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神相

第一百九十四回 唐皇帝猜忌功臣 李长源力保忠贞

字体:16+-

1

兴元元年(784年)十月到了,秋季慢慢过去,北方已经日渐寒冷,正式进入冬季。

朔方镇节度使李怀光,所统领的朔方军将士数万人,被李怀光要挟,跟随一同造反,背叛了朝廷。

因此,到了给将士们发放冬天衣装的时节,朝廷度支官员,因为朔方镇将士反叛朝廷,拒绝给朔方军将士发放冬季衣物。

李适得到报告,决心借此良机,笼络军心,促使朔方军将士回归。他下旨给度支官员,表示优容道:

“诸君:

朔方军多少世代以来,都是忠义之师。如今,他们只是受到李怀光的挟持,被李怀光控制了而已。

广大部属将士,有什么罪过呢?

着令,朔方军以及在李怀光统领下的各军,其冬季衣装以及赏钱等,都应当另外储存保管。

等道路逐渐畅通以后,度支立刻想方设法,及时地发给他们,不可延误。”

朝廷的圣旨布告天下,朔方军将士闻听,更加感激涕零,向往朝廷之心,日渐强烈。

自此,李怀光部下朔方镇将士,心思越发动**,不想跟随李怀光,一道谋逆,都想早日回归朝廷,继续成为朝廷的国防军。

2

当初,自从宦官大首领观天下军容使鱼朝恩,伏诛以后,代宗皇帝吸取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诸位宦臣,控制禁军,危害朝廷的惨痛教训,不再让宦官中使,充当禁军都统,去统率皇家禁军六军。

李适下旨,重新把禁军六军的部分军权,交给了自己亲信的白志贞等人,去进行统领。

宦官失去禁军军权,心里很不满意。

李适登极以后,继承父祖遗训担心功臣尾大不掉,时常猜忌怀疑功勋卓著的将帅。

遭遇泾原兵变、朱泚叛乱,李适从京师长安出逃,依靠亲信宦官窦文场等内臣的保护,得以安全脱身,李适十分感激,发誓酬庸护驾功臣。

朱泚之乱,领军无方的白志贞统领的禁军六军神策军的将士,很多人都背离了大唐朝廷,投降了秦帝朱泚。

而内宫侍臣窦文场等宦臣,追随皇帝逃亡,一路护卫李适,逃亡到了山南(秦岭山脉)以后,皇帝左右的禁军神策军,才稍微集结了一部。

消灭朱泚,还都长安后,李适对手握重兵、权高位重的资深功臣将领李晟等,明是尊崇,暗中警惕。

知趣的将领们都知道,皇帝对他们是貌似尊荣,内心实则是十分猜忌,纷纷请求免职。

对于那些不太识趣的将领,李适于是不断地寻找各种借口,逐渐把他们免职,让他们统统在京师长安闲居。

将相们也心知肚明,深刻了解李适的猜忌之心,不愿意去招惹触怒皇帝,乐得少管闲事。

为了奖赏酬谢亲信窦文场等宦臣的功劳,治军无方的白志贞被贬以后,李适遂先任命李晟为神策军使,后命宦官窦文场为神策军使,暂时接替了神策军使、检校左散骑常侍、御史大夫白志贞的禁军大统领职位。

兴元元年(784年)十月三十日,李适正式决定,把全部禁军神策军的军权,交给自己亲信的宦官去掌控。

于是,李适下旨,任命宦官窦文场,担任神策军左厢兵马使;任命宦官王西迁,担任神策军右厢兵马使,分别负责,指挥禁军神策军。

自此以后,宦官重新掌握了禁军的军权,再次成为皇家禁军六军精锐神策军的统领了。

3

兴元元年(784年)十月,神策军行营节度使,兼任凤翔、陇右节度使等职务,以及安西四镇、北庭、泾原行营副元帅李晟,前往凤翔郡接事。

李晟上任以前,就暗中打算,率军经过泾原镇是,收拾曾经在泾州镇参与叛乱的泾州节度使田希鉴,惩戒那些背叛朝廷,谋杀自己主将的叛逆将领。

于是,李晟带领部下,向凤翔郡加速挺进。

听到安西四镇、北庭、泾原行营副元帅李晟,奉皇帝旨意,前往凤翔接任,泾州节度使田希鉴,急忙派遣使者田银,前往凤翔郡,去参见问候李晟。

为了迷惑田希鉴,李晟盛情接待了田银,并与泾州节度使田希鉴的使者田银,亲切交流道:

“田将军:

本帅了解,泾州距离吐蕃王国很近。万一吐蕃军队,入境侵犯泾州,泾州军队,能够独自抵御他们吗?

本帅打算派兵,前去增援泾州,不知道你家大帅田尚书的意见如何呢?”

使者田银回去后,急忙将李晟的意见,告诉了节度使田希鉴。

泾州节度使田希鉴不知是计,欣然大喜,果然请求李晟派遣援兵,进行支援。

李晟顺水推舟,便派遣亲信将领彭令英等人,率军前去,协助泾州节度使田希鉴戍守泾州。

不久,李晟托称巡视边防,而直接率军,来到了泾州。泾州节度使田希鉴急忙出来,迎接自己的上司李晟。

李晟见泾州节度使田希鉴中计,暗自高兴,就与田希鉴一道,并马入城。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谈论着往事,关系亲密交好。泾州节度使田希鉴,更加放松了警惕。

田希鉴的妻子李氏,也以对待叔父的礼数,出来事奉李晟。李晟亲切地称呼田希鉴,为“田郎”。

宴席正欢之时,李晟神色坦然地对田希鉴说道:

“田郎啊:

本帅多谢你的款待。麻烦你为本帅,筹办三天的食物就行了。本帅巡视安抚完毕,便立即回凤翔郡去。”

田希鉴更加放松,心里不再怀有疑虑。

第二天,李晟摆下盛大宴席,回请田希鉴,邀请田希鉴与部下将佐,前往李晟的营垒饮宴,节度使田希鉴,没有戒心,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来到李晟的大营,宴席已经摆好。

田希鉴命令部将彭令英,率领泾州各将士,到堂下去站立,严密警戒。

李晟安排田希鉴等泾州将领做好,然后笑盈盈地欢迎泾州节度使田希鉴等将领道:

“诸位泾州兄弟:

你们能够光临本帅大营,本帅十分高兴。本帅与你们,已经分别了很长时间,很久没有见面了。

麻烦你们,立即说出自己的姓氏名字,给本帅做个自我介绍,本帅十分感激。”

泾州各将领,立即遵令,做起了自我介绍,李晟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在人们大吃大喝,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李晟挥了挥手,发号施令。

在外面廊庑里埋伏的甲兵,迅速冲了进来,围住了泾州列席宴会的将领。

于是,李晟命令部下将士,揪出了曾经参与兵变,犯上作乱,谋杀主将节度使冯河清的泾州将领石奇等三十余人,进行查处。

李晟斥责石奇等乱军将领说道:

“你们这些逆贼,屡次兴起背叛朝廷的变乱,残酷地杀害忠良大臣,与叛逆朱泚狼狈为奸,荼毒生灵,乃是天地所不能容忍的!

你们罪该万死,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必须依法立即处决,警戒后人!”

说完,李晟一挥手,就命令将士们,押着这三十余人,到了外面,立即斩杀了。

节度使田希鉴,已经被惊呆了,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还高坐在宴席座位上面,一动也不动。

李晟注视着田希鉴,对他说道:

“将士们妄自谋杀主将,田郎也不能说没有过错。

看在本帅与田郎亲近相知的份上,本帅向你承诺,自当让你身首完整,不被毁坏。”

泾州节度使田希鉴,如同中了邪一般,痴痴呆呆地回答李晟说:

“是!”

