不一定合乎时宜,白白浪费空洞的言辞,只能忧劳陛下的思虑,不仅没有好处,损失实在太多啊!

君主的权力,与臣下的权力,大有区别。

君主只有不自以为是,不自作聪明地乱出主意,乱下旨意,才能善于用人,综合使用大家的智慧,才能够达到平定叛逆,中兴帝国的使命。”

陆贽建议李适道。

李适终于认为正确,赞同道:

“先生所言有理!

朕虽然内心,依然有些不放心诸将,但还是决定,听从先生的意见,授权李晟,浑瑊等将领,去全权指挥军事!”

陆贽大喜,祝贺李适道:

“如此,臣为陛下道喜了。

臣坚信,李晟,浑瑊、韩游瑰等将领,一定能够歼灭朱泚叛逆,光复京师,迎回圣驾!”

陆贽肯定地向李适打包票道。

“但愿如此!”李适终于如释重负。

16

自从兴元元年(公元784年),李晟主持咸阳前线的军机大事以后,就日日夜夜地积极筹划,准备早日收复,叛贼朱泚盘踞的京师长安,消灭朱泚军队。

天气越来越炎热。

兴元元年(784年)五月二十日,神策军使李晟,将自己的兵马,布成巨大的阵列,举行大规模的阅兵仪式,向将士们宣布,准备立即出兵,前去收复京城。

在此之前,朱泚的大汉朝廷侍中姚令言等大臣将领,屡次派遣探子,前来刺探李晟进军的日期,但都被官军巡逻的骑兵俘虏了。

现在,李晟领着这些俘虏,让他们观看自己布成阵列的兵马阵势,然后告诉他们说道:

“汉军斥候们:

你们回去以后,请告诉城里每一个贼兵贼将,让他们卖力气地坚决防守吧!可不要不忠于朱泚这个老贼!”

李晟让俘虏们喝了酒,给了他们一些路费钱,便将他们,打发了回去。

神策军将士们有些不解,不明白神策军使李晟,为什么会明目张胆地告诉叛军,神策军进攻的真相。

李晟笑了笑,没有言语。

原来,李晟此举,是一种心理攻势,试图扰乱叛军的军心斗志,瓦解叛军。

17

很快,李晟率军,跟随在俘虏们的身后,抵达了长安通化门,排列阵势,向城内耀武示威,将自己的武力显示了一番。

朱泚叛军,看见官军浩大的声势,心惊胆战,不敢主动出击官军,只能够坚守城池。

李晟接着召集将领,举行军事会议,讨论攻城的要点。他搜集诸将的意见,商量攻城的方案。

将领们一致认为道:

“大帅:

我们应该首先夺取长安外城,占领市区,然后再向北,进攻皇宫宫城,步步推进。

如此,我军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李晟对这一谋略,坚决反对,说出自己意见道:

“兄弟们,你们的建议,虽然很有见地,十分稳妥,但本帅以为,却还有不少疏漏之处,因此特提出一点浅见,与大家商议。

西京京师街市,十分狭小,如果我们的大军,步步推进,势必与盗匪进行巷战。

城内居民见状,势必惊慌失措,四处逃避,对我们大军的推进,极为不利。

据本帅所知,朱泚盗匪驻军的重兵,都集中在皇帝林苑里。

我们不如派军,直接向林苑北面进攻,擒贼擒王,先使他们的心腹,发生溃烂。

到时,在我军猛烈攻击之下,早已经心惊胆战的盗匪,一定四散逃亡。

这样做,则皇宫不会残破,街市也不致发生骚乱,这才是上等战略!

诸将以为何如呢?”

诸将如梦初醒,称赞道:

“大帅英明!此计大妙!我们考虑不够周密,就依大帅计策行事。”

诸将一致赞同,直捣龙城擒贼擒王的方案。

李晟便牒告,行在都知兵马使浑瑊、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商州节度使尚可孤等将领,约定期限,会师于长安城下。

兴元元年(784年)五月二十二日,商州节度使尚可孤,在蓝田西面发动攻击,打败了朱泚的将领仇敬忠,并诛杀了他。

兴元元年(784年)五月二十五夜,李晟从东渭桥移军,至光泰门外米仓村,兵临京城。

各军进攻目标已定,就等约定的日期一到来,就在京师城下会师攻击。

叛贼朱泚,已经死到临头,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