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真是不断,年三十的头一天夜里,方秀兰竟然在门前又发现了一个小口袋,打开一看……哇!白面,是一小口袋白面!
围着那袋白面,两个人欢呼雀跃,他俩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自己的心愿:“过年,包饺子!”可是喊完之后,两个人笑作一团,而且越笑越疯癫,最后抱在一起险些笑抽过去,因为他们同时意识到了一个小问题:包饺子?理想很丰满,可现实太骨感,他俩都不会啊!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会包饺子,他们可以做馒头,有了馒头和兔子肉的年夜饭,也是极奢侈的。冯冠生毛遂自荐、亲自上阵:当年在部队的时候,他曾到炊事班里帮过厨,见过炊事员们蒸馒头。
年三十的那天,冯冠生依照他模糊的记忆,用水将白面泡开、揉成了四个小面团,然后放进了锅里,烧火开蒸。他们只蒸了四个小馒头,因为白面来之不易,他们想把面粉留到以后重要的节日再吃。
火已经烧了很久,锅里的水都烧干了好几次,可那些馒头却始终不见“长大”,这让冯冠生有些恼火,没熟?不能啊!蒸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最后,他断定了一件事:也许是品种不对,这不是蒸馒头的面!
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白面蒸出来的东西,虽然那馒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白,并且捏起来一点儿也不松软,不过……吃起来倒是很有面粉的味道,甚至比普通的馒头还多了些许的香甜。
兔子肉、小馒头,小两口儿吃了一顿香甜美味的年夜饭。
那个年三十的夜晚,已经停了几天的雪又下了起来,冯冠生搂着方秀兰来到院子外。
这个世界好安静啊,整个世界只有雪片落地那“簌簌”的声音。方秀兰依偎在冯冠生的怀里,她在想:大山外面的人都在干什么?他们在互相拜年?或者在燃放着爆竹……可是这里太偏僻了,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方秀兰朝冯冠生的胸前紧紧地偎了偎,她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心酸,也有一点点委屈,可是她发誓:只是一点点……
新的一年就那么开始了,大年初四的那天,冯冠生又准备出门了,尽管他没说要出去干吗,但是方秀兰知道:他肯定是又想出去碰运气了。
方秀兰本想劝一劝冯冠生,本来嘛,就像守株待兔一样,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经常让他们遇到啊!上次能捉到那只兔子,已经属于上天眷顾,那绝对是侥幸。
可是,方秀兰不想打击冠生的情绪,并且……兔子肉实在是太有**了,她也希望真的会再有奇迹出现。
冯冠生出门的时候,方秀兰在他身后反复叮嘱:“别走得太远,别去危险的地方,如果……”她险些说出“如果捉不到就早些回来”可她没有说出口,毕竟,那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冯冠生“满载而归”了,可他今天没有捉到兔子,却扛着枪背回了一个人!哦,他身后还跟着一只像狼一样的狗。虽然方秀兰没有见过狼,但是她觉得那条狗就是狼的样子。
看到冯冠生扛着那个人那么吃力,方秀兰想上前帮忙,可是那条吐着血红舌头的大狗让她不敢靠近。待到冯冠生把那个人“卸”到了炕沿儿上,方秀兰惊慌地问道:“冠生,这是谁啊?你在哪儿……捡到的?”
冯冠生顾不上回答,只是气喘吁吁地吩咐道:“快!秀兰,用脸盆给我盛一些干净的雪来!”
待方秀兰将雪送来,冯冠生已经褪去了那人的外衣,开始用雪搓那人的身体。方秀兰这才看清,那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身体很健壮,而且他的外套竟全是那种带毛的皮货,看着就暖和。这样穿戴的人,竟然也会被冻僵在野地里?
慢慢地,随着冯冠生有力地搓揉,那人的面色逐渐红润了起来。
冯冠生让方秀兰上前帮忙,俩人合力将老人移到了土炕的内侧。那条大狗则乖巧地俯在了炕边的地上,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它的主人。
冯冠生歪倒在炕头休息了一会儿,笑着对方秀兰说道:“秀兰,你在家里再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我不!”方秀兰吓得一声惊叫,她一把挽住了冯冠生的胳膊,然后指着炕上的陌生人,嚷道:“他到底是谁啊?我自己在家害怕,还有……还有那条狗!”
冯冠生似乎也意识到刚才的安排有些不妥,他笑着一点头:“那好吧,把衣服捂严实了,跟我走!”