于是,李晟命令部将,将泾州节度使田希鉴,押了出去,执行处决,当众绞杀了泾州节度使田希鉴,和他的儿子田萼。

接着,李晟迅速率军,进入了田希鉴的泾州大营,向泾州将士,说明了泾州节度使田希鉴,被诛杀的原因。

田希鉴的部下将士,一个个心惊胆战,吓得两腿颤颤,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与李晟对抗。

自此以后,叛乱祸根已除,泾州镇终于安定了下来。

4

去年建中四年(783年)十二月,永平镇节度使,河南、汴州、宋州、滑州、亳州、河阳等道都统李勉,面临叛军淮西镇节度使李希烈的猛烈进攻,朝廷援军不至,最终失守了汴州。

李勉非常自责愧疚,认为自己作为朝廷重臣,守土失职,罪不容赦,于是多次上表,请求皇帝,贬黜自己官职,以示惩罚。

兴元元年(784年)十月初三,李适下旨同意,罢免了李勉的都统、永平镇节度使的职务,依然保持了李勉的检校司徒、同平章事职务,命令李勉,前往京师,朝见皇帝。

兴元元年(784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李勉顺利地回到京师长安。他不穿朝服,前往皇宫戴罪,等候朝廷的问罪。

李适下令朝中文武百官,举行朝会,讨论对李勉守土失职的处理意见。

讨论此事的大臣,大多数都建议皇帝道:

“陛下:

臣以为,李勉作为永平镇节度使,河南汴宋滑亳河阳诸道都统,却没有能够守住重镇大梁,实实在在是犯了玩忽职守之罪,理应受到朝廷惩罚,不适宜再作宰相。”

李适认为有理,赞同道:

“爱卿们说得很对!

如果一个人犯下过错,却不予以惩罚,怎么能够申明军纪法纪,向天下人发号施令,号令全国呢?

李勉身为守土重臣,失守重镇大梁,过失十分严重。着即下旨,免去李勉兼任的宰相之职,戴罪立功。”

5

左散骑常侍李泌,听到李适的旨意,不肯赞同,急忙走出大臣的队列,跨步上前,劝阻李适,为李勉说情道:

“陛下啊:

朝廷大臣认为,臣下犯下错误,就该受到惩罚,以申明朝廷法纪,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对。

然而,奖励与惩罚,应该实事求是,公平合理,才能够让人心服口服,心悦诚服地接受处置。

如今的问题是,当初,李勉失守重镇大梁的情况,十分特殊,希望陛下网开一面,权宜而行。

现在朝廷人才缺乏,李勉为人公正忠心,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微臣以为,朝廷不宜因一点过失,就将李勉罢黜免职,彻底摒弃。

实际上,臣之所以这样为李勉辩护,是因为李勉失守大梁,也是情有可原,并不是自己失职造成。

陛下英明睿智,想必了解,李勉的个性和特长。

李勉是朝廷一个最好的行政官员,爱护部下的将领士卒,深得部属敬仰,但指挥军事作战,却不是李勉的专长。

当初,朝廷失守大梁之时,将士们抛妻弃子,追随李勉的部下,将近有两万多人。

由此可见,李勉深受部下将士们崇敬和爱戴的程度,可以说是无与伦比。

最初,李勉本来是宣武镇节度使刘洽的上司。

但当北方州郡沦陷,李勉逃到睢阳避难之时,李勉很清楚,军事谋划,不是自己所长,于是立即把自己指挥大军的权力,统统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宣武镇节度使刘洽,对刘洽十分信任,一点也没有猜忌怀疑之心。

后来,宣武镇节度使刘洽,才能够率领朝廷的主力大军,击败了淮西叛贼李希烈的军队。

这里面,实际上也有李勉的一份功劳,不仅仅是刘洽的功劳啊!至少可以,功过相抵,陛下不可不察。

微臣私下以为,陛下不宜摒弃李勉,打击忠臣义士之心,损伤陛下的英明。

请陛下斟酌。”

李适不满意李泌与群臣的意见对立,猜忌疑惧别人的脾性,又发作了,脸色不快地责问李泌道:

“先生啊,难道李勉,是你的什么亲属好友,与你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偏要为李勉辩护呢?

什么事惹得先生如此上心,独立特行,硬要与文武大臣的意见,都不一致呢?”

李泌听了,毫不愠怒,继续向李适进谏道:

“陛下啊:

臣的的确确,很早在灵武时,就与李勉认识,但臣一直在肃宗皇帝身边侍候,与李勉的交往并不多,哪里是臣的什么亲戚朋友呢?更说不上是知己知音了。

臣为李勉辩护,也只是对事不对人,各抒己见而已!

陛下啊,微臣再给陛下讲一讲李勉这个人的为人处事,陛下就能够了解他的品行了。

那时,陛下再对李勉犯下的错误,再做判断不迟。陛下以为如何呢?”

李泌请示李适道。

李适愤怒的情绪稍稍平复,答应李泌道:

“好吧!先生,你说吧!其实朕早在灵武之时,就已经认识李勉大人了。”

见皇帝答应,李泌侃侃而谈了下去:

“陛下一定十分清楚,李勉大人也是大唐宗室,比臣的年纪,还要大上五岁。

李勉的曾祖郑王(李元懿),是高祖皇帝(李渊)的第十三子。李勉是郑王的曾孙。

李勉的父亲李择言,曾经担任过汉州、褒州、相州、岐州四州的刺史,晋封安德郡公。

李勉幼通经史,年轻时,他的家里虽然十分贫穷,却没有改变他的沉雅清峻的性格,颇有长厚之名。

有一个故事,最能够说明李勉的为人和品行了。

李勉年青之时,曾经有一次因事出外,同一个读书的士子于常瑞,一道借宿在河南商丘的一家旅店中。

可是,李勉与士子于常瑞,相处不到十天,那个士子于常瑞,突然害起重病来了。

最后,士子于常瑞,竟然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于常瑞在临死前,对李勉吩咐后事道:

‘玄卿兄弟啊,我家住在江西南昌。我原来本想拿些金钱,到太原去,求得一官半职。

想不到,却在这里,得病将死。

想来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在临死之前,玄卿兄弟,你能够帮帮我吗?’

李勉点头答应。

于常瑞挣扎着,从自己的布袋中,拿出了一百两银子来,交给李勉说道:

‘玄卿兄弟啊,我的仆人,回家报信去了。他并不知道,我要拿这些银子,去太原求官。

我现在就要死了,请您拿着这些银子,去帮我料理料理后事吧!感谢你了!

剩余下来的,就都送给您,作为对你的报答吧!’

李勉点头承诺,答应为于常瑞料理后事。于常瑞的话说完不久,就去世了。

李勉遵照于常瑞的嘱咐,把于常瑞的后事办好后,就把剩余的银子,秘密地放在了棺材之中,和死者的遗体一道,埋到了地下。

隔了几年,李勉被朝廷任命为地方官吏,去担任了开封县的县尉。

为了整饬污秽不堪的吏治,李勉决定用严刑峻法,去加以治理。他上任开封府尉以后,就立即张贴出告示,宣示了他惩治腐败的主张道:

‘各位大小官吏:

凡受贿者,须在三天内,向本县尉自首。过时者,定不饶恕,请抬着棺材相见。’

告示贴出后,整个县衙的官吏,都为之一惊,纷纷打听李勉的为人。

这时,却有一个自恃朝中有人、有点背景的污吏于启吉,他在受贿之后,还故意地放出风来,有意让李勉知道这件事,似乎在向李勉示威、挑衅。

过了李勉规定的期限以后,这个污吏于启吉,依然满不在乎。他还有意让人,抬着棺材,去见李勉,在李勉面前,耀武扬威。

李勉很快就弄清了那个污吏于启吉贪赃枉法的真相,他决定杀一儆百。

李勉特意提醒那个污吏于启吉说道:

‘启吉啊:

故意受贿枉法,那可是罪加一等。希望启吉,能够自觉认罪,争取本县尉的宽大处理!’

