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神相

第八十八回 奸佞逼死耿忠臣 君王猜忌贤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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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走后,元帅府里,四下无人,一片寂静。

李泌,广平王李俶两人,呆呆地坐在一起,悲愤交集,都为建宁王李倓的身亡哀伤不已。

就连一向乐观单纯的南阳王李係,也为小弟李倓的身亡悲痛连连,忍不住躲到了府外的角落,偷偷地哭泣,伤心落泪。

李泌,广平王李俶两人,灰心绝望,满眼忧愤。两人都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处理元帅府的公事。

他们俩久久地呆坐在一起,只有默默地互相看着,悲伤无语。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哀伤,怜惜,无奈和恐惧。

大批的紧急公文,堆积在元帅府的案桌之上,都没有得到他们及时的审阅和处理。

他们两人,似乎谁也没有心思,没有精神,再去认真处理元帅府里的那些奏章和公文了。

两人哀伤地沉思了许久许久,都没有注意到南阳王李係在哪里哭泣。

2

广平王李俶,悲愤地沉寂良久,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打破了元帅府的沉默,对李泌哀叹道:

“哎,先生啊,你看见了我们现在身处的危险处境了吧!

淑妃娘娘如今,有了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了啊!她已经不满足于现在的地位了啊!

外人都一目了然,淑妃娘娘的矛头,其实是针对我和先生的啊!淑妃娘娘这是在明目张胆地设计夺嫡啊!

前次,刺伤本王,明明是李辅国那个奸贼,暗中指使贼人去干的,谁不知道呢?

想不到,他们却诬赖到了我三弟建宁王的头上,说是三弟指使人干的,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

我三弟一向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岂会采用这样下三滥的卑鄙手段呢?

先生,难道我们就这样让奸佞小人得意忘形,疯狂作恶,而甘愿坐以待毙吗?

先生啊,我现在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是军权在握!

我打算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义,立即派遣军队,采取行动,一劳永逸地铲除李辅国、程元振和张淑妃这等奸佞小人,清除君侧,为建宁王三弟报仇雪恨。

先生以为如何呢?”

3

听了广平王李俶的建议,李泌大惊失色,脸上顿时布上了一层死灰般的阴云。

一种更大的恐惧,一种更大的担忧,一下子就又笼罩住了李泌的心灵:

“陛下对李辅国一向十分的宠信,任命他担当起了宫内宫外的很多重要职务。

虽然李辅国的相貌,奇丑无比,时常沉默寡言,但一点也不影响陛下对他的亲近和信任。

陛下对李辅国、张淑妃的恩宠备至,很多时候,甚至超过了对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宠爱和信任。

李辅国不仅当初是太子家令(总管),而且他借着禁军飞龙厩出生和陛下宠信的机遇,已经完全控制了皇家禁军。

在皇家禁军中,李辅国早就拥有了自己的势力和巨大的影响力,对禁军将领有超常的号召力。

到了如今,陛下又任命李辅国,担任判元帅府行军司马,更是掌握着皇家禁卫军的实权。

而广平王,虽然号称元帅,但在禁军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并不强,如果广平王没有禁军支持,稍有轻举妄动,势必将会有马嵬驿一般的大祸降临。”

李泌洞悉宫廷内幕,非常清楚这一点。听了李俶的建议后,李泌忧形于色,急忙果断地制止李俶的冒失举动道:

“广平王啊,你怎么敢这样想呢?这可是谋反大罪啊!与安禄山之徒,有什么区别呢?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那些奸佞之徒的用意,就是千方百计地激怒我们,让我们涉入险境,我们岂能够掉入陷阱,让奸人如意呢?

难道你还没有看见,建宁王惹出的大祸吗?难道你愿意看见,天下分崩离析,百姓生灵涂炭吗?

建宁王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结果惹火烧身。难道大王你,又想惹祸上身吗?

如今,虽然我们的处境艰难,但暂时性命无虞。我们的最佳对策,只有韬光养晦,一个‘忍’字啊!

想你父皇当年,忍辱负重,整整忍受了几十年,终于修成了正果。

建宁王年轻冲动,就是因为不能够忍受屈辱,一时义愤,出言不逊,才给奸佞之徒,抓住了中伤陷害的把柄啊!

大王啊,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怎么能够重蹈覆辙,走上反叛之路,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李泌对广平王李俶的想法,感到惊恐不已,不寒而栗,急忙阻止广平王李俶道。

“先生啊,我这样做,不仅是为我自己的安全考虑,我也是为先生的安危担心啊!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在元帅府府里等死吗?难道你已经忘记,也有不明身份的人,要想对你下毒手,欲弄死你吗?”

