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白雲還坐在圓桌旁悒鬱地凝視著燈盞,火光跳躍的燈花冒出尖尖的像舌頭一樣的黑煙苗。她在等荊九,自從嫁到荊家後她就養成了一個習慣,荊九不回來不上床。問題是從鄉下回來後荊九對她更加冷淡了,每天都是回來得很晚,這使她的等待愈來愈苦,總是一邊等一邊想要不要跟他把事情說清楚。話不說不明,可她每次在白天裏下定了決心,一到夜裏又猶豫,不知怎樣說才算好。做媳婦的從來都是左右為難,“起早了得罪丈夫,起晚了得罪公婆”,而她怕的是“說多了得罪公婆,說少了丈夫不理解”,因此每當夜裏荊九快要回來時,她的決心反而愈來愈小,及至看到荊九冷漠的麵孔,她的決心就飛到了爪哇國。今天她下了大決心,無論如何也得談,否則今後的日子沒法過。
她起身坐到梳妝台前,對著銅鏡又一次審視自己。為了取悅丈夫,讓談話能有一個好心境,她精心化了濃豔的晚妝,使眼影色彩盡可能地豐富漂亮,並且把眉毛、眼形、唇形也作了適當的矯正,使其顯得更加的光彩迷人。不僅如此,她還特意換上了半露胸的裙裝,內衣外穿地將裙子高束在胸際,胸下係上了一根闊帶,肩頭則披著一條用金銀粉繪花的披帛。從鏡中可以看出,這件用透明薄紗製成的披帛披搭在**的肩上,旋繞於白玉般的手臂之間,使她的無肩帶胸衣若隱若現,還真能給人夢幻般的感覺,她相信荊九看了一定會喜歡。確實,這穿著打扮施展了她最好的化妝技能,充分發揮出她的想象力,她是滿意的,可是隨著夜色的愈來愈深沉,她卻愈看愈不自信了,腦子裏不時地想起荊九的話:“你當我不曉得?從一進這個家門,你就想一手遮天。現在好了,兩個老的都被你逼走了,你可以為所欲為了。處心積慮啊!什麽心裏慌,什麽不適應,通通都是騙人的!……可我……我怎麽在外麵做人?”這聲音無情地在耳邊回響,攪得她肝腸欲斷痛不欲生,忍不住撲在梳妝台上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