于启吉依然狗仗人势,不以为然。

李勉见那个污吏于启吉,居然事到临头,毫不认错,竟敢藐视朝廷法律,藐视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

李勉立即命令手下的差役,将那个污吏于启吉,装入了棺材之中,准备活埋。

那个污吏于启吉,这时才如梦方醒,知道李县尉是给他来真的,但为时已晚。

那个污吏于启吉,很快就被李勉的手下差役,连同棺材一道,扔进了河里。

那些贪污纳贿的官吏,一下子心惊胆战起来。他们互相告诫,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徇私枉法,违法乱纪了。

却说那个在客店中病死的士子于常瑞的弟弟于常端,在于常瑞死了很久以后,才带着南昌府的公文,前来寻找死去的这个士子哥哥于常瑞。

于常瑞的弟弟于常端,一路打听,寻找着哥哥于常瑞的行迹,仔细找寻。

那天,士子的弟弟于常端,最终寻找到了商丘,才终于打听出了哥哥于常瑞的一点信息。

大家众口一词,说是一个叫做李勉的士子,曾经同他的生病哥哥于常瑞住在一起,并为他死去的哥哥于常瑞,主持过丧事。

士子的弟弟于常端,就特地跑到了开封,找到了李勉,询问哥哥于常瑞的墓地,以及银子的下落。

李勉听说此事以后,就立即向自己的上司请了假,陪同士子的弟弟于常端,前往商丘士子于常瑞的墓地。

他们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士子于常瑞的灵柩,并挖出了埋在棺材中的那些剩余的银子,交给了士子的弟弟于常端。

士子的弟弟于常端,十分敬佩和感激李勉的廉洁自律,不贪非分之财的义举,四处传送。

自此,李勉天下知名。

玄宗皇帝时,天下承平日久,且汴州水陆交通发达,邑居庞杂,经济繁荣,人员复杂,最难治理。

玄宗皇帝就下旨,派遣李勉,担任汴州刺史,前去治理汴州。

李勉洞察汴州民情,为民所信服,深得汴州官民的爱戴和信任,很有政绩。

安禄山发动叛乱后,李勉跟随肃宗皇帝,来到了灵武,被肃宗帝拜为了监察御史。

李勉特别注意,维持朝廷的礼仪,深得肃宗皇帝的信任。

朝廷克复长安后,李勉因功,升为河南少尹,先后担任河东节度使王思礼、朔方河东都统李国贞的行军司马。

后来,朝廷又委任李勉,为梁州都督、山南西道观察使。

肃宗皇帝本来准备大用李勉的。但因李勉为人正直,并不附和当朝的宦官李辅国。

最终,李勉被贬黜担任汾州、虢州刺史,后改任京兆尹、检校右庶子兼御史中丞、都畿观察使。

不久,李勉又兼任河南尹,出为江西观察使。

李勉赴任时,他的管区多灾多难。巨寇陈庄,连陷江西州县,而偏将吕太一、武日升等,也相继背叛了朝廷。

江西观察使李勉,并没有气馁。他勇气益壮,终日与贼力战,终于将他们全部**平。

先皇大历二年(767年),李勉入朝,被先皇拜为了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为政清明。

宦官鱼朝恩,后来成为了观军容使,掌握了朝中的大权。

鱼朝恩恃宠含威,大小官吏,都争着向他献媚。每次鱼朝恩入朝,文武大臣都倾力巴结、逢迎他。

那时,宦官鱼朝恩,还知国子监事。每到国子监视学,鱼朝恩的随从,都有数百人。

前京兆尹黎干,倾心侍候鱼朝恩,一心求媚。

每次,京兆尹黎干,都指使府中上下,为鱼朝恩准备数百人的酒食款待,但鱼朝恩还是不甚满意。

李勉接任管理太学的职务后,恰好鱼朝恩也带着人,前来国子监视察。

府吏专门请示李勉,如何款待鱼朝恩一行。李勉不允许过分招待,浪费朝廷官孥,就对部下说道:

‘鱼大人是军容使,还兼管国子监的事情。我李勉只是负责管理太学一职。

鱼大人是我李勉的顶头上司。鱼达人应该知道,做主人的那些礼节才是。’

鱼朝恩碰了个软钉子,从此再也不到太学,去大肆骚扰了。但他从此,也深深地衔恨起了李勉。

由于鱼朝恩嫉恨李勉,李勉也难以再升迁了,很快就被朝廷免职了。

大历四年(769年),李勉又被朝廷起用,任命为广州刺史兼岭南节度观察史。

那时的广州,‘地当会要,俗号殷繁,交易之徒,素所奔凑’。

岭南节度观察史李勉,到任后,对商人大力抚慰,非常重视,商船入口,不许官吏随意侵夺。

一年后,广州商船如织,经济很快就繁荣起来了。许多商人为感谢他,给李勉送来了厚礼,但都被李勉婉言拒绝了。

当时的番禺贼帅冯崇道、桂州叛将朱济时等人,盘踞山野大泽作乱,前后一年多,陷没十余州,声势浩大。

岭南节度观察史李勉到达以后,就立即遣大将李观与容州刺史全力讨伐,终于把五岭平定。

岭南控扼西域船只入海的要道,历任官员,大都贪婪无耻。但岭南节度观察史李勉,廉洁公正,从不贪污纳贿,因而深得官民及商家信任。

李勉在官累年,器用车服,都没有丝毫的增加。

大历十年(775年),李勉被朝廷内召,担任工部尚书。

永平军节度令狐彰死后,遗表举荐李勉,代替他的职务,朝廷因而下旨,任命李勉为永平军使。

永平军使李勉在镇八年,邻道也甚敬重。

汴宋留后田神玉死后,朝廷又任命李勉为汴州刺史、汴宋节度使。但田神功的大将李灵曜,拒不接受朝廷的任命。

李灵曜结交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企图割据,田承嗣命侄子田悦,率精锐帮助李灵曜,一同对付官军的讨伐。

李勉会同节度使李忠臣、马燧等人,进军讨伐,大破之,田悦仅以身免,李灵曜北走被擒。

陛下继位后,就任命李勉,为检校吏部尚书、平章事。建中元年,李勉被陛下封为检校左仆射,充河南汴宋滑亳河阳等道都统。

去年建中四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谋反以后,就出兵袭击围攻汴州。

李勉城守了累月,救援不至,无力困守孤城。李勉那时,就与手下将官们商议说:

‘诸君:

李希烈凶逆残酷,如果我们与他硬拼,他一定会滥杀很多无辜,我不忍心这么做啊!

你们说,应该怎么办呢?’

手下将官,一致同意撤退,保全城里的军民百姓。

于是,李勉这才率领他的军队突围,南奔宋州躲避,并入朝向朝廷请罪。

这就是臣了解到的,整个事情的经过!微臣绝对不敢,欺瞒欺骗陛下,为李勉说情,请陛下明鉴!”

李泌一鼓作气,向皇帝介绍完了李勉的经历和立下功劳。

李适听后,感叹不止,对李勉的看法,一下子改变了许多。他笑着对李泌说道:

“先生啊:

不是你告诉朕真相,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如此看来,李勉不仅清正廉洁,忠心耿耿,还是皇祖,皇父的佐命功臣啊!

朕怎么会不明是非,不辨忠奸呢?”

李适思考一会,终于认为李泌所说有理,同意道:

“先生放心,朕将立即下旨,纠正错误,命李勉官复原职,不能够让忠臣烈士,伤了上进之心。”

李泌也笑了起来,赞扬李适道:

“陛下明智!臣相信,只要为大臣们说清李勉官复原职的因由,其他大臣,也都会称赞陛下的英明。”

君臣尽欢而散。

李勉对李泌不问两人关系亲疏,据理力争,为他辩护,心里也十分感激。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臣,皇帝对功臣的猜忌嫉恨,又掀起了新的一页。

6

不久,又有陈启贵等朝中大臣,利用皇帝的猜忌心理,嫉妒镇海(江苏省镇江市)节度使韩滉等大功臣的赫赫功勋,故意挑起事端,谗言陷害。

大臣陈启贵等,秘密上亲启密奏,向李适打小报告,抨击镇海节度使韩滉说道:

“陛下:

臣听说,镇海节度使韩滉,趁着皇帝陛下御驾在外的机会,竟然不顾君令,秘密地集结他的大军,加紧整修石头城(南京清凉山附近,交通要冲,军事重镇)。

韩滉暗暗地整军备战,似乎将有背叛朝廷,自立为王的打算。

请陛下明察韩滉的阴谋,并引起足够的警惕,不要给乱臣贼子,以可趁之机。”

李适素性多疑,闻之疑虑顿生,答应大臣陈启贵道:

“爱卿提醒得好!朕当十分留意。”

听了大臣陈启贵的启奏以后,李适心里十分担心,暗暗思忖道:

“如果镇海节度使韩滉,试图谋反,岂不是将会威胁,江淮粮道命脉,危及帝国安全吗?”