俩人出了门,在路上,冯冠生跟方秀兰说起了今天出门后的经过……
出门后冯冠生很快就翻过了家门前的那道山坳,这一路上,他跟踪了好几串兔子脚印,结果都令他大失所望。到中午的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串脚印,他有种预感:这次可能有门儿!其实在此之前,每次看到兔子脚印的时候他都有过同样的预感,可结果总是那么令人沮丧。
那是一串很清晰的兔子脚印,冯冠生追踪着足迹一直走了大半个山头……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终于,他看到一只兔子就倒在他前方不远的一棵小树下,冯冠生惊喜万分地冲了过去。可是,当他捡起那只兔子的时候,他有些失望:那是一只已经被冻僵的兔子,兔子的一条前腿上还拴着一根绳子,而那绳子的另一端是拴在旁边那棵小树上的。
冯冠生知道,这是有猎人在“兔子道”上布下得“陷阱”:当地有经验的猎户,会依照山势判断出兔子经常活动的路线,他们称之为“兔子道”。他们会在这种地方布下“兔子扣”,也就是那根绳子。猎人们会将绳子的一端拴在树上,而在另一端结成一个活扣儿,如果有兔子从这里经过,它的脚就会被套住,随着兔子的挣扎,那绳扣儿会越来越紧,兔子就被捉住了。
眼下,冯冠生望着手里的兔子开始了踌躇:就这么偷偷拿走?可这猎物毕竟是人家的东西!身为一个党员干部,怎么可以有“盗窃”的违法行为!可是……不拿走?冯冠生又想起了家里秀兰那一脸的“馋相”……
就在冯冠生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汪汪……”一只大狗狂吠着冲到了他面前。
冯冠生惊慌失措,此时他手里连根能用来抵抗的草棍儿都没有。但是他马上就冷静了下来:眼前的这条狗身形魁梧,毛色闪亮,一看就是条很优秀的猎犬。这么棒的狗出现在山里,十有八九是跟着猎人来的。
猎犬?猎人?冯冠生想明白了:那条狗为难他、朝着他凶,无非是因为他动了人家的猎物……
想到这里,冯冠生乖乖将那只兔子放回了原处,并很耐心地朝那条狼犬解释:“我不要,我也没打算偷,我就是看看!真的,你看,我放回去了吧?”
可是,那条狗似乎对冯冠生的“投降”完全无动于衷,只是龇着牙朝他不停地狂吠。并且,那狗突然扭头跑出一段距离,回身之后又蹿到了冯冠生的面前,继续狂叫不止。如此反复了几次,冯冠生隐约觉察到了什么,于是他壮着胆子,试探着靠近了那条狼犬。
果然,那条狗停止了狂吠,它一路狂奔,带着冯冠生来到了一条沟壑前。那条狗奋身跳下了深沟,然后掉转头,对着站在高处的冯冠生又开始了狂吠。也就是在这时候,冯冠生从脚下沟壑的边缘看到了一处明显坍塌的痕迹……不好,有人从这里摔下去了!
救人要紧,冯冠生拼了:他一咬牙,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深沟。
在狼犬的引领下,冯冠生在陡峭的沟底发现了一个昏迷的老人,一支猎枪就跌落在老人身旁不远的地方。不用问了,这个老人一定是个猎户,并且可以肯定,他就是这条猎狗和那杆猎枪的主人。
冯冠生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由于沟底的积雪很厚,老人虽是从高处坠落,但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他判断:肯定是老人失足掉下深沟,只是摔晕了,但是寒冷的天气却将已经昏迷的老人冻僵过去。事不宜迟,他背起枪,扛起老人就朝家的方向赶了回来……
可是那老人太沉了,比冯冠生想象的还要沉!在翻过了那座山头,远远能看到自己家的时候,冯冠生发现了问题:老人的腰上,竟然还捆着三只大兔子!为了减轻跋涉途中的分量、尽快让老人得到休养和救治,冯冠生将那三只兔子解下,放在了路边……
说话间,冯冠生朝不远处的路边一指,兴奋地嚷道:“秀兰,你瞧!”
方秀兰顺着冯冠生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真的看到了:三只大兔子,就在路边的小沟里呢。那些兔子虽然已经被冻得僵硬,但是依照方秀兰仅有的一次经验判断:嗯,它们一定是很肥的。
两个人提着兔子回到了家中,老人还没有醒来,冯冠生上前查看了一下:老人的脉搏很稳定,看来只是睡熟了!接下来,冯冠生来到了灶间,负责剥起了兔子皮,而一旁的方秀兰早已烧上了满满一大锅水。
这回也算是有经验了,很快,一只香喷喷的大兔子就出锅了!冯冠生盛上了一碗汤,吩咐方秀兰把兔子连肉带汤全部盛出来,空出大锅,再给老人蒸几个馒头。
看着家里所剩无几的面粉,方秀兰是那样舍不得,她在犹豫再三之后,只……只蒸了一个馒头。
老人的身子骨很硬朗,虽然还没有清醒,但是冯冠生在给他喂汤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可以主动的吞咽了。一碗兔子汤喂下,冯冠生让老人平躺在热炕上,以便让他更好地休养。
外屋的馒头此时已经蒸上了,此时的方秀兰正可怜巴巴地望着那盆热气腾腾的兔子肉,拼命吞咽着口水。
冯冠生来到方秀兰身边,朝她难为情地笑了笑。方秀兰挺委屈地瘪了瘪嘴,她知道那是人家的东西,没有经过人家同意,自己不能吃。可是她又觉得,是冠生救了那个人,喝……喝他一口兔子汤,总是可以的吧?
嘿嘿……正想着呢,冠生已经给方秀兰盛来了一碗兔子汤,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