广平王李俶竭力辩解,坚持自己的计划道。

4

听到广平王李俶的善言提醒,李泌一下回想起了,那天中午发生的那件极端诡异危险的事情,顿时浑身颤栗,心有余悸。

李泌长期悟道修行,已经养成了一个午休的习惯。

那一天,李泌午饭以后,照例待在元帅府里,小憩一会,养养精神。

广平王李俶,知道李泌的习惯,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公事,看着李泌进屋歇息,也没有怎么在意。

李泌一向为人洒脱,与人为善,没有戒心,那时正放心大胆地在元帅府里面的小屋熟睡。

不知道为了何故,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悄无声息地独自摸到了李泌午休的屋子里。这一个不明身份的人,似乎很弄清李泌的生活习惯,径直摸到了李泌休息的场所,没有惊动任何人。

李泌独自在**休息酣睡,茫然不知,不知道竟然会有人前来谋害自己。

这个不明身份的人,直接走到床边,掀开帐幕,迅速用一床厚重的被褥,盖在了李泌的头上,并用自己庞大的身躯,紧紧地压在了李泌的身上。

李泌的头脸,顿时被被褥完全蒙住,不能够呼吸。李泌立刻挣扎起来,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眼看就要窒息。

李泌拼命挣扎着,想翻过自己的身子,挣脱那个不明身份人的重压。但李泌的呼吸不畅,四肢无力,李泌挣扎一通,也无可奈何,不能够挣脱重压。

李泌很快明白,是有人欲置自己于死地。李泌顿时感到了一种绝望,明白了自己危险万分的处境:

“我李泌功业没成,大恩未报,难道就这样寂寂无名地冤死了吗?”

急中生智,李泌只好停止挣扎,迷惑敌人,选择装死。他用自己常年在山中修炼的道法,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等了很久,不明身份之人,见李泌彻底没有了动静,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立即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而这时,那个不明身份人,似乎已经知道,广平王李俶,就将带领自己的侍从们,前来向李泌请教公事的处置,不敢多停留,急忙赶在广平王李俶进寝室之前,偷偷地离去了。

李泌这才侥幸生还,躲过了一劫。

广平王李俶,带领侍从,进到李泌的屋子,看见李泌神色异常,急忙关心地询问李泌道:

“先生,你的呼吸急促,脸色通红,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先生病了吗?”

李泌心地善良,生性单纯,虽然知道自己与李辅国、程元振、张淑妃等人,因为国事有些隔阂矛盾。

但李泌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根本不会想到,居然会有人居心叵测,胆子大到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行宫附近,暗下毒手,谋害自己,连忙告诉了广平王李俶道:

“大王真是庇护长源的福星!要是大王晚来一时片刻,恐怕长源就无缘得见大王了。”

广平王李俶一听,大惊,急忙问道:

“先生,究竟怎么回事?”

李泌急忙答道:

“大王啊,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乃真言哲理。

长源与世无争,与人为善,根本不会想到,居然会有人居心叵测,胆子大到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行宫附近,暗下毒手,谋害长源啊!

大王啊,你身为天下兵马元帅,陛下的嫡长子,帝国希望,不能不加倍小心啊!”

广平王李俶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大怒道:

“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先生呢?本王一定禀告父皇,将奸贼杀手绳之以法!先生,你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李泌急忙说道:

“大王,此事极端机密,不可声张,惊动陛下。我们加倍小心,提防奸贼,保护行宫和元帅府的安全就是。

当时,长源在阴暗的里屋熟睡,并没有亲眼看见谋害人,也无从指证。

长源只是在心里怀疑,我一生与人为善,并没有什么仇家,可能是李辅国、程元振或者是贼酋安庆绪派来的大燕刺客之类。”

“先生言之有理,我们小心提防,不要打草惊蛇,让奸佞有了防备。”广平王李俶赞同道。

每当一想起这事,广平王李俶和李泌两人,都后怕不已,加紧布置李瑞等忠诚精锐的人力,加强行宫和元帅府的完全保卫,防止奸细和奸佞小人,趁虚而入。

从此,李泌和广平王李俶两人,不敢一人独处,单身休息办公。

李泌、李俶也警示皇帝以及各朝廷各部门,加强了行宫、元帅府,三公府等重要部门的警戒和防卫巡查。

而行军司马李辅国,却依然沉默寡言,陈府很深,喜笑不形于色,就像那些事根本于己无关,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