李适惶恐不安,忧愁不已,彻夜不宁,急忙连夜连晚下旨,征询李泌的意见,商讨应对之策道:

“来人啊,速招散骑常侍李泌进宫,商讨大事。”

7

其时,天色已晚,李泌接旨,知道事情紧急,迅速来到了皇宫,与皇帝秉烛夜谈。

李泌回京以后,崭露头角,协助皇帝,顺利处理朝中若干件棘手的难题以后,李适充分见识了李泌的才干和品行,对李泌是更加信任,事无巨细,都想向李泌咨询请教。

李泌走到李适的身边,李适急忙亲切地招呼李泌坐下,为李泌看茶。

李泌没有话语,只是借助烛光,定定地注视着皇帝,仿佛回到了当年与肃宗皇帝亲密相处的岁月。

李泌似乎想一下子,看透李适那颗时常猜忌功臣的心。李泌的眼神,看得李适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李泌静静地坐着,默默地思索着什么。李适也好像是在思考什么,君臣两人,都不知道从何处谈起。

实际上对于韩滉之事,李泌也是略有所闻,并不赞成朝中一些大臣对韩滉的非议。但李泌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才能够说服刚愎自用、固执己见的皇帝。

镇海节度使韩滉,是李泌的老朋友了。李泌实在是太了解韩滉的才干、性格、品行,功绩和为人处事了。

8

镇海节度使韩滉,字太冲,是太子少师韩休的儿子。韩滉不仅是一位优秀的理财家,杰出的地方官员,还是一位著名的画家,韩滉所画的《五牛图》千古留名。

少年时,韩滉就耿介好学,后以父荫,担任左威卫骑曹参军,升迁为同官主簿。

至德初年,青齐镇节度使邓景山,提拔韩滉为属下判官。后来,朝廷授任韩滉,为监察御史、兼北海郡司马。

因为道路阻绝,韩滉避地山南,没有前去北海郡就职北海郡司马。

不久,采访使李承昭,奏请韩滉充任判官,授韩滉通州长史、彭王府谘议参军。

邓景山移镇淮南以后,又表韩滉为宾佐。韩滉没有前去淮南就任,朝廷任命韩滉,为殿中侍御史,追赴京师。

先前,韩滉的哥哥韩法,为知制诰,书写王玙拜官的任命之语时,不加虚美之词,王玙很衔恨韩法。

等到王玙担任宰相,执掌朝政,诸使上奏韩滉兄弟为官的,必以冗官授给韩法、韩滉他们两兄弟。

王玙免相,群臣议称,韩法、韩滉兄弟受尽委屈,为他鸣不平,累迁韩滉至祠部、考功、吏部三员外郎。

韩滉公洁强直,明于吏道,判南曹凡五年,详究簿书,无遗纤隐。

大历年间,朝廷改任韩滉,为吏部郎中、给事中。

那一年,一伙强盗杀害了富平令韦当,县吏捕获了贼党。而那名强盗,隶属北军(禁军)管辖。禁军监军鱼朝恩认为,那个罪犯武艺高强,请皇帝下诏,赦免其罪。

韩滉密疏驳奏,盗贼遂被处死。监军鱼朝恩,对韩滉十分愤怒,欲陷害韩滉。

不久,韩滉改迁尚书右丞。

大历五年,韩滉知兵部选。大历六年,改韩滉为户部侍郎、判度支,很有政绩。

后来,韩滉因故,触怒了朝中当权人物卢杞等,结果被贬出京,出镇为镇海节度使。

那时,关中多难,镇海节度使韩滉即于所部闭关梁,筑石头五城,自京口至玉山,禁马牛出境;

镇海节度使韩滉,还造了楼船战舰三十余艘,以舟师五千人由海门扬威武,至申浦而还;毁撤上元县佛寺、道观四十余所,修坞壁;建业抵京岘,楼雉相属,以佛殿材于石头城,修缮数十个馆第。

韩滉认为,国家多难,恐皇帝有东晋永嘉渡江之事,就未雨绸缪,做好迎接銮驾的准备。

没有想到,镇海节度使韩滉,自己一心为朝廷尽忠,整修城池,准备迎接銮驾,却成为了自己妄图叛逆的罪证。

9

君臣沉默了一会,似乎都不知道,从何处说起。李适只是用期待的目光,等待着李泌说话。

见李适正专心致志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发言,李泌终于忍不住了。

李泌明知故问,假装不知道朝廷大臣们众说纷纭、舆论喧嚣的议论,对李适说道:

“陛下啊:

请问陛下,今晚紧急召见微臣,有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需要商讨呢?”

李适听了,有点吃惊,带点狡黠的眼神,问李泌道:

“先生,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朕诏你何事吗?朕就不与先生打诳语了,朕听人密报,镇海节度使韩滉,也想造反了。

如今,朝廷祸不单行,命途多舛,烦恼的国事,实在太多太多,朕一直烦恼不堪。

说实话,朕非常担心,这样的祸事发生。所以紧急下旨,将先生召进宫里,商讨应对之策。”

“呵!呵!呵!呵!”李泌突然大笑了起来,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来是这件小事啊!

臣私下以为,陛下如此杞人忧天,烦恼不堪,于事无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臣愚昧,不知道陛下,究竟是在忧虑什么呢!”

李适不满李泌故意装糊涂,加大了说话的声音道:

“先生啊,朕不是早就已经给先生说过,朕忧虑韩滉这些功臣造反叛逆吗?”

看见皇帝着急的样子,李泌反而笑了,回答道:

“原来如此!臣要对陛下说,陛下实属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实在是有些多虑了啊!”

李泌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向李适保证道:

“陛下英明,陛下一定知道,微臣以前,曾经长期在江南任职,在江南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与韩滉本人,也有过很多的接触。

微臣深刻了解,韩滉的品行、性格和为人处世的原则,知道韩滉绝对不会谋反,与陛下作对。

臣对韩滉的大略评价是,韩滉为人,忠贞清廉,生活节俭,生平没有过多的欲望,对朝廷也一贯是忠心耿耿,绝对不是忘恩负义,悖逆反叛之臣。

请陛下不要听信谗言谣言,胡思乱想,随意地猜疑忌恨文武大臣,以免伤害忠臣烈士之心,危害帝国根本。”

李适满是猜疑的眼神,反问李泌道:

“先生啊,你怎么就敢如此肯定呢?父子之间,尚且猜忌,你一个外人,怎么就能够保证韩滉的忠贞呢?”

李泌见李适依然疑忌,更加不安,急忙向李适解说道:

“陛下啊:

只因为微臣,对韩滉了解至深,所以臣敢如此肯定,敢做出如此的保证和担保。

陛下你想,自从陛下幸驾在外以来,到处颠沛流离,处境十分艰难,悖逆之臣比比皆是。

在国家面临存亡之秋的关键时刻,镇海节度使韩滉,依然一心一意地忠诚陛下,没有三心二意,首鼠两端之心,对朝廷的进贡,也从来就没有断绝过。

韩滉亲自坐镇江东十五州,地方一片升平,没有盗匪巨贼,这些成就,都是韩滉治理有方的突出表现。

如今,以臣私下猜测看来,韩滉之所以欲修建石头城,只是因为韩滉,看到中原大乱,预感局势不妙,以为陛下将南下渡江,暂避贼势,准备作为迎接圣驾之用。

这正是做一个臣属的最笃实,最忠诚,最完备,最深谋远虑的计划。

怎么韩滉这样做,反而却成为了韩滉谋反的罪状了呢?这是何道理呢?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了!”李泌竭力为韩滉辩护道。

李适不满李泌的回答,继续质疑道:

“先生啊,人心叵测。恐怕这个韩滉,并不是先生你所说的那样简单,那样忠诚吧!

