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汪家军

第三十七回 汪总帅讨平土鲁 张将军困守山城

字体:16+-

话说就在元世祖忽必烈命伯颜率大军南征,宋室即将灭亡之时,以窝阔台之孙海都为首的西北诸王发动了叛乱。忽必烈忙于南方战事,只好对西线暂时采取守势。于至元十三年(1276年),调汪惟正五弟汪惟能率巩昌军往河西,屯田沙州、瓜州,长期戍守,以镇西疆。

伯颜破了宋都临安,自将宋帝赵显一行押往大都献功,而令原汉侯万户张柔之子张弘范率军往南,继续追击在福州称帝的赵昰。其时文天祥已奉旨经营江西,在那募兵抗元。陆秀夫、张世杰等,兵微将寡,闻元军将至,只好一路往广东撤退。

至元十四年冬,镇守六盘山的平南王土鲁,知其父禾忽已附海都,乃在六盘山举兵响应,关陇大为震动。忽必烈见南宋小朝廷已成不了气候,乃将东西川行院合并,以汪良臣为行军总帅,授镇国上将军,行四川枢密院事,同时授安西王相李德辉为枢密副使,继续肃清蜀中残宋势力。调汪惟正回巩昌,作为名义上的蒙帅别速带的助手,实际是要其完成征讨土鲁大计。

至元十五年春,汪惟正率精骑三千、神射手八十人,赶赴平凉来见别速带。

别速带见巩昌兵仅三千来人,便道:“叛军不下三万,将军仅来这点人马,如何破敌?”汪惟正问道:“元帅这里有多少兵马?”别速带道:“不过五千人。”惟正笑道:“如此足可破敌!”别速带道:“将军不可轻敌。此仗若胜,海都便不敢轻易东来;若是败了,不等海都来,关陇便为废墟,京兆亦恐不保了。”惟正道:“不是末将夸口,明日进兵六盘山,定要杀得贼兵片甲不留,生擒土鲁!”别速带道:“本帅也知你汪家军的厉害,只是这寡不敌众,还要请将军小心才是。”惟正道:“这是自然。”别速带道:“如此全仗将军调度。”

次日五更,汪惟正升帐点兵,命赵重喜道:“将军率八十名连弩神射手听我号令,首通鼓,急射敌军;二通鼓,上马冲锋,不得有误!”赵重喜应声:“得令!”惟正又谓炮帅曹安仁道:“你准备好火炮,悄悄伏于弓箭手之后,中隔幔布,一通鼓时,突降布幔,点火发炮,出其不意,威慑叛军!”惟正又谓张文焕、祁连哥道:“你二人率精骑两千,伏于炮队之后,一通鼓时,齐上战马,二通鼓时,随前面射手进击,务须力战穷追!”张、祁二人道声:“得令!”又令汪佐臣、汪清臣道:“你二人各率一百人,分领安西兵于左右两翼,于二通鼓时,率兵进击,无令不得停止!”最后谓李庭玉、李庭筠道:“你二人率精骑四百,每人领取布袋一个,立即先期悄悄往泾水的支流萧河边。那里是六盘山至这里的必经之路。你可于其上游谷中河面狭窄处,以袋装沙石,堵住河道,遥见叛军败回,即拽起布袋,放水制敌,然后大张旗鼓地顺流杀将下来,与大军汇合!”

汪惟正传令罢,乃向别速带拱手道:“末将安排已毕,元帅可于高处观阵督战。只是还得请元帅向安西将士重申军纪,遵令行事。我这分领安西兵于左右两翼的两百人,既是冲锋陷阵的领头羊,也是督战的执法队。有畏敌不前的,一律就地正法!”别速带闻言,肃然起敬道:“诸位听好了,大敌当前,有不听汪总帅号令者,不论何人,一律当即斩首,决不宽宥!”众将闻言,无不股栗。

早饭罢,便有探马来报:“敌军已离营杀来!”汪惟正闻报,乃令全军向前运动,来至预定的杀胡坦,便传令休息待命。

时将近午,探马来报:“六盘山叛军大举而来,已离此不远。”汪惟正乃传令全军迎将上去。等到与敌遥遥相对时,又令全军倒退一箭之地,然后列阵以待。

土鲁骑在高头大马上,遥望并四顾了片刻,不由得呵呵大笑。左右问道:“王爷何故发笑?”土鲁将鞭梢一指道:“他们不过六七千人马,还不够塞我牙缝呢!你等奋勇上前,可一举破敌,然后就可直捣京兆了!”说罢,挥军直杀过来。