李泌与李俶深知李辅国深沉阴险的性格,心里更加恐惧安心,秘密加派忠实人手,加强了行宫和元帅府的警戒巡逻,不给奸佞小人以可趁之机。

5

想起这件惊心动魄的往事,李泌的心中,还怦怦地跳个不停,后怕不已。

等了一会,李泌终于定下心来,于是转而去安慰广平王李俶说道:

“广平王啊,你就放心吧!不要为我担心啊!我潜心修道,与世无争,淡泊名利,早已跟陛下有了约定。

等到收复京师以后,我就回山去隐居,不会再与那些奸佞小人,发生利害冲突的了!

希望如此,我可以逃过这场灾难。只是希望,那些奸佞小人不要仗势欺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赶尽杀绝。”

李泌有些言不由衷地对李俶说。

“先生啊,”广平王李俶心里,还是有些隐忧、胆怯不安地对李泌说道,“先生啊,你走了以后,我可怎么办啊!

先生啊,没有你的保护,没有您在父皇面前,帮助我说话,我的处境,不是更加危险了吗?到时候,我成为了众矢之的,我可怎么办啊?”

听李泌说到,收复京师以后,将会回山隐居,李俶越发感到了一种孤立无助和绝望,他带着哭腔问李泌道。

李泌一听,一下子就明白了李俶的焦虑和忧愁,急忙劝慰广平王李俶道:

“大王啊,现在离收复京师,还早着呢?到时候,我会为大王设计安排布置好,不会对大王置之不理的,定会让大王安如泰山。

大王是陛下的嫡长子,未来的储君,大唐帝国的希望,天下苍生都寄托在大王的身上。我怎么敢掉以轻心,对大王不管不问,成为千古罪人呢?

大王啊,长源已经说过,我们现在唯一的自保办法,就只有妥协退让,韬光养晦,潜藏行迹,保持低姿态,不与奸佞小人公开对垒啊!

就是我给大王你说的那一个‘忍’字。

如今,如果我们贸然发动,对奸佞们的反击,对帝国不利,只会对社稷带来更大的伤害啊!

我叫大王卧薪尝胆,韬光养晦,潜藏行迹,这既是为国家大局作想,也是保存我们自己的唯一方法啊!

从今以后,我们只要处处小心谨慎,尽力秘密地防备就是了,何须畏惧奸佞小人的陷害呢?

至于大王你,对待父皇和淑妃娘娘,你只要尽好一个儿子的孝道,就行了!

李辅国这人,虽然诡谲狡诈,深不可测,但一向崇拜权利,拥护正统。

李辅国虽然仇视嫉恨我,但内心还是拥戴你的,只是大王你,没有给予他太多的机会。

如果大王施以恩威,李辅国未尝不会转而投奔大王。

我私下分析,李辅国这人老奸巨猾,谋略甚远,还要仰仗大王你的庇护和支持,不愿意把一切赌注,投资到弱妇幼儿身上。李辅国投鼠忌器,是不敢明目张胆,对大王你暗下辣手的!

至于淑妃娘娘呢?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罢了!她心胸狭窄,贪欲很甚,尤其喜欢财宝和奉承。

大王你只要善于摸准淑妃娘娘的心思,然后顺着她的意思,多奉承奉承她,多用金银珠宝,去孝敬孝敬她就行了。

你低调应对,曲意逢迎,她忌惮你的地位和威望,担心自己弱妇幼儿,又能够把你怎么样呢?”

李泌为广平王李俶出着主意,宽慰着广平王李俶焦虑忧郁,忐忑不安的心。

“先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也只好如此了!”广平王李俶忧形于色地对李泌说道。

6

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建宁王李倓,李亨是越发多疑,愧悔不安。

痛苦不断折磨着他,儿子建宁王李倓在世时的音容笑貌,不时浮想在李亨眼前,李亨喜怒无常,甚至时常迁怒别人。

李亨的疑心病越发严重,对部属大臣将领的猜忌之心,也是越发的强烈。

李亨总是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在暗地里算计他,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一心一意信任的人。

李亨对李泌的感情,也好像疏远了一些,对李泌若即若离。李亨将儿子建宁王李倓之死,迁怒别人,似乎身边的所有人,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亨那颗对上下左右臣属的疑惧之心,就如同被种下了蛊毒一般,一刻也不得安宁。