为什么朝中大臣,会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指责韩滉,说他修建城池,招兵买马,试图谋反呢?”

见皇帝执迷不悟,李泌有些丧气了,急忙解释道:

“陛下啊:

这个问题,其实非常容易理解。

老臣以为,只因韩滉这个人,性情刚直严正,孤高特行,不肯拍朝中权贵的马屁的缘故啊!

所以,一定是韩滉,得罪了朝中那些掌握大权的人,那些人,才会在背后,说韩滉的坏话,中伤韩滉。

臣敢肯定,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上书,污蔑陷害韩滉,才会让陛下如此猜忌,疑心韩滉,欲图不轨。

微臣但愿陛下明察,弄清是非曲直。臣敢保证,韩滉对圣人绝对忠诚,没有二心的。”

李泌继续为韩滉担保道。

李适仍不赞同李泌的意见,甚至有些怀疑,李泌与韩滉结党营私了。

李适虎着脸,生气地对李泌说道:

“先生啊,外面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检举和控告韩滉谋反的奏章与报告,简直是多如牛毛。

先生在监督院里,难道两耳不闻窗外事,就一点也没有听说吗?”

李适反问李泌道。

李泌长叹了一口气,极有耐心,语气和蔼地对李适说道:

“哎,陛下,微臣在监督院里,当然也听说过指责韩滉谋反这些话语。

韩滉的儿子韩皋,如今正在朝廷文官部里,担任着考功员外郎一职。

直到今天,因为这些流言蜚语,中伤他的父亲的缘故,韩皋心里一直十分害怕和担心。韩皋甚至,不敢回到江南,去探望他的父母亲人了啊!

就是因为攻击韩皋老爹的声音,像滚水一样沸腾,韩皋为了躲避嫌疑,才不敢回去,探望自己的父母亲人啊!

老臣怎么会没有听说这些事情呢?”

李泌向李适解释道。

李适依然不肯信服,他面色铁青,青筋直露,瞪大他的眼睛,恨恨地发怒道:

“先生啊,恐怕韩皋,并不仅仅是畏惧这些流言蜚语吧!

如果韩滉的亲生儿子韩皋,都这么恐惧害怕,岂不更加证明了,韩滉的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叛逆之心,昭然若揭了吗?

而先生你,既然和韩滉是非朋非友,非亲非故,你凭什么,就敢去担保韩滉的忠诚呢?

难道是先生你,私下接受了韩滉的什么好处,一心要帮韩滉说话,为韩滉解脱吗?”

李泌对李适的想法,感到十分的困惑和不解,思忖道:

“哎呀,大事不好。陛下居然会如此猜疑老臣,竟然把无辜的我,也牵连了进去。这可怎么是好呢?

弄不好,韩滉罪责难逃,就是我自己,也难逃包庇奸佞的干系,被株连九族啊!”

李泌敏锐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决心做最后的努力。

“为了朝廷大计,无论如何,我还是只有耐心地为陛下解释,希望陛下不要听信谗言,陷害忠臣。经历朱泚,李怀光之乱,朝廷再也经受不住折腾了啊!”

想了一会,李泌耐住性子,继续向李适进谏,细细解释,力图说服李适道:

“陛下啊:

臣私下以为,完全不是陛下所说的那样啊!

臣以为,韩滉的儿子韩皋,之所以恐惧害怕,是因为韩皋觉得,他自己的父冤难伸,害怕自己的父亲,陷入牢狱之灾啊!

所以,韩皋为自己父亲受到的冤屈,而忧心忡忡、恐惧不安啊!

臣今天,之所以敢于不顾生死,家族存亡,为非亲非故的韩滉作保,是因为我对韩滉的了解很深,知道韩滉是一个忠臣,一直忠于陛下,一心为国效力的缘故啊!

臣怎么也不会料到,这在陛下的心里,怎么居然会成了韩滉的另一个罪状了啊?”

李泌反问李适道。

李泌在心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默念道:

“唉,陛下和父皇代宗皇帝,是何其相似啊!

为什么陛下,小事聪明善断,面对大事,总是糊涂混沌,被自己的情绪左右,有些是非不分,不知道轻重主次呢!”

李泌知道韩滉的处境十分危险,不愿妥协,以致危害帝国,急忙据理力争,继续向李适解说道:

“陛下啊:

朕心里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不仅仅是关系到韩滉一人的性命,还关系着社稷的平安与稳定啊!

所以,臣才敢于不顺从陛下旨意,冒着生命危险,为韩滉说话,臣并不是一味地庇护韩滉的罪过啊!”

李泌最大程度地耐住性子,继续和颜悦色地对李适讲着道理,据理力争。

“朕心明如镜,心里很清楚,先生一直在帮韩滉说话,一定是有什么难以向朕陈述的原因。”

李适依然固执己见,以小人之心,猜度李泌的私心。

“陛下啊:

臣敢于担保韩滉,是因为臣对韩滉的用心和忠诚,实在是太了解了。臣不愿意犯下欺骗陛下之罪,才坚决这样做的啊!

既然陛下,怀疑臣的这些话语,害怕老臣到时候抵赖,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臣愿把此事的经过情形,用奏章的形式,书面为证,向圣人详细地辨明。

请陛下把臣的奏章,交给中书省去审核,让全国亿兆人民,都知道,其中的真实而详细的情形。

如果老臣确实错了,犯下了包庇奸佞叛贼的罪过,臣愿意独立地承担应付的罪责,即使株连九族,也毫无怨言。”

听了李泌铿锵有力的保证,李适说话的语气舒缓了些。但他对李泌的劝解中,仍带些威胁道:

“先生啊,你这是何苦,要与朝中文武大臣作对呢?为什么先生你,偏要来趟这趟浑水呢?

不瞒先生说,朕已经知晓了先生的才干和谋略,如今正打算要重用先生呢!

先生啊,你何苦要牵连到韩滉这件谋逆案件里面去呢?这有伤朕的一片好心啊!

到时候,如果先生你牵连韩滉的案子之中,丢掉了先生的一世英名不说,恐怕先生还会惹火烧身。那时候,恐怕朕也爱莫能助,难以挽救先生你啊!

再说啊,要想担保一个人,那是谈何容易哦?你何必要和别人不一致呢?

就是父子亲属之间,都难以担保,不出什么问题啊!何况,对于韩滉这样的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外人呢!

先生啊,朕的意见是,对韩滉谋反这个案件,你最好是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要跟大多数人的意见相左,以免到时候,无辜株连到你!

先生啊,朕是为先生好啊!

朕再次慎重地提醒你,一定要远离此事!到时候,恐怕连先生你,也会摆脱不了干系,会连累上你的!”

李适说完,就挥了挥手,对李泌说道:

“先生,你下去好好休息吧!韩滉欲图谋反这件事,跟先生没有什么关系,先生你,千万不要牵连其中啊!”

看着皇帝不听自己的劝解,一意孤行,始终认可韩滉谋反的意见,李泌有些心灰意冷、垂头丧气了,只得退了下去。

10

深夜回到家中,李泌依然难以忘怀此事。李泌反复思量,辗转反侧,久久也难以入睡。

妻子卢巧稚心里困惑不解,又害怕是涉及皇家机密大事,不敢向自己的丈夫询问。

李泌突然从**爬了起来,看了看熟睡的妻子卢巧稚,然后点上灯烛,轻手轻脚地独自前往书房,去书写好了奏章,准备明天上朝,给皇帝呈递上去:

“此事关系重大,事关朝廷的安危大局。我李泌绝对不能够,置身事外。不然的话,天下又会兴起一场腥风血雨。”

刚刚将奏章书写完毕,李泌突然看见,妻子卢巧稚也轻轻地走了进来,站到了自己身边。

李泌一阵诧异怜惜心疼,急忙拉着妻子卢巧稚,挨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看见丈夫劳累,焦急,憔悴,沮丧的神态,卢巧稚心里一阵担心难过,就出言安慰劝说丈夫几句道:

“先生啊,你这是何苦呢?

