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光,你辛苦了……科夫呢?……”
为家人操劳几十年的泉珠忽然病倒了,栗家荣因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留的弹伤折磨着他渐渐衰老的躯体,正在外地疗养,来不及赶回,是朱佩光与安安及时赶到,才将泉珠送进了医院。
从晕沉中醒来,泉珠只见窗外天色已暗,心心牵念的兄弟还未到床前,不免着急地喃喃问着。
“安安已经去公交车站接他了。”朱佩光给泉珠喂着温开水,安慰又解释着,“他这个‘检察官’,忙啊!”
“检察官?”泉珠惊讶,“他前一阵来看我的时候,说又调了工作,怎么调到检察院去了呢?这离他喜欢的文化工作、喜欢的写文章,隔得太远!他做得好吗?你快让他不要胡闹了……”
朱佩光见泉珠着急,不忍心再与她开玩笑,更不忍心抱怨戚科夫的忙碌,赶紧解释:“呵呵,他不是去检察院,是调到局里的报刊处,被人家戏称为‘新闻检察官’。”
“新闻也要检察的吗?”
“当然要啊,不然一些乱七八糟的内容,不知道要对多少人产生坏影响呢!哟,大姐,药发来了。”朱佩光接过护士递来的药盒。
泉珠却不肯吃,只追着问:“你怎么知道人家这样叫他?”
“有一天他走得匆忙,忘记了带雨伞,下午雨大,我叫放假在家的安安去送给他。谁知他与同事已经冒雨去报刊单位检察,安安只好追着去,跟了他走过几家杂志社。那些编辑、主编都这样称呼他们。”朱佩光想起那一天,又好气又好笑,“晚上,他回来时,衣裳还是湿的,咳了好几天。”
“我这个兄弟呀,就是这样,做起事来不顾自己也不顾家!”泉珠无奈地叹息着,“也不想想他自己的年纪,小时候底子就不好,这么大了,也该爱惜爱惜自己。”
“可不是吗?”泉珠的话勾起了朱佩光心底的担忧,“他转了这许多次岗,没有一处,工作是不忙的。白天在单位做了工作,晚间又要写文章,之前是写诗文,后来是写群众文艺稿、爱国思想宣传材料,再后来是代劳动模范、先进工作者、艺术家们写录音稿,写声像制品评论,现在,是写报刊文章的审读报告、审读心得。这不,前面《决不能任‘黄色浊流’泛滥》刚刚上了报纸。他又在忙着写《弘扬主旋律 讴歌新风貌——上海通俗文学、文化综合类期刊一瞥》?一写就写到半夜三更,带回来的报刊是摊得到处都是。”
“科夫是个犟脾气,做工作就是这样!”泉珠虽是嗔怪,口气中却是为自家兄弟相当骄傲。
朱佩光却为另一件事揪心:“大姐,你有空劝劝他。他年轻时得过几次肺炎,可现在压力大,烟就越抽越凶,从一天两三根,到现在一天就抽一包多,我劝他,他答应好好的,可一累了或考虑问题时,总是烟不离手!”
“呀,那可不行!”泉珠也急起来,“我要好好说一说他。他‘监察’报刊,我‘监察’他!”
戚科夫下了公交车,跟安安到了医院附近,想给泉珠买点水果,就去了马路对过的水果摊头。
“我小时候就知道大姑妈喜欢吃桔子,可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她总舍不得吃,要么笑眯眯地看着我与表哥们吃,要么就给你带到劳动的地方去。她说你的肺与喉咙不好,这桔子是止咳的……”
安安帮戚科夫挑着桔子,说着往事,却不知自己父亲的眼睛已渐渐红了。戚科夫悄悄揉了一下眼,拎起桔子袋要称重付钱,却不见摊贩:“咦,卖水果的人呢?”
“来了,来了!”一个骑着三轮车的人匆匆赶到,来不及卸下车上的水果筐,就赶紧接过桔子。
安安还在与父亲嘀咕:“爸爸,你现在你做了‘报刊检察官’,专门制止不良消息登报,就怕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害了青少年,工作忙起来,反倒天天吃香烟,动不动咳嗽,真是白费大姑妈一片苦心!”
摊贩听言,回头看了戚科夫一眼,动作立即一僵:“是你?”
戚科夫也认出汪里兴的儿子黄来富,一愣,心想只怕这水果买不了了。
谁知黄来富却默默将桔子称好,飞快地算了钱,将袋子递给了安安。
戚科夫有些意外,付过钱,看着黄来富,轻声地称赞:“小伙子,能开水果店,用自己的劳动致富,不错的!”
见黄来富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默不作声,戚科夫转身带着安安离开。
走了几步路,戚科夫将安安手中的桔子接了过来,却感觉不对,“这桔子分量有点……”
“怎么,他做小动作,扣秤了?我们去找他。”安安马上回头,要去找黄来富。
戚科夫却是拉住安安,将五元钱放在他手里:“我是感觉他明显称多了!”
“称多了?”安安有点转不过弯。
“去将多的水果钱给他吧。”戚科夫叮嘱着。
不多时,安安回来了,又将钱塞还给戚科夫:“他不肯要!”
“为什么?”
“他说:你在北区做文化宣传,现在又做报刊检察,是为大家负责,是给小朋友们维护干净的环境,这桔子,算他送给你的!”
戚科夫没有想到黄来富竟是这样的心思,看着袋中黄澄澄的桔子,只觉一股暖意从心底里油然而起,将奔走忙碌的劳累都驱散开了!
“哟,我们的‘新闻检察官’,总算赶来啦!”“他这个大忙人,我几年都没有机会看见他了!”“还好我们还能时不时在报纸上,看到他发的文章,最近几篇呼吁督促青少年要多读思想内容好的报刊,不要受‘黄毒’影响,写得很好!”
推开泉珠的病房门,戚科夫只见好几个熟悉的身影,笑吟吟地迎接着他,杨长珍、裔大姐与马维民警官他们,一起来探望大姐泉珠了。
听他们这样夸奖自己,戚科夫有些不好意思,问候了泉珠,反赞着:“大姐说你们更加关心青少年成长,就算从岗位上退下来,还是走入校园做了少先队辅导员,关心他们的身心健康。”
“他们是国家的未来,我们不妨为他们多做一些!”杨长珍还是那样干练利落。
马维民依然闲不住,看邻床的家属照顾病人下床不便,就赶着去搀扶帮忙。
裔大姐却说起了戚科夫:“科夫啊,你大姐与佩光刚刚可提了你的意见,你要改正!”
“提了我的意见?”
戚科夫有点意外,大姐与妻子一向是非常维护他的呀!
“对,我们现在这五个人加上你,可都是党员,安安也是团员,可以开个临时的支部会议,讨论讨论!”杨长珍笑道。
“啊呀,在这里吗?不合适呀!”戚科夫不知道他们在开玩笑。
不料马维民转身,将他按在座椅里,自己也一本正经走到病床的另一边,与杨长珍她们站在一起,示意安安过去。
安安有些莫名其妙,感觉站在戚科夫这边不是,站到那一边似乎也不妥,只好像个裁判员一样站在当中。
戚科夫有些尴尬了:“你们,是不是说我没有多抽时间陪伴、照顾大姐与佩光?我保证,以后会更多地抽出时间!”
他一只手还没有举起来,却听杨长珍代表大家说出了批评:“我们都觉得,你的烟抽得太多了!这已影响到你实现‘千歌万曲向党颂’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