猜忌怀疑,愧悔不安,不时在李亨的心里发作,始终无法拔去,迷惑着李亨的心智。

那些权高位重的文武大臣们,那些统兵的藩镇、大将们,统统成了李亨他这个新皇帝的心病。

7

草草安葬完儿子建宁王李倓,经过几天在行宫里茫然若失的痛苦煎熬后,李亨逐渐从愧悔和痛苦中,走了出来。

好些日子,没有到大军军营、元帅府、三公九卿府等地视察,李亨有些心虚胆怯,似乎害怕召见文武大臣,害怕看见李泌,害怕见到广平王李俶,南阳王李係这两个成年主事的儿子。

那时,李泌也似乎沉浸在悲伤中,知道李亨哀痛的心思,没有前往行宫,去拜见皇帝。

可没有李泌与自己交心,李亨越发寂寞孤寂。到了最后,李亨自己,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于是下旨命令行军司马李辅国,去请来李泌,商讨平叛靖乱的国家大事。

经历上次建宁王李倓自杀身亡的教训,陌生刺客谋害的种种变故以后,广平王李俶、南阳王李係、长史李泌,越发知道了敌人的险恶,变得格外小心谨慎起来。

年青的小仆李瑞,也变得格外忙碌起来,不是在行宫值班,就是到元帅府侍候李泌和李俶、李係,没有了从前的悠闲。

广平王李俶、南阳王李係、长史李泌确认无误,发现的确是李亨的亲笔旨意后,李泌这才带领自己的亲信侍从李瑞等人,与李辅国一道进宫,去拜见皇帝。

临走时,李泌还不忘对广平王李俶、南阳王李係兄弟以及侍从元帅的卫士,进行了反复的叮咛,以防不测。

行军司马李辅国,站在李泌的旁边,一言不发,听着李泌安排元帅府事务,只是用阴沉的目光,注视着李泌和广平王李俶、南阳王李係,心里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悔意。

听着李泌对广平王、南阳王的反复叮咛和嘱咐,李辅国知道,李泌和广平王,似乎对他李辅国这个行军司马,也有了戒心,提防很严密。

李辅国只好暗暗决定,暂时收敛自己的锋芒,不要让李泌、广平王、南阳王与他公开为敌。

8

李泌刚一跟着李辅国踏进宫们,李亨就愁眉苦脸地向李泌招手,请李泌坐下道:

“先生请坐!朕有要事,与先生商议!”李亨面容清瘦,仿佛大病初愈的样子,有些心灰意懒、萎靡不振,他有气无力地对李泌吩咐说道。

李泌见状,急忙坐好,然后一脸忧郁,心事重重地问候李亨道:

“陛下,朝廷突生变故,臣忧虑万分,痛心不已,没有及时进宫,向陛下请安,就陛下原谅。”

“先生啊,建宁王去世的这段时间,朕也是极度伤心难过,悲伤不已啊!

朕没有想到,朕的亲生儿子,居然也会与朕作对。建宁王居然私图叛逆,陷害大哥,与盗贼叛匪的作为,没有两样!

朕的儿子们,当初相亲相爱,退让谦虚,如今却为了争夺权利,互相伤害,真是令人痛心,朕非常失望和震惊啊!

朕的心里,不仅忧伤,还十分担心。

朕现在更加担忧的是,既然朕的至亲至爱的儿子们,都会如此对朕,谁又能够保证,那些文武大臣,那些藩镇将领们,不会拥兵自重,要挟背叛朕呢?

统兵的大将郭子仪,李光弼,李嗣业,李栖筠等人,他们个个手里,都握着军队大权,怎么能够让朕安心呢?

郭、李二将军,如今都已经身居宰相高位,处于功高震主的位置了。

坦率地说,他们两人,都常常令朕,彻夜忧虑,不得安宁,朕没有一刻安心。

朕担心忧虑的是,如果某一天,朝廷克复两京,削平全国叛乱以后,朕恐怕已经没有更高的官位,去让他们升迁,让他们满意了啊!

如果他们一旦居功自傲,对他们现有的地位不满意,心怀怨恨,就像安禄山逆贼当年那样,举兵反叛朝廷,朕应该怎么去应对他们的反叛呢?

不瞒先生,朕一想起这些事,就担心得很啊!”李亨神态忧郁,忧心忡忡地李泌说道。

9

看见李亨依然执迷不悟,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反省,对臣属的猜忌更加厉害,李泌大失所望,心里一阵绝望。

“陛下啊,恕微臣冒死直言。陛下的担忧,纯属杯弓蛇影,实属多余,陛下实在有些疑心太大,猜忌臣属太甚!