起先,先生在外奔波多年,四处做官,回京之后,稚儿一直十分欣喜庆幸。

不想回到京师,先生却比在醴州、杭州等地还要辛苦着急。我多么希望,我们还是呆在醴州、杭州呢!”

看见年老衰弱的丈夫李泌,整天为国事操劳,心力憔悴,稚儿怜惜不已。

“唉,稚儿啊,陛下父祖几代,对我是恩宠备至,恩重如山。

眼见如今,陛下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打通朝廷又要掀起腥风血雨,又将危害帝国大业,我怎么能够不去扶一把呢?”

李泌叹了一口气说道。

“先生啊,巧稚明白你的心理。你对国事的辛苦操劳,殚精竭虑,不仅是为了圣人,为了社稷,更是为着天下无数的黎民百姓啊!

陛下回京不久,朝廷内外,才刚刚恢复一些平静和生气。朝廷任何一个失误的举措,都可能导致天下再次出现纷扰,百姓的再次不得安宁啊!

如果韩滉大人,也被奸佞小人逼得举旗反叛,那富庶的江南,将会彻底残破,帝国的复兴,将会变得遥遥无期啊!

可是如今,先生已经据理力争了,陛下还是不肯回心转意。先生你作为臣子,又能够怎么样呢?

万一先生因为此事,与圣人发生激烈的争执和争吵,先生不是会大祸临头了吗?”

看着丈夫为朝廷的政事,昼夜焦虑,稚儿心里十分害怕,担心地说道。

“对不起了,稚儿!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相信,陛下一向英明,是能够接受我的意见的。”

李泌对自己说的话,也没有信心,轻声对妻子说道。

“先生为国彻夜操劳,忧国忧民,稚儿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稚儿理解先生的行动,也在尽力地帮助先生,多做些利民利国之事。

但伴君如伴虎啊!

稚儿从姑姑的遭遇和教训中,已经知道,没有一个君王是靠得住的!先生啊,你一向聪慧,怎么能够执迷不悟呢?”

对丈夫的担忧和关心,占据了卢巧稚所有的心灵。

有时,巧稚甚至也想制止丈夫的行动,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少管些闲事。

可是,稚儿很清楚,丈夫的命运,与帝国的命运,已经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稚儿啊,我不是执迷不悟,固执己见啊!

如果陛下犯下大错,触怒了韩滉,那大唐朝廷就完了啊!哪里还有我们的安宁呢?”

李泌苦笑了一声,忧郁地说道。

“先生,你的话没有错!大不了,我卢巧稚与先生一道,献出一切就是。

可是,稚儿心里最揪心的,就是我们的儿子,女儿和孩子们啊!

看着我们的孩子,一天天地长大成人,稚儿的担心和忧虑,也变得更加地强烈啊!

如果某一天,稚儿与先生撒手而去,我们幼小的孩子,能不能独立地生活与成长,面对生活的种种磨难,种种艰辛呢?

先生啊,你想过这些吗?”

“稚儿啊,我怎么没有想过呢?我也知道,如果因韩滉的事情,而激怒圣人,那后果是难以预料的,还不如明哲保身呢!

可是,你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陛下驾驭的大唐战车,已经奔驰到悬崖边上,就将坠入深渊,而不去扶持制止吗?”

李泌说完,就沉默了下去。

稚儿紧紧地挨着丈夫的身体,紧紧地抱着丈夫的左臂,好像害怕丈夫,从自己眼前消失似的。

李泌看着桌上的奏章,在发愣沉思。稚儿紧握住丈夫的手,默默无语。

“先生:

你义无反顾地去做吧,你把替韩滉辩护的奏章,呈递上去吧!稚儿是阻止不了先生的,谁叫我卢巧稚,是你的妻子呢?”

稚儿太了解丈夫的脾性了,鼓励李泌道。

卢巧稚没有阻止住李泌,而是选择了坚定地支持丈夫。卢巧稚心里明白,丈夫这样做,甚至可能意味着整个家族的牺牲和覆灭。

11

李泌辗转反侧,整整思索了一晚。

第二天,在妻子卢巧稚的支持下,李泌还是把担保韩滉的奏章,呈递了上去。

李泌在上奏中,对李适说道:

“陛下:

臣坚信陛下的英明,坚信韩滉的忠诚。臣愿意以全家百余口人的性命,来担保韩滉的忠贞。”

李泌十分清楚,如果皇帝这次举措失当,那么美丽富庶的江南,从此以后,将会陷入战乱之中,永远不得宁静。

镇海节度使韩滉的军事和执政才能,都远远地超过了朱泚和李怀光等藩镇将领,而韩滉又占据着富庶的江南州郡,深得民心支持。

如果韩滉被逼自卫,那对大唐帝国的伤害,将远远超过刘展当初,在江南反叛造成的祸害。

大唐朝廷将会动**不宁,充满腥风血雨,甚至可能导致大唐帝国的覆灭。

12

李泌的奏章,已经呈递上去好几天了,可是朝中,却没有一点动静。

李适对李泌呈递亲启密奏,也是只字不提。看见皇帝的表现,李泌几天几夜,都惴惴不安,内心十分焦虑和着急。

又是难熬的几天过去了。

终于有一天,退朝以后,李适示意,让李泌再次单独地留下来,与李泌交流。

经过几天的思索和观察,李适的心思,终于有了一些转变。

今天,李适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他用有些敬佩,又有些惊异的语气,对李泌说道:

“先生啊:

你竟然真的公开上疏,为韩滉辩护担保了啊!朕实在是太佩服先生你的勇气,以及你对朋友的情谊了啊!

为了你的仗义执言,朕特地把奏章,留在了皇宫里,没有发往中书省,去进行审核。

朕知道先生你,在江南为官时,与韩滉的关系,十分的亲密。你们两人,是多年的好友,您不忍做那些伤害老友的事情。

但先生啊,你也应该头脑清醒,是非分明,坚守自己的原则才是啊!

先生啊,你其实根本犯不着为韩滉叛逆辩护,不爱护你自己,和你家族一百余口人的性命啊!”

李适说着说着,和缓的语气,又变得严厉起来,又有了一些威胁的口气道。

“陛下啊:

老实说,为臣也很怕死啊!更何况,牺牲臣整个家族一家老小无辜的生命呢!

为了此事,臣已经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请圣人理解老臣的一片忠心啊!”

李泌见李适有心保护自己,心里很是感激。

“陛下啊:

在很多年以前,陛下就已经认识微臣了,陛下你应该深知,微臣的脾性和个性品行。肃宗皇帝,代宗皇帝和陛下,对臣又有知遇之恩,臣岂敢背负呢?

臣为人处世,从来都是,不愿过分地关注枝节小事,而只注意大节问题。

老臣怎么会,为了关切一个患难老友的缘故,而辜负陛下和先皇的盛大恩宠呢?

只因为臣,在江南为官的时间很久,所以深深地了解韩滉的品行志向和才干。

臣敢担保,韩滉此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实在没有二心,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忠贞之士啊!

臣之所以上疏力保他,为的是朝廷的大局,江山社稷的安宁,百姓的福祉,而不是为了我自己,与韩滉的一点私人情谊啊!

如果臣仅仅是为了自己与他的一点情谊和利益,谁愿意舍弃自己宝贵的生命,舍弃全家一百口人的性命,因小失大,去获得那些东西呢?”

李泌坦诚的陈述,让李适的神情好了许多。

“先生啊:

朕真的有些不明白,你的心意啊!

你这样做,明明是为了你的老友韩滉和你自己着想。你怎么还义正词严地说,这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为了万千百姓呢?”

李适心里充满了疑虑,质问道。

“陛下愿意耐心地听从臣的解说和剖析,真是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陛下啊,请您先平心静气下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心平气和地听听,老臣所做的分析吧!

请陛下仔细听听,臣的建议中,是否有一点可取之处。

请陛下听听,臣的意见,是否有一些道理以后,陛下再做出最后的决断,决定如何处理韩滉吧!”

