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谭涛,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找林薇了。谭涛酒喝多了,满脸通红,此时的舌头也打着卷,他夸张地点着头,含混地说,咱不能再纠缠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这次酒宴结束时,我去付账,谭涛早已付了押金。谭涛摇摇晃晃出得门来,我不放心,叫了一辆出租车,我把这个失去爱情的男人送回到幸福家园。
就如幸福家园的名字一样,谭涛的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卫,装修精美,感觉温暖舒适。厅的棚顶吊着一个大水晶灯,灯下靠墙处有一个大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便是一个大彩电。落地窗下摆放着一张摇椅,看来是用来做日光浴的。谭涛醉躺在阴面的卧室里酒气熏天,虽然隔着一个卫生间,从此可以看见对面的主卧室,我猜那是林薇住过的。
我走到对面的卧室,清香扑鼻,这香味似曾相识,我在图书馆与林薇交谈时,她身上的体香就是这个味道,我明白这并不是香水味。从门口望去,跃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粉红色窗帘拉开在窗户两边,窗户旁摆着一张大床。**铺着粉红色绣花蚕丝床罩,粉色的靠枕和抱枕静静地靠在床头,似乎等着主人再次归来。白色梳妆台旁边有一个白色的大衣柜,里面空空如也,看来主人再也不想回来了。
我从主卧室出来,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我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一个摘掉眼镜的男人,面色苍白,眉毛浓密,眼睛里仿佛布着血丝,瘦削的脸颊,显得还算阳刚英俊。其实,我在家时很少注意自己的形象,我觉得自己模样并不丑陋,但也不像电视里综艺节目里的小鲜肉那般娘。我知道,在此刻的以前,每天清晨,林薇便在此处梳洗打扮,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只不过,那些影子消失在逝去的日子里,只剩下我这个跟踪者的身影。
我从卫生间出来,到厨房看了一眼,橱柜是玫瑰红的,其他的墙面都是白色的瓷砖,厨房干净明亮。
我看看腕上的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我悄悄掩上门。下楼打车去电台上班。是的,曾经我是那么想进入这个幸福家园的房间,而今我进去了,又出来了。今天我在楼下望着那扇窗户,黑暗的,林薇已经离开了这套住宅,这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明。
也许,现在的林薇在哪一条街道上徘徊呢……
我给林薇的“未婚夫”张军打了个电话,张军说林薇不会回来了,我没有明白他的话意。电话那端张军的说话的口气,已经不像去年那样牵挂和忧伤了,时间仿佛要刻意抹去一段记忆。张军的最后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我不再希望什么了,她在我的心中已经死去了”。
还是不停的工作,人活着就是两件事——工作和生活。然而生活中,却又是斑斓七彩,爱是其中不可缺少的红色。没有了爱,那颜色便是暗红的,生活仿佛也在萎靡,像娇贵的花朵要凋谢一般……
临近“五·一”,长春的春花开得正是烂漫的时候,蜂蝶狂舞在这个季节里,赶赴着属于它们的盛宴。假期,我哪里也不能去踏春,因为有着晚上的节目。看着那些昆虫享受着春光,我这个人类不得不思考,怎么度过这个春天。
一个电话打到我的手机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对听众给我打电话,已经见怪不怪了,我用以前的说辞足可以应付他们。但是这个电话与众不同。
“叶子先生,我想与你见一面。”
“您有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在清风酒吧喝过酒,听过您的诗歌朗诵,想跟你谈一下林薇。”
一听到“林薇”两字,我浑身像触电一般,忙说:“嗯,我与林薇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这样吧,‘五·一’晚上咱们在清风酒吧见面吧。”
“六点,不见不散。”
电话挂掉,我一直在想这个人是谁,也想不出头绪。
与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在酒吧里相约,是一件让人感到神秘的事情。当你在酒吧里看到众多脸庞时,你会以为哪个都像是他,却又都不是。这样在心里反复掂量后,却看见大门被推开,一个影子落入光线幽暗的酒吧里,戴着一个遮阳帽,压低了帽檐,遮挡住他的眼睛,而那一圈络腮胡子,忽然让我想起诗歌朗诵时我站在台上看到的那个人,原来是他。
他已经坐在我的身边。他身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穿着一条牛仔裤,一双耐克运动鞋。我立即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这与酒吧里混合着鸡尾酒气与下水道的霉气不同,这气味立即让人条件反射得想要躲避。
“来两瓶百威啤酒,给叶子先生一瓶。”
他的声音正是电话里的声音。这个外表粗犷的男人,确实行事直爽。我被一种气场所压迫,这与我见到的所有的听众都不一样。我连忙感谢他,并问:“先生您是?”
“您先别着急问我是谁,我会告诉你的。我是为林薇而来的。我知道你一直对林薇感兴趣,我想知道你掌握的关于她的情况。”
我怀疑这个男人的目的,他是怎么知道我对林薇感兴趣的?我头脑快速地思考着,该不该向这个男人透漏关于林薇的隐私,我为什么要向一个陌生人诉说林薇的事情呢?我假装喝着酒,尽量拖延着不说。
“叶子先生,这是失踪人员林薇的协查通报。”那个男人拿出公安局红头的协查文件和一个警官证。
我一下明白,坐在身边的人是干什么的了。
我说,2014年10月,我见到林薇在吉林省图书馆看书,当时我们并不认识。2015年,一个自称林薇未婚夫的男人,打电话求助,要求我帮助他在电台里寻找林薇,但是我发现林薇已经有了新男友,我不知道该怎样向她的未婚夫去说,因此没有通知那个男人。半年前,我和林薇相识在阅读协会的读书活动上,就是那个朗诵诗歌的活动上。一个多月之前,我在吉林省图书馆见过林薇,进行了唯一一次单独的交谈,她说了一些她与父母在蛟河煤矿的旧事。上周,我见到了与她同住的男友谭涛,我去了她家。谭涛说他俩已经分手了,林薇走了,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
那男人喝着啤酒,品味着酒的苦涩,也品味着我的话语。当我说完时,他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林薇没有遇见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