两军对阵,土鲁命骁将燕只哥率精骑三百,首先冲锋。时安西王忙哥剌派来督战的宦官哈意,见敌骑黑压压冲来,吓得浑身打战,连端来的午饭也不敢吃。惟正笑道:“不用怕,你且边吃边看我军破敌。”说罢,命前面八十名弓箭手下马,道:“你们引弓待发!”敌骑很快冲了上来,惟正大喊一声:“瞄准了,放!”随即亲自猛擂战鼓。

随着一声鼓响,阵前青幔猝落,万箭齐发,叛军纷纷落马,顿时死伤大半,剩下的见不是路途,连忙带转马头,欲逃回本阵。

是时二通鼓又起。炮火呼啸着飞向敌群。叛军大呼小叫,战马频嘶,又有些人落马。赵重喜早已跳上马背,高举大刀,喊了声:“冲!”便率军如旋风般刮去。接着张文焕、祁连哥及汪氏兄弟等,亦率军一齐杀出,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敌阵。

土鲁等没料到对方阵势如此凶狠,众将士已是惊慌失措。那做先锋冲出的三百骑,逃回的已不足百骑。剩下的那些马匹也被猝发的炮火惊吓得狂奔乱窜,倒把自家阵势搅得大乱。赵重喜等趁机从后面跟来,杀了进去。

土鲁见阵脚大乱,也只好随众回奔,欲重整人马,再行决战。汪惟正哪容其喘息,率军紧紧追赶。一直追了二十余里,土鲁奔上一个土坡。这土鲁也是百战骁将,岂肯认输?见这里地势于己有利,乃勒住马头,喝止败逃的部众,迅速列阵。还未等其阵势列成,赵重喜、张文焕等早已冲了上来,刀剑撞击,人喊马嘶,两下又搅在一起,混战起来。

彼时叛军人多势众,又利用高坡地势,就如同泰山般压将下来。赵重喜等抵敌不住,连连后退,眼看着就被逼下了山坡。

正危急间,汪佐臣、汪清臣两兄弟率京兆兵杀将过来,奋力进击,冒死冲锋。赵重喜等亦收住脚步,转头重新杀将过去。叛军先时受惊挫,仍心有余悸,乃纷纷倒退。

此时先行奔逃的燕只哥,回头见土鲁已拦住敌军大战,便也招聚自家的将士,呼啸着杀回助战。两军就半坡上往来厮杀,人喊马嘶,声震九霄。叛军毕竟人多,竟又渐占上风。

猛然间,侧面山崖之上,连声炮响。原来,汪惟正早已算定叛军会于此处返身顽抗,故已命曹安仁在此处埋伏了炮手,关键时刻便向叛军后队开炮,又高声呐喊,挥舞旌旗,以作疑兵。

炮声雷鸣,浓烟滚滚,加上汪惟正又督军源源不断杀将上来,那些叛军不免心慌意乱。前队人马已是不敢进击,后队人马更是拨转马头,逃之夭夭。土鲁料难取胜,便赶紧收拾残兵败将,欲回六盘山。一直来到武延川的萧河边上,土鲁见敌军仍穷追不舍,乃令燕只哥断后,自己率军越河而去。

土鲁率前军才上对岸,忽见萧河上游有洪水咆哮而下,把正在渡河的己军冲得人仰马翻,七零八落。燕只哥见状,大大吃了一惊:“河水暴涨于前,敌军紧追在后,我命休矣!”正犹豫间,一彪人马沿河如飞杀来。燕只哥见了,只好硬着头皮,打马下河。那马跌落河中,燕只哥身着铠甲,立刻沉了下去,喝了几口水,便头昏脑涨,在水中扑腾了。求生的本能,使他紧紧抓住了河边柳树的根须,便不顾一切地挣扎着爬上岸来。正好让赶来的李庭筠擒获。那些残存的叛军,见主将被擒,汪家军又围将上来,知无路可走,顿时弃械请降。

李庭筠押着水淋淋的燕只哥来见汪惟正。惟正道:“燕将军乃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名将,虽然被擒,也不可怠慢。请换了衣服再来叙话。”

