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摇篮

第77章 诉衷肠方识老太 宣书记又助邢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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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中的杭州,没有桃红柳绿,但淡妆素抹的西湖山水却依然向一对衣装朴素的新人心中注添了美好的心情。

戚科夫与朱佩光结婚以来,发现妻子似乎完全忘记了曾经富裕的生活,不仅很快学会了劈柴爿、点煤球炉子,能随口就着咸菜吃开水泡饭,而且生活中没有一丝岳父口中所说的大小姐脾气,倒过来反而处处迁就包容着丈夫。晚上,戚科夫伏案读书与写作时,她会坐在边上悄无声息地陪着看书,感觉到冷了,就会冲一只暖暖的热水袋塞在丈夫衣襟里……夜深了,戚科夫还在奋笔疾书,她就会去做两只“水浦蛋”(带汤的荷包蛋),笑眯眯地看着戚科夫吃下去,明明自己一只蛋也舍不得吃,但为了骗丈夫吃却说自己吃过了,还故意咂一咂嘴……天亮了,戚科夫还未起身,她已起身拿来烧开的水,加了盐,劝着戚科夫早些喝下去,以免喉咙上火引得肺炎复发……

因此,这个寒假,戚科夫无论如何也要抽出一部分积蓄,带着朱佩光到杭州,给她补一个新婚旅游。

挽着戚科夫的手臂绕着苏堤浏览湖光山色,朱佩光听着戚科夫夸奖自己是个贤惠的妻子,抿嘴一乐,告诉了他一个秘密:“出嫁前,有人叮嘱过我,要改一改大小姐脾气,多体贴照顾丈夫。你猜猜看,是谁?”

“是岳母吗?”戚科夫理所当然地想。

“不是的。”朱佩光摇头,“她呀,是一个‘年轻的老太太’!”

“年轻的老太太?”戚科夫有点蒙,“是不是我师范里的班主任老师?她们一直操心学生,未到五十岁,一半头发已经白了。”

朱佩光再次摇头笑着:“她们是关心你,但没有对我说这样的话。”

“那?”戚科夫是真的猜不出来了。

“她是我妈妈电影厂里的同事,一位很出色的演员,陈琪老师。”朱佩光想起那一夜短短十几分钟的相遇,心中仍是感叹:“她那天是来和妈妈说工作上的事体,正好见我在准备结婚,还听到爸爸开玩说我是家中娇生惯养的千金,只怕嫁出去没有几天就要哭哭啼啼回家诉苦,所以,她告诉了我那些话,让我不要害怕吃苦,还说生活中有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遇到可能的困难,都要乐观面对。”

“她说的没错。”戚科夫相当认同,“可你为什么叫她年轻的老太太?”

“后来我才从妈妈那里知道,她入党的年数与我们新中国成立的年数一样长,就是说,她在1949年就加入了党组织,而那时电台里播放‘上海解放啦’,其中就有她的声音。”

“呀,真了不起!她的党龄和杨长珍姐姐差不多!”戚科夫真心羡慕她们,想起自己数次提交的入党申请还未得到批准,隐隐焦急。

“你还不知道吧?她就是电影《枯木逢春》里的方奶奶!”

“陈琪老师是演方奶奶的演员?”戚科夫惊讶,“那她应该年纪蛮大了。”

“我妈妈说,陈老师演方奶奶的时候,只有29岁,是个年轻姑娘呢。可她为了演好人民的电影,塑造好形象,情愿让自己被化妆得老一些。”

“人家都巴不得扮演年轻漂亮的,她却情愿扮老人……”戚科夫颇为敬佩。

“老党员们是会做的!你曾经说过的戏剧演员王雪娟姐姐不也是这样的吗?”朱佩光看着戚科夫,“我们都在向党组织积极靠拢,要学习她们。你不要再老说‘让你吃苦了,吃苦了’,我要的也不是外面的漂亮,需要的是心灵的美,是与你一起实实在在地生活。连我爸爸妈妈现在也变了。他们许多事体不再叫保姆阿姨,院子里的花木也不再叫花匠来打理,常常带着哥哥弟弟自己动手松土、培土、浇水……”

“哈哈,那我再去你家里时,就帮着他们一起做。我当年在农村时,田里的活计也是能做几样的。”戚科夫开心,重重地拍着自豪的胸脯。

朱佩光的目光却黯淡了下来,拉下了戚科夫拍胸的手:“我家亲戚认为你是农民的儿子,家中不富裕,看不起你,却不知道你与我成婚,实际上却是我影响拖累了你……我是听见过个别同事议论的,说你根正苗红,那样要强又努力上进,偏偏要追求我这个资本家的女儿……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你交了一次又一次的申请,却一直没有获得批准呢?”

看着朱佩光忧心忡忡的样子,戚科夫安慰:“你不要这样想。你与我一样,是在新中国摇篮中长大的!你从家中出来,无怨无悔做着人民教师,又不计任何条件陪着我……估计,是我还没有经过足够的考验吧,所以还要再多考察考察。那我们就更严格地要求自己好啦,就像你爸爸妈妈给了我们结婚金戒指,我们主动上交组织,但组织还是退回给我们一样,是要看看我们是不是真正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呢。对了,昨天买的报纸上刊发的长篇通讯你看了没有?我们回去又有故事给学生们讲啦!”

“你说的是号召大家学习兰考县的焦裕禄书记那一篇吗?”朱佩光心有灵犀,“我看了,还帮你做了摘抄,回旅馆就拿给你。”

戚科夫欣慰却又遗憾:“只可惜焦裕禄书记已经走了,不然,我真的想去兰考看望他,听听他讲为人民服务的故事,让他说说心底的话,那样的话,我们能讲给学生听的内容,会更加生动,更加感人……”

开学时,戚科夫刚刚将河南兰考县焦裕禄书记的感人事迹简编成板书、快板、三句半等,在学校师生间做了积极的宣传。

三月间,河北邢台地区又发生了强烈的地震,深深牵动了广大市民们的心。

朱佩光此时刚刚确诊怀孕,因为剧烈的妊娠反应,吃不下饭,只好请假在家中休息。看到匆匆跑回家来的戚科夫,知晓学校党支部在组织师生们向邢台捐物捐款,她立即将家中还能拿得出的现金全部交到了戚科夫手中。

戚科夫将钱塞进衣袋中,刚刚要走,却又犹豫着转回,将钱拿出来,想要抽出几张:“……佩光,你和孩子也需要营养。要么,我们先捐一些,下个月发了工资,我们再捐一些?”

朱佩光推着他的手:“快些拿去吧,我们的总理都赶到邢台了!赶到灾区的军医们一边救人,一边将自己穿的大衣、吃的饼干等都捐给伤员了。这几天全国都在发动大家支援那边,西藏那边不远万里送去了一百多匹马!我们这点算什么呢?我想吃什么,你下个月再买就可以了……”

“哎!”戚科夫终于放了手,带着家中捐款往学校里跑去。

到了捐款的地方,他一边听着广播中播报的救灾消息,一边与学生和老师们一起将钱物塞入纸箱。

从旧中国走过来的他知道,河北邢台人民一定会很快站起来的!因为这场救援,与1942年河南老百姓遭受大饥荒时,天壤之别!再也不会有那样多逃难而出的人被活活冻死,饿死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