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還在接著剛才的話說:“他就是這樣,待在地裏林子裏半天不見人……”見黃鶴拿著一張紙進來,就不經意地問是什麽,黃鶴說,“我也不曉得。”白雲迎上去接過紙,剛看了個抬頭就覺得天昏地暗,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這是一封放妻書(休書),上麵寫著:“謹立放妻書人荊九,係漢陽郡城關西大街人。從幼憑媒聘定白氏為妻。豈期過門之後,本婦多有過失,正合七出之條。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願退還本宗,聽憑改嫁,並無異言。放妻書是實。”下麵是年月日,並以手印為記。
按荊九的性格本不願搞這勞什子,但當時是這個規矩,他不得不禮行到堂。他曾到南市找人代筆,那冬烘先生提筆就寫:“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怨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願妻娘子相離之後,重梳嬋鬢,美掃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於時年月日謹立除書。”荊九看了不滿意,隻好自己動手寫,寫完還是覺得酸腐,並且牽強,但也無可奈何,放妻書隻能是這樣的調調兒,不寫又不行。
黃鶴正等著白雲看了再告訴她,見白雲突然昏倒,一下子慌了手腳,趕緊把白雲抱起來喂了幾口水,待她醒來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不由地也呆住了。《唐律》的“七出”規定她是知道的,但無論從哪一條看都說不上白雲有過錯,這不是要把人冤死嗎!想到這裏,她起身向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去找九弟,要他把話說清楚,一個大男人,不能這樣不講理!”
黃鶴在樹林裏找了一圈,不見人影,就沿著山路朝前找,邊走邊喊。太陽已經落山了,盡管西邊天空還映照著絢麗的雲霞,胭脂洞卻被蔭蔽在深沉的暮色中,一陣陣秋風吹過來,草木搖落,滿目蕭索。她焦急地四下張望,麵容愈來愈悲戚,紛亂的頭發在晚風裏飄動,本來是旅途勞頓剛剛回來,此時更加身心疲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