少顷,燕只哥换了衣裤,汪惟正便招呼其共进干粮,并亲自为之把盏道:“当今皇上圣明,已灭了大宋,天下一统。海都逆天造反,自当天谴。土鲁不知天下大势,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也跟着其瞎起哄,难道海都会尊其为大汗?这是自取灭亡。将军何故助纣为虐?不如弃暗投明,以取富贵。本帅可在皇上面前重重保举你。”燕只哥虽是个粗鲁之人,到了此时,岂不知生死攸关、权衡厉害?自然是屈膝投降。

汪惟正扶起燕只哥道:“将军既然幡然悔悟,我便把擒拿土鲁的大功让与你。你可去降卒中,将心腹之人召集起来,讲明利害,带他们去擒拿土鲁。一为国家平乱除害,二也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燕只哥欣然领命,照计行事。

却说燕只哥带了三五十个心腹将士,饱餐一顿后,打马如飞,黄昏时赶上了土鲁。自称是九死一生,舍命冲出重围而回的。土鲁未觉察出其已怀二心,便安慰了几句,一起往六盘山赶去。

无何,夜幕降临。劳累了一天,众人已是疲倦不堪。燕只哥见不远处有座破落的寺院,乃谓土鲁道:“大军疲惫已极,且天色已晚,何不就地歇息,明日一早再回六盘山也不迟。”土鲁道:“只怕敌军连夜追来不妙。”燕只哥笑道:“汪家军难道不是两脚肉身?他们正在那里收拾我们的辎重,论功行赏呢!何况我回来时,已于沿途布置了不少探马,一有情况,便令立即报知的。”土鲁闻燕只哥这样一说,立时觉得四肢无力、浑身疲倦。乃命将士们就此歇息,燕只哥自率人至寺院收拾了一番,便请土鲁歇息。

恶战了一天的人们匆匆吃过晚饭,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燕只哥等是早有准备的,三更时分,悄悄来到土鲁身旁。一个暗号,几个人一齐猛扑上去,立将土鲁生擒活拿,用破毡塞住其口,反绑了双手,再戴上头盔,披上大红风衣外罩,便走出寺门。虽也曾路遇巡逻兵,燕只哥均搀扶着土鲁而行,谓大王不放心,自出来查夜解闷,谁敢不信?

行不到两三里,便遇到李庭玉率军悄然前来,见擒了土鲁,好生欢喜,道:“总帅就在后面不远,你赶快押去献功,我在此布置围剿余寇。”

天色微明,一声炮响,杀声四起,叛军顿时大乱。土鲁披枷带锁,被簇拥着登上高坡。汪家军齐声呐喊:“土鲁被擒,降者免死!”众叛军早已是惊弓之鸟,一见此情此景,大多弃械投降,只有一小部分四散逃去。

汪惟正也不愿多杀,乃吩咐押了土鲁,直奔六盘山。六盘山大营已得知土鲁被擒的消息,那真是树倒猢狲散,除一部分逃往漠北外,其余人均乖乖开营迎降。土鲁之乱遂平。

安西王接得捷报,心中大喜,传令班师,嘉奖有功将士并在王府设宴款待别速带、汪惟正等主要将佐。安西王举杯称贺道:“今日始知汪总帅用兵如神,汪家军所向无敌!”惟正谦逊道:“叛逆得平,全赖皇上洪福、大王虎威,及众将士效命,末将何功之有?”安西王赞道:“将军忠勇可嘉,真乃社稷之臣。”

随后安西王又问道:“听说你们那些弓弩手甚是厉害,他们都是汉人吗?”惟正答道:“我巩昌之兵,各族子弟都有,种类庞杂。除汉人外,大多是吐蕃十八族的,还有不少为回族和西夏的。这些人本来就世代为军户,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吃得苦,耐得劳,弓马娴熟,勇敢善战。而弓弩手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是末将叔父汪良臣当年北征阿兰答儿时,特意在风沙中将其练就的特别功夫。据说还是梦中受了神人的点化。所以不仅射得准、力量大,而且还能连发。土鲁所部因从未见过这种箭法,故而其在冲锋时纷纷落马,惊溃败逃,传称神箭。”安西王大笑道:“好啊,神箭好啊!看还有谁敢叛乱造反!”乃重赏汪惟正,赐以金尊、金杯、貂裘、卮酒。

