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沒有即刻答話,起身沉思良久才說:“咱們應該去追求《禮記》中描繪的大同世界才是。如今這世道,隻有天下為公才能人人是世間一員,衣食有著,地位平等,無脅迫的可能,無依附的必要,即使還保留有科舉,也是一張考卷定勝負,根本不需要什麽投行卷求貴人!”說到這裏,他想起自己的少年壯誌,想起養父養母的厚望和冤情,想起遠在黃鵠磯的老母、妻子和已出生的孩子,頓時百感交集,在房間裏來回走動。似乎還是無法排解心中的鬱結,他幹脆輕聲背誦起來:“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窗外晨曦微露,傳來一聲雞鳴。正在背誦的江哥仿佛看到,晨光熹微的蛇山一片靜寂,崎嶇的山路上突然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黃鶴抱著繈褓中的孩子匆匆走來。她一邊走一邊焦急地看孩子,低聲地撫慰:“乖,別哭,咱去看疾醫……”
嬰兒繼續哭,聲音愈來愈嘶啞,通紅的臉蛋上雙眼緊閉,張著小嘴。黃鶴俯首親了親孩子的額頭,如燙著般地慌忙抬起,淚水從眼眶裏漫出,瘋了一般地向前跑。沿途的景物也似乎隨著奔跑的黃鶴快速移動,一處處峭壁、一株株枝幹虯結的老樹、一叢叢在晨風中瑟瑟發抖的灌木、一根根鉤連盤曲攀枝現蕾的藤蘿疾速後退。崎嶇的山路在黃鶴腳下不斷延伸,繞過一道岩口子,路麵上出現星星點點的濕點,濕點愈來愈密集,黃鶴邊跑邊抬頭把焦慮的目光投向空中。一滴冰冷的水珠滴落下來,她的眼睫毛一抖,水珠流淌在臉頰上,隨即是濕漉漉的一片,劉海也水淋淋地搭在了額前。俄頃,大雨傾盆,狂風陣陣,黃鶴急忙轉身,佝僂著腰護著孩子後退著走,沒退幾步就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但她雙手仍緊緊地把孩子抱在懷裏,不讓孩子碰著地麵。她掙紮著爬起,兩腿一軟又倒在了地上,孩子又哭了起來,哇哇哇地如一雙小手揪扯著她的心肝肺腑。跪在地上的她絕望了,抬起頭望著雨濛濛的天空哭,一邊哭一邊喊:“江哥,你快回來啊,我……”一陣顫抖,她垂下了頭,發出喑啞的抽泣聲,“我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