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临近深冬,北方边塞的天气,是越来越寒冷。雪花在行宫窗外,不停地纷飞,就连行宫里,也常常感到寒风冰冷刺骨。
就是在温暖的室内,烤着火,每个人的背上,也会感到寒气逼人,到处凉飕飕的。
近段时间,平叛大事渐渐地走上了正规。一切形势,都在朝着对大唐朝廷有利的方向发展。
李亨的心情,也随之舒畅了许多,开始感受到了一些做皇帝的乐趣。
一天晚上,李亨与文武大臣们一道,十分顺利地处理完了朝廷军政要务。
李亨今晚的心情,格外轻松自在,说不尽的惬意。他一个人高高兴兴地哼着小曲,提前回到了寝宫里。
遗憾的是,李亨回到后宫之时,因为天实在太过寒冷的缘故,妻子张姝姝和侄女稚儿,已经早早地上炕歇息了。
李亨不想去打扰妻子张姝姝休息,同时也害怕妻子,又拉自己在炕上,通宵达旦地下棋游戏,或者对自己唠叨抱怨。
李亨独自闲坐在熊熊的炉火边,烤了一会火,然后悠闲地躺在椅子上,喝了一会茶水。
行军司马李辅国,闷闷不乐地呆坐在李亨的身边,一声不响,也好像有什么心事似地。
2
看见李辅国郁郁寡欢,沉默寡言的神态,突然勾起了李亨心中的烦心事。
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妻子张姝姝对李泌,建宁王两人的成见,是越来越深。
李亨了解妻子张姝姝小气记仇,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脾气,心里隐隐有些不解和不安起来。
“朕不明白,为什么女人的心思,会如此狭小呢?为什么别人的一点小小的冒犯,就会让女人们忌恨很久,怀恨在心呢?
姝姝一向小气任性,脾气倔强,她对一个人有了仇恨,是很难化解的。
朕该如何去说服姝姝,以大局为重,与先生和好,不与先生记仇呢?”
想起这事,李亨有些左右为难,烦恼不堪,不知究竟如何去处理妻子与李泌的隔阂了。
“先生一向大度无私,心胸宽广。
朕只有寻找到一个恰当有利的机会,让先生主动出面,去给良娣赔个不是,给足良娣面子,才能够缓和先生与姝姝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和隔阂啊!
毕竟姝姝和长源,都是朕生活中,异常重要的人物啊!先生本没有什么错,先生一向豁达,一定会委曲求全,一口答应向姝姝道歉的要求的。”
李亨在心里暗暗地设想道。
“可是,为什么近段时间以来,辅国爱卿,对待先生的态度,也与姝姝爱妻有几分相似呢?
朕真是有些大惑不解了。
难道先生,也无意之间,得罪了辅国,两人有了矛盾隔阂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们一个是元帅府行军司马,一个是元帅府行军长史。如果他们两人,有了矛盾隔阂,岂不是对平叛十分不利吗?
先生潜心修道,与世无争,淡泊名利,连俸禄也不要。他对人和蔼慈善,低调谦逊,胸襟阔达,从来不喜欢与人结仇。
先生究竟是在何时,何处,得罪了辅国和姝姝,以致让他们两人,都对先生,好像同仇敌忾似的呢?
要说先生,因为七宝鞍和封爵之事,得罪了姝姝还可以解释。
可是,先生和辅国爱卿,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啊?为什么他们,却也像仇敌一般,格格不入,势同水火似的呢?”
想起李泌与李辅国、张姝姝之间的矛盾和隔阂,李亨心里就十分烦恼。
“朕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寻找各种机会,要让先生主动去与姝姝、辅国他们和解,让先生摆脱与他们之间,那种僵持紧张的关系啊!
他们的关系如此紧张,长此以往,对国家不利啊!”
就这样静静地独自思考了好大一会,李亨有些兴趣索然,更加烦闷起来。
见根本就没有人,来化解自己的烦恼情绪,李亨心里,感觉更加无趣,越发孤寂和无聊起来。
3
独自闷坐了好大一会,李亨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立即吩咐李辅国道:
“辅国啊,真是对不住你了!麻烦你马上派人,去元帅府把先生请来宫中,与朕闲聊几句吧!”