惟正事母至孝。今平叛获赏,不忘母恩,乃为母向王妃请赏:“臣有老母在堂,日前臣率兵出战,老母以臣兵寡,恐不能退敌,误了国家大事,深以为忧。今幸得胜,微臣已蒙大王厚赏,不知老母亦能沾皇恩否?”王妃也为汪惟正的言行所感动,乃将亲手缝制的一套珠络帽衣、一双黄缎鞋,赏给惟正之母、临潢郡夫人黄掴氏,谓之道:“你母真是个有福之人。有你这样忠孝之子,才能穿上皇家儿媳做的衣服和缎鞋。拿回家去,为老母增福添寿吧!另外,还有白玉金耳环一对、金戒指一只、罗织夹袄一件,是赏给你夫人耶律小姐的。”惟正双手接过,叩头称谢。

在汪惟正六盘山大捷的同时,汪良臣也加紧了对蜀中残宋势力的进攻。

其时川中州县已大多为元所占有。诏命张珏为四川制置副使,调往重庆主持守蜀大计。而以王立接任合州安抚使,坚守钓鱼城。张珏受命于危难之际,虽知大势已去,孤城难保,仍义无反顾地走马上任,誓与重庆共存亡。

张珏见元军久围泸州,乃遣史忠训、赵安率军往救,元将拜延率大队人马拦截。宋军人少,被杀得大败,只好退还重庆。

不久,元将张德润攻占了涪州。万州守将杨立,梁山守将袁立,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绝境下,挡不住元兵的猛攻,只好先后投降。至此,整个四川大地,仅存钓鱼城、重庆与泸州三座山城,互为犄角,在元军日复一日的猛攻之下,苦苦支撑着。

汪良臣见钓鱼城与重庆两城相距较近,又最坚固,知不易攻下,乃遣偏师虚围二城,自率主力专攻泸州。泸州被围年余,城中粮食早尽,军民腹空无物,如何能守城迎敌?至十一月,宝子寨首先被元将步鲁合答打破;接着盘子寨又被刘思敬攻下,守将任庆被擒;最后拜延攻进神臂山门,杀入珍珠堡,宋将王世昌、刘雄先后战死。只有都统李义见大势已去,乃趁乱缒下深涧,单人逃往重庆报信去了。

收复了泸州之后,汪良臣稍做休整,便移师来攻重庆,实施各个击破的策略。

张珏深知困守孤城,难免败没,乃趁元军远来之时,以逸待劳,与李义分头出城寻战,欲先挫元军锐气,再议坚守。重庆山城陡峭,张珏指挥将士利用地势,居高临下,猛击敌军。汪良臣率军仰攻,难以奏效。宋军避实就虚,灵活应对,远者放箭掷石,近处刀砍枪刺,颇能得心应手。汪良臣身中四箭,犹督军向前,裹创而战。宋军占地势之利,元军以人众为优,两方恶斗半日,仍不分胜负。

张珏心知久战于己不利,正思变招胜敌之策,忽探马来报:“李都统遇伏身死,全军覆没。”张珏闻讯大惊,长叹道:“李将军欲雪泸州之恨,奋勇轻进,误中奸计,可惜,可叹!”于是赶紧收兵回城,以保存实力。汪良臣亦不敢紧逼,只是率兵将重庆团团围住,不容宋军出入。时或发起猛攻,时或致书劝降。

这重庆是三面临水、一面陆地的山城,又修得坚固,是个易守难攻的城池,原是川中宋军的大本营。城中广植竹木,山石又极多,本不乏箭矢石块等守城之器,怎奈四周州县渐没,元军大举围城,内外不通,不仅救兵无望,粮草亦是全无了。张珏其间也曾亲率勇士出城突袭,只是敌军势大,屡屡败回。又于夜间偷偷出城,想夺些粮草,那汪良臣早已防了这一着,将粮草放得远远的。城中兵少,且多是步卒,如何劫得敌粮?不仅一无所获,还损兵折将。眼看着战马食尽,鼠蚁捕完,连树皮草根也已吃光,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了。虽然常常派人秘密出城去联络附近州县共同抗元,但从未见一兵到来,一粟运至;也曾屡屡遣人出去打探朝廷消息,亦总是如断线的风筝,有去无回。究竟现在朝廷在哪里,又怎么样了呢?

欲知南宋小朝廷结果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