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牢騷歸牢騷,入闈的那一天人們還是浪潮般地朝貢院湧去。灰濛濛的天宇下,貢院顯得格外的高大肅穆,簷牙高啄的飛簷橫空而出,樸素典雅的歇山式屋頂、青瓦朱楹、危簷窗欞依次映入人們的眼簾,最引人注目的是牌坊式大門,門楣上掛著塊泥金黑匾,上麵寫著“貢院”二個楷體字,字形端莊雄偉,氣勢開張。大門東西兩側是兩道轅門,東轅門牌坊上寫著“明經取士”,西轅門牌坊上寫著“為國求賢”,每個轅門左右又各有兩道較小的門,一共隔成十道入闈的通道。每條通道口站著幾個差役,手中執著高腳牌,執事官每點齊、驗看五十名,就由一名差役執高腳牌在前引導,士子們跟著牌子魚貫入闈,四周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號軍。進入貢院又是一道牌坊,上書“天開文運”,兩側為東、西文場,一排排號舍以《千字文》“天地玄黃”為序,每字排五號十號不等,口語“天字第一號”就是由此而來,原本指號舍第一排第一位。
江哥和武育英天還未亮就到了這裏,大坪上已是人山人海。士子們背著被包,提著考籃,按郡、縣分站在各道門口等候入場。江哥四下看了看,說:“隻怕不少於一萬人。”
武育英注視著人群,說:“隻會多,不會少,多少人十年寒窗,為的就是今天。聽說過顏真卿的那首《勸學》詩嗎?”
“耳熟能詳了。”江哥的眼睛頓時濕潤,他想起小時候養父常用這首詩激勵他,老人家是把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啊,要是活到現在多好,一定會同他一道來京師,送他進貢院。他聲音有點顫抖地背誦起來: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武育英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沿著自己的思路說:“沒辦法,不刻苦不行,隻有這條路,才能讓讀書人最有效最體麵地擺脫窮困,展示出自己的價值,張九齡就是這樣走過來的。他由科舉入仕而拜相,小必諫,大必諍,不惜犯雷霆之威與饞黨抗行,剛正不阿,雖然在一群奸人的詆毀下,最後以失意告終,卻以‘曲江風度’名垂青史,真是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