陛下不论是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对文武大臣,藩镇将军们,都是如此的多疑猜忌,对国事有什么益处呢?

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些个道理,陛下一定十分明白。

只有陛下恩威并用,充分地信任部属臣子,以心换心,以恩待人,才能获得他们的赤胆忠心,无比的忠诚。”

李泌直言不讳,绷住脸皮,狠狠地批评了李亨几句。李亨越发不高兴,脸色不悦地直视着李泌。

李泌似乎没有去看李亨的目光,继续对李亨讲道:

“别的将领,臣不敢担保。臣唯独可以用臣的全家性命,来保证大将郭子仪,李光弼,不会谋反和叛逆,不会背叛朝廷,与陛下作对。

先前,郭子仪,李光弼诸将,本是朝廷的边缘将领,并不是太上皇跟前的红人。

是陛下力排众议,慧眼识英雄,将郭子仪,李光弼诸将提拔起来,委以重任。

从人之常情来说,郭子仪,李光弼诸将必然对陛下是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一心一意地忠诚陛下,以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只要陛下能够按臣的计策去实施,去安抚他们就行了。陛下何须担心,藩镇将领们不忠于帝国,不为陛下效忠呢?

陛下,你也知道,古代,任用官职,都要用有才干的人;爵位,财富,则是用来酬庸那些立下功劳的人的。

从汉王朝到隋王朝,历代皇帝,都是分割一点土地,给他们的功臣,使功臣们能够把分封的土地,传给他们的子孙。

本朝初年,所封的爵位,都是虚名,对于‘食实封’,也只是发给他们绸缎布匹之类,作为皇帝的赏赐而已。

太宗皇帝本来打算,恢复古代分封的制度。高阶层官吏议论纷纷,表示反对,最终太宗皇帝才被迫停止。

结果是朝廷采用现在这项原则,对有功者,多数用官职,来进行奖励。这并不是最佳的方法。”

李亨听着颔首同意。

10

李泌知道李亨的忧患所在,就直截了当,十分清晰地说出了他的观点和建议道:

“陛下啊,微臣之所以这样以为,是因为像朝廷如今这样,用朝廷的官职,来对立功之臣进行奖励的措施,其实有两大十分明显的弊病。

如果朝廷任用的功臣,没有做官理政的能力,那么他就可能会荒废政事,伤害百姓,贻误国家大事。

如果朝廷任用的功臣有才干能力,而他的权力又太大,容易滋长野心,则朝廷就会担心失去对他的控制。

用官职,来对立功之臣进行奖励的措施,将会产生的最大恶果就是:

功臣位居高位,都不肯为子孙后代的长远利益着想,而只想利用手中的权力和资源,抓住以权谋私的大好机会,全力以赴地搜刮百姓的财富,培植自己的党羽和势力,以保荣华富贵,什么坏事都能够做尽。

最终导致官吏贪腐,吏治败坏,荼毒生灵,小民怨声载道的现象出现。

贪腐不仅直接导致社会风气的堕落,道德败坏,法律尊严**然无存,而且最终会造成朝廷政事混乱废弃,财政被蠹虫掏空,导致王朝颠覆、国家的覆灭。

假如当初,安禄山只拥有一百里大小的采邑,而不是担任三大节度使的要职,他定会对自己的采邑,加倍地珍惜,希望能够传给他的子孙后代。

也不至于后来,安禄山被手中权力,完全冲昏了自己的头脑,私欲膨胀,野心勃勃,最终发动叛乱,既危害国家,也给他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正因为如此,微臣请求圣人,千万不要猜忌功臣,而要用合适的手段,金钱,爵位,封土,荣誉等,去酬庸功臣。

只要陛下的措施得当,恩威并用,何须担心大臣将帅们会谋反叛逆呢?

微臣的建议是:等到天下太平之时,陛下最好是封爵割土,去酬庸功臣,而不是用朝廷的官职,去酬谢他们。

即令最大的封国,也不超过二三百里的地盘,只相当于今天一个小郡,再让这些封地,与中央所属郡县,犬牙交互,互相牵制,互相平衡。

陛下怎么会担心,功臣会难以控制呢?

对功臣而言,有采邑赋税,留给他们的子孙,也是万事之利。这是皆大欢喜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李泌引经据典地为李亨分析道。

李亨的愁容,终于消除了一些,感叹道:

“哎,听了先生之言,终于释去了朕的心病!好极了,等天下太平之后,就照先生的设计,去办理吧!”

李亨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