李泌请求李适道。

“好吧!先生,你说的很有道理。朕不是不纳忠言的昏庸之君,怎么会不洗耳恭听呢?”李适客气地说道。

“陛下一定非常清楚,如今的朝廷局势,是窘困不堪,内外交困,经济凋敝。

陛下为此,常常忧心忡忡,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地思考和处理国事,臣心里是最为清楚的!

而今,最严重最紧迫的问题是,战乱连年不断,加上天下大旱,蝗虫成灾,关中的粮价飞涨,皇家仓库中的积存,眼看就要吃光。

国家处境如履薄冰,已经是危险万分了啊!

全国各地州郡,今年大多粮食歉收。只有托赖老天保佑,江东各道还算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陛下应该十分清楚,江东各道州郡,那可是维系大唐朝廷的命脉所在啊!

稳定江东,则能保证朝廷的财赋和粮食供应,最终稳定京城;稳定京师,才能够稳定全国,奠定中兴根基。

稳定江东的重要意义,以陛下的聪明睿智,不言自明。

如果朝廷举措失当,逼反韩滉,则中央危也!朝廷君臣,不被活活饿死,也会被逼入绝境,何谈复兴帝国呢?

正因为这个原因,微臣希望陛下,能够早早地把臣的奏章,交下中书省去办理,使大家心里的疑惑,得以早早地解除,明白陛下的博大胸怀,宏远智慧和良苦用心。

陛下可以下旨,当面召见并吩咐韩皋,赞扬和勉励他们父子俩,对朝廷的赤胆忠心,并叫韩皋立即回家,去探望自己的父母,以尽孝心,并传递圣人对韩滉父子的嘉勉和慰问之意。

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知恩图报,乃人之常情。岂有完全忘恩负义,不顾情义的人呢?

韩滉感受到陛下的浩大恩德,必然会对圣人心存感激。

臣敢保证,韩滉一定会一心一意,毫无异心地思考,如何死心塌地报答圣人的知遇之恩,不再心存犹疑。

臣料想,到了最后,韩滉必然会争分夺秒,迅速地从江南运送粮食,前来解决关中的粮食危机。

这样做,这岂不是为了国家的安危,百姓的安宁吗?

否则,关中缺粮,百姓惶恐,韩滉犹疑,诸侯离心,朝廷无策,军民背离,必然导致朝廷新的危机的发生,进而危害祖宗的江山社稷,危害朝廷的稳定,甚至危害到圣人父子。

陛下你说,臣的这个建议,岂不是为了国家,为了社稷,为了天下百姓吗?”

李泌侃侃言道。

李适听了,如梦初醒,他又惊又喜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

“老天佑我大唐!好极了,先生!朕终于完全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感谢先生的忠诚,冒死提醒朕。如果是卢杞当政,一心顺从朕意的话,朕差点就又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过错了!

那些可恶可鄙的家伙,他们只知道进谗,中伤陷害韩滉!完全不像先生这样,为朕剖析利弊,为朕操心,为社稷大局考虑!

他们只知道是非不分,混淆黑白,造谣生事,也不能为朕讲明白,其中的深刻道理。

先生啊,朕如今已经彻底地醒悟过来,决定接受先生的建议,奖励韩滉的忠诚。

传旨下去,立即把先生的奏章,立即交付中书省,紧急办理。宣考功员外郎韩皋,立刻进宫见驾!”

李适亟不可待地吩咐侍卫道。

李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是陛下英明!做事果断睿智!”

李适带着些抱歉的神色,轻轻地对李泌说道:

“先生啊,处理了韩滉这件事,朕如释重负,我们聊点别的轻松事情吧!”

“好的!陛下。”李泌也终于放下心来,心情轻松了许多。

13

考功员外郎韩皋,接旨以后,心急火燎,有些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皇宫里,觐见皇帝。

此时的韩皋,心里依然有些惶恐不安,他的心口怦怦直跳,担心不已。

李适示意韩皋,在李泌的身边坐下,态度亲切热情地安抚、慰问韩皋说道:

“韩皋啊,你辛苦了。你们父子两人,一直对朕忠心耿耿,朕内心十分感激,一直打算酬佣你们父子的功劳。

朕深知,有功不赏,不是英明君王所为。朕决定,立即奖励你们父子对帝国的贡献。

朕决定,将你的职位,连升两级,赏赐爱卿,红色官服。

朕特地恩准爱卿,允许你立即休假,迅速赶回江南,去探望你的父母亲,替朕问候他们。

爱卿啊,你觉得满意吗?”

当时,大唐官吏的朝服,四品深红,五品浅红;韩皋原来是考功员外郎,官阶从六品上,身穿深绿色朝服。

如今,李适一下子下旨,将韩皋连升两级,晋升为四品官吏。韩皋当然非常意外。韩皋感激涕零,叩拜于地,急忙道谢道: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陛下皇恩浩**,对臣的隆恩,浩大而深厚,臣没齿难忘。臣心里感激不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李适听后,十分满意,笑着吩咐侍从道:

“来人啊,吩咐下去,给朕在皇宫里,设下一桌宴席,朕要宴请韩皋爱卿,由先生作陪。”

盛大的宴席,很快摆设完毕。

李适命令李泌,在一起相陪韩皋。韩皋受到皇帝的赏赐,感到莫上的荣耀,感激不已。

席间,李适言笑晏晏,与李泌,韩皋等臣子谈笑风生,数次安慰和勉励韩皋,大肆赞扬韩滉、韩皋父子,对朝廷的耿耿忠心。

宴席间,李适似乎不经意地与韩皋聊道:

“爱卿啊:

最近,你家老爹,受到朝廷奸佞之徒的竭力抨击,弄得朕也有些不明真相,犹疑不决。

现在,朕已经完全弄清了事实的内情,了解到爱卿父子,对朕的忠心了。

请爱卿相信,朕绝不会再听信那些奸佞小人的中伤之语了。

朕已坚信,爱卿父子,对朕,对朝廷的忠心,如磐石般坚定。爱卿父子,一心忠实于朕,是朕的正直忠贞的良臣。

爱卿啊,朕期望你回去以后,能够告诉你的父亲大人,不要把奸佞小人谗言陷害这些事,放到他的心上去。

请爱卿相信,朕会牢记你的父亲的所有的功劳,给予你的父亲应得的奖赏的。

爱卿啊,你身在京城任职,定然非常清楚,京师缺粮的窘迫处境。

近些日子,朕一直寝食不安,忧心忡忡,为西京百姓的粮食短缺问题,忧心如焚。

所以,希望爱卿回家以后,能够给你的爹爹,摆谈一下京师如今缺粮的窘境。

希望你爹爹,能够体谅朝廷的苦处,迅速运来粮食赋税,以解朕的忧心。越快运来越好。

如此,则百姓幸甚,国家幸甚,朕也会甚感欣慰!相信韩滉大人的功绩,必将青史留名。”

李适一边慰勉韩皋,一边吩咐道。韩皋感激涕零,泪流满面,急忙答应道:

“感谢陛下的宏达恩典!臣向陛下保证,臣父子会尽一切努力,完成陛下的使命,全心全意,报答皇恩!”

李适举起了酒杯,亲自祝酒道:

“好了!有了爱卿的许诺,朕就放心了。先生啊,我们共同祝愿韩皋,一路顺风。”

君臣尽欢而散。

14

第二天,韩皋领旨而行,马不停蹄,很快出发,赶回父亲镇海节度使韩滉驻守的润州(江苏省镇江市)。

不长时间,韩皋就见到自己的老爹韩滉,立即告知了皇帝召见他的详细情形,转述了皇帝勉励他们父子的话语。

镇海节度使韩滉听后,由衷感激,喜极而泣。

当天,镇海节度使韩滉,亲自出马,到江边去指挥调发稻米,下令立即将稻米一百万斛,装上船只。

韩滉命令儿子韩皋,只能在家停留五天,然后立即负起押运粮食的重任,返抵京师。

韩皋与母亲等亲人,久别重逢,如今又要匆匆分别,彼此难舍难分,抱头痛哭。

哭声声震屋外,韩滉心里也有些不忍。

但想到粮食事关朝廷的安危,镇海节度使韩滉,也只好催促儿子韩皋,立即出发,马上押送粮食进京。

镇海节度使韩滉,亲自把儿子韩皋送到船上,命令儿子韩皋道:

“皋儿啊:

如今陛下忧虑百姓疾苦,臣等理应为国分忧。不管风浪多大,你都要督促下令,粮船开航前行,务必及时将江东粮食,送抵京师,解救京师百姓的生命。”

韩皋急忙向父亲承诺道:

“父亲放心!儿一定不辱使命!”