陪伴和侍候着李亨的李辅国,这时也有些昏昏欲睡了。只有行宫外的禁卫军侍从李瑞、建宁王李倓等年青人,还不惧寒冷,精神奕奕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保卫着行宫的安全。
听见李亨的召唤,李辅国不禁有些发愣,有些慵懒,半晌才明白过来李亨的意思。
于是,李辅国一反常态,急急忙忙地朝着宫门外,大喝了一声说道:
“李瑞,叫其他侍卫,守着宫门。你去元帅府,叫你家主人过来,陛下有要事相商!”
“行军司马大人,瑞儿马上就去!赵启瑞,李兆锦,站好岗,陪着建宁王,看好宫门!”
李瑞答应一声,立即去叫李泌去了。
那时,李泌还没有休息,一直在元帅府里忙碌着,与广平王,南阳王一道,处理着公务,料理着军队布防、军需供应等等急迫的问题。
听到是皇帝的吩咐,李泌立即放下手上的事务,向广平王李俶、南阳王李係二王招呼吩咐后,迅速地跟随李瑞,向行宫走去。
“瑞儿啊,你最近好吧?这个侍卫好当吗?”李泌关切地询问李瑞道。
“还好,先生!就是有时整天站在那里,显得太过无聊了,又没有几个人聊天,无趣得很。哪有上阵打仗,那么有趣刺激啊!”
李瑞率真地答道。
“瑞儿啊,保卫陛下,比上阵打仗还要重要呢!你不可麻痹大意,让盗贼有机可乘!出了一点纰漏,我也不能够保你!”李泌警示李瑞道。
“先生,瑞儿同你开玩笑呢!我同建宁王等,一直轮班值守,严阵以待,那些宵小贼人,哪里敢痴心妄想呢?”
李瑞答道。
“瑞儿啊,如果你不习惯,做禁卫军侍卫,等两京收复以后,你还是同我一道,回山隐居去吧!
你同我一样,也闲散惯了,恐怕不习惯宫廷严谨的生活啊!”
李泌对李瑞建议说道。
“谨听先生吩咐!先生到哪里,我就跟着先生到哪里!先生啊,我还要站岗放哨,你进去吧!我就不送你了!”李瑞说道。
“很好!瑞儿恪尽职守,果然懂事!真是长大了!”李泌赞扬李瑞道。李瑞陪伴李泌,走到了宫门前,就停止不前了。
4
看见李泌踏进内宫来,李亨的心情,也踏实舒畅了一些。李亨挥手示意,叫李泌坐到了炉火边。
紧接着,李亨就吩咐李辅国道:
“辅国啊,麻烦你立即去叫御厨房,为朕和先生,准备一点小吃,找来一点酒,马上送来。”
李辅国应声而去。
不多久,小吃和醇酒,就送了上来,摆到了榻边。
“辅国啊,你也上来,陪朕和先生,饮上几杯,暖和暖和身子如何?”
李亨想趁机化解李泌与李辅国的隔阂,于是亲热地招呼李辅国道。
“陛下,辅国有些困了疲倦!你和先生随意聊着吧,辅国想去里屋,歇息歇息!”
李辅国似乎有意无意地躲着李泌,逃避推辞道。
“那好吧!辅国啊,你辛苦了!你去里屋好好歇息吧!有事,朕找瑞儿他们几个就是了,朕与先生,先聊上一会!”
“多谢陛下,辅国下去了!”李辅国有些闷闷不乐地走了下去,内室里只剩下李亨、李泌君臣二人,随意地聊天。
5
君臣两人,围坐在炉火边上,一边温着冷酒,一边兴致勃勃地畅谈了起来。
今晚,君臣的谈兴依然很浓。
李亨饮着酒,情绪越来越激动。他们谈起了朝廷当前面临的困境,商讨着应对措施,谈起了他俩之间共同的那些遭遇和经历,畅享了他们结下的深厚交情。
谈着谈着,李亨与李泌就触景生情,谈到了从前那些艰难、困顿的日子。
君臣俩一会儿兴奋,痛快,一会儿愤激,恼恨。
6
“要是李林甫、杨国忠这两个祸国殃民的奸贼,如今还健在的话,看见我们君臣,其乐融融的场面,不知会怎样的嫉妒、仇恨啊?”
李泌无意之间提到的这一句话,一下勾起了李亨内心里深藏的心事,激起了李亨的怨恨。
李亨的脸色突变。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下子重新回到了李亨的心中,李亨一下子变得愤怒难过。
李亨咬咬牙,面色一下子变得阴森森地,显得有些恐怖。他恨恨地对李泌说道:
“先生啊,你不提也罢,一提起从前那些令人忧愤的往事,朕是记忆犹新,怒火难平。
朕对奸贼们,至今依然是义愤填膺、恨之入骨啊!
先生一定清楚,朕那些时候,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朕几乎天天,都是度日如年啊!
朕那时,不仅天天提心吊胆,时时胆战心惊,而且每时每刻,都如履薄冰,担心大祸降临。
可恨李林甫、杨国忠那些口蜜腹剑,阴险毒辣的狗贼,他们的陷害,经常让朕如芒刺在背,如鲠在喉,忧心忡忡,不得安宁。至今想来,朕还心有余悸。”
李亨痛苦地回忆道。
7
“往事不堪回首,幸好苦尽甘来。陛下啊,你当年所受的那些磨难,真是令人难以忘怀啊!”
李泌深有同感道。
“就是如此!二十多年前,朕依赖高公公及诸位大臣的努力,才被父皇封为了太子。
不想,朕成为太子之后,却也成为了李林甫,武惠妃那些狗贼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因朕被封为太子这件事,不是出于李林甫那狗贼的主意,那狗贼就对朕恨之入骨。
朕十分清楚,很早以来,李林甫就与宫中的武惠妃娘娘,秘密地勾结,一心一意想要更换太子。所以,他们才会苦心孤诣地迫害大唐帝国的储君。
朕的太子二哥及朕的两个至亲可爱的弟弟,就是惨死在他们两个奸佞的手里。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武惠妃娘娘,终于因病而死。
李林甫那狗贼,没有了宫中武惠妃这个靠山,他对朕依然不肯放过。
他依然想尽千方百计,总是想要陷害和打击朕,置我于死地而甘心。
幸遇上皇英明睿智,目光深远,才没中李林甫那厮的奸计,没有废弃朕的太子之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朕如今终于盼到了出头的日子,盼到了当家做主、扬眉吐气的这一天。
先生啊,朕私下打算,等到克复长安以后,朕准备训令各镇将领,立即挖掘李林甫那狗贼的坟墓,焚烧他的骨骸,扬弃他的骨灰,以泄朕心头之恨。
先生以为,朕的报复恰当吗?”
李亨满脸铁青,青筋直冒,恨恨地对李泌说道。
8
提起奸相李林甫,以及武惠妃等奸佞对太子李亨兄弟的陷害,李泌心里也非常愤慨。
李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当初李林甫与武惠妃、安禄山等奸佞狼狈为奸,相互勾结,祸乱朝纲的往事。
那时,安禄山深受李隆基的宠爱,曾多次从镇所,到长安去朝见皇帝,参加宫廷和官场的一些社交活动。
每次入朝,经过龙尾道时,安禄山总是会南北侧目,窥察很久,才会随着众大臣,进入宫殿去。
“为什么安禄山会有这些异常的举动呢?是不是那时,安禄山的心中,就已经对我大唐的锦绣河山,开始有了蠢蠢欲动的念头了吧?
或者,他早就在觊觎皇帝的至高无上的宝座了呢?”
李泌突然悟到,“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安禄山的异常举动,又该如何解释呢?”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安禄山的权势在手,他对大唐朝廷内外的情形,了解也越发深刻,越来越觉得天下可图,朝廷可欺。他的野心膨胀,不免暗生了异志。
安禄山萌生夺权篡位的异图,难道与李林甫的纵容与揽权,就没有关系吗?”
李泌默默沉思,探索安禄山反叛的起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