15

不久,淮南镇节度使陈少游,听说镇海节度使韩滉,向朝廷进贡稻米,也大受感染,立即效仿,迅速向朝廷进贡粮食二十万斛。

关中粮荒很快解决,李适喜不自禁。

在一个闲暇的时节,李适下旨,亲自召见李泌,勉励李泌道:

“先生啊:

你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啊!要不是先生的建议,朕还在为粮食问题,彻夜揪心,不得安宁呢!

唉,朕真的没有想到,韩滉的力量如此之大,竟然能将陈少游感化,让陈少游也为朕进贡稻米!”

李适感叹道。

“都是陛下英明!要不是陛下聪明睿智,虚怀若谷,虚心地接受臣的建议,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

陛下啊,更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依老臣看,岂止是陈少游受感化进贡。不久,全国都会争着,向朝廷进贡呢!

那才是圣人的万千之喜啊!”

李适欣喜若狂:

“承先生吉言,但愿如此!”

自此以后,李适对李泌的宠信更甚,决定对李泌委以重任,这才给了李泌施展绝世才能的机会。

16

当初,吏部尚书、同平章事萧复,奉李适之命,出使江淮地区,慰劳安抚江淮军民。

如今,萧复安抚完毕,完成使命顺利回朝。

回到朝中的第二天早上,吏部尚书、同平章事萧复就与李勉、卢翰、刘从一等宰相一道,入宫前去晋见皇帝。

李勉等宰相退下后,吏部尚书、同平章事萧复,单独一人,留了下来,与皇帝谈论国事,交流安抚的情况。

萧复对李适建议说道:

“陛下啊:

臣发现,淮南镇节度使陈少游,兼有大将与宰相的职任,却首先败坏人臣的操守,对陛下不忠。

而韦皋,不过是幕府中的下级官吏,却能于去年十月,在奉义镇,独建忠义之举,抗拒朱泚叛贼的**。

臣建议,让韦皋代替陈少游之职,去担任淮南镇节度使节度使,代替陈少游,镇守淮南。”

李适点头称是:“萧大人讲得有理。凡是不忠于朝廷的,理应受到朝廷的摒弃。”

稍后,李适派遣中使马钦绪,去拜见宰相刘从一,传达皇帝的旨意。

中使马钦绪,贴着宰相刘从一的耳朵,将皇帝的圣旨与宰相刘从一悄悄嘀咕了好一阵。

讲完话,马钦绪就回宫复命去了。各位宰相,也都分别回到了各自在政事堂的阁室里。

等中使马钦绪走后,宰相刘从一,走到萧复的阁室里,去询问萧复道:

“萧大人:

刚才马钦绪传达陛下的圣旨,让我与萧大人计议一下,早晨大人对陛下所讲的那件事情,立即奏上实行。

陛下专门吩咐,不要让李勉、卢翰等宰相,知道这件事。

请问萧大人啊,陛下吩咐的,究竟是一件什么事情呢?在下心里很疑惑,不知道阁下与陛下谈论的,究竟是十分事情,所以前来请教。”

萧复听后,大为震骇,对宰相刘从一说道:

“刘大人啊:

唐尧、虞舜,掌握升降百官的尺度,朝中的执政大臣,与各地的封疆大吏,全都协调一致。在朝中给人爵位,就要与这些人共掌朝政。

假使李勉、卢翰等人,不适于担当宰相的职务,就应当免除他们的宰相职务。

既然他们尚在宰相的职位上,那么朝廷的政事,怎么能够不和他们共同计议,而偏偏要隐瞒这件事情呢?

萧某以为,这乃是当前最大的弊病。

早晨,我已经与圣人说过这番话,并向圣人当面陈述,如此做法是不对的,没想到圣人的意愿,还是这个样子。

我并不拒绝,和你一同上奏,实行这件事情。

但是,惟恐这种做法,逐渐成为习俗和惯例,破坏了朝廷立下的宰相一同议事的规矩,所以不敢把陛下讨论的这件事,单独告诉你。”

萧复拒绝把这件与皇帝讨论的事情,单独说给刘从一一个宰相听。

宰相刘从一,心里十分不解,就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上奏皇帝。

李适听萧复拒绝这件事后,心里愈发不高兴,大怒道:

“萧复这个傲慢的家伙,违背朕的旨意,不肯与同僚交流,不是看不起朕这个皇帝吗?”

第二天上朝,萧复感觉皇帝的神态不对,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触犯了皇帝的忌讳。

萧复就进上表章,向皇帝请求,辞去宰相的职务。李适求之不得,立即答应。

兴元元年(784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李适下旨,罢免萧复的宰相职务,任命萧复为太子宫左庶子。

17

宣武镇节度使刘洽,终于率军,攻克了汴州,上报朝廷。李适听后,非常振奋。

宣武节度使刘洽,占领得到汴州后,得到了楚帝李希烈的《起居注》。

李希烈的《起居注》上面,有这样一条记载说:

“某月某日,陈少游进上表章,表示归顺。”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听说刘洽得到了李希烈的《起居注》的消息以后,心里又惭愧,又恐惧,生怕皇帝,会因此事处罚他。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因此忧郁成疾,犯了病。

兴元元年(784年)十二月八日,淮南镇节度使陈少游,在军中逝世。

这次,李适还算大度,朝廷不念陈少游的过失,追赠陈少游,为太尉,送去助丧的钱财和对陈少游的祭祀等级,都按照通常的仪礼,进行。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的部下大将王韶,打算仿照河北藩镇的做法,自己当淮南镇留后,暗示淮南镇将士们,上书皇帝,推荐他代理和主持军务。

为了讨好部下淮南镇士卒,淮南镇大将王韶,还对将士们许诺,答应放纵淮南镇士卒们,去大肆抢掠。

淮南镇将士,蠢蠢欲动。

镇海节度使韩滉,闻知此事,立即派遣镇海使节,到淮南镇去,警告王韶,不要轻举妄动道:

“王将军,你如果胆敢不听从中央的号令,大胆寻隙闹事,我马上就率领我的大军过江,砍下你的人头!”

镇海节度使韩滉军力强大,实力远远超过淮南镇。

王韶等淮南镇将领恐惧,不敢发动士卒,去抢掠百姓,淮南镇终于得以安宁。

得到淮南镇平安无事的消息,李适非常惊喜。他立即非常激动地下旨,单独召见李适,兴奋地对李泌说道:

“先生啊:

你的建议,真是收到了奇效啊!韩滉不但安定了江东,还安定了淮南啊!

韩滉真有国家重臣的器度,真是国家忠臣的表率啊!先生啊,可以说,你是最能识别人才的了。”

看到李适喜气洋洋的神态,李泌心里也十分高兴。他对着李适微笑了一下,愉快地说道:

“哪里!哪里!微臣一介老朽,有什么本事呢?这都是陛下虚怀若谷,察纳雅言,睿智英明,运筹帷幄的结果啊!

如果没有陛下的英明领导和大力支持,微臣一介老夫,能够有什么用处呢?”

李适听了,极为受用,有些不好意思地自责道:

“先生实在太过谦逊,朕有些无地自容。没有先生指教,朕差点被奸佞小人贻误,误入歧途。”

兴元元年(784年)十二月十三日,李适下旨,任命镇海节度使韩滉,兼任朝廷的使相,以及江淮转运使(江淮运输总监)。

江淮转运使韩滉,转运粮食,绸缎,赋税等,前往京师长安,络绎不绝,没有一个月停止。

大唐朝廷,依靠江淮转运使韩滉等大臣的不懈努力和大力支持,才得以正常运转。

李适心情舒畅,不断派遣使节,前去江南,慰劳江淮转运使韩滉,对韩滉的恩宠信任,也日渐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