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家鋪子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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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湖邊,一棵吊垂著大大小小樹根,獨木成林的粗大老榕樹下,你追上了正匆匆趕路的秋思。見到你時,她熱情地叫你哥,並誇張地給了你一個大大的擁抱。但她僵硬的身體、略顯冷漠的眼神,你還是讀出了她曾經的芥蒂。

這時,劉小豔衝著不遠處一個醜陋的老男人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對你和秋思說,她有事,必須先走。你看她小跑著走過去,挽起那個謝頂且大腹便便老男人的胳膊,親熱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後說笑著登上了路邊一輛黑色的豪車。

收回飄忽不定的目光,你搓著手,不停變換著雙腳站立的重心,不知道要如何開始與秋思的對話。你恨不得像廉頗那樣,背著荊條,向她請罪。秋思熱切地問你家裏的情況,你機械地回答著,並憂傷地敘說了秋先和白子服去世的所有過程。頓時,秋思淚如雨下,她說她錯了,不該任性固執,不該那麽久不和家裏聯係。你含著淚,陪著她難過了好一陣子,過去的那些歲月,又如輕煙般,飄進心田。你看她傷心難過,不想再雪上加霜。你把已到嘴邊有關白雪的話,咽進了心裏。你想過幾天,等她心態平和再告訴她不遲,你怕她經受不住連番的情感打擊。

好一會兒,秋思擦幹臉上的淚痕,抬手看了看手表,說她必須要趕著去下一個表演場地。她快速地從包裏拿出紙筆,撕下一張便簽,刷刷寫下幾行字,遞給你說,那是她租住地的地址和電話,並讓你有空一定去找她。同時,她又補充說,她以後一定會多跟家裏聯係的,不管什麽方式,寫信或電話。

不得不說一下,秋水也有一些怪癖,她排斥一切現代化的通訊工具,尤其是電話。她說不見人隻聽見聲音,說起話來沒感覺。她不喜歡那樣的交流方式。你出來時,她一再跟你強調說她不愛聽電話,有什麽事情跟她寫信最好。她喜歡文字相信文字,並說見字如麵。你記得有一次打電話到鄧正午家,一直沒掛,等著她來接電話。良久,她氣喘籲籲地趕到鄧正午的家裏,拿起電話大聲地問,有什麽事嗎?你本來沒什麽事,隻是在外久了,牽掛她,想跟她聊聊家長裏短而已。於是,你淡然地接話說,沒什麽事兒。哪知那頭的她,快速而爽朗地說,沒事啊,那掛了。你剛想出聲阻止,她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你久久地站在電話亭裏,啞然失笑,你能想象她掛斷電話時的厭煩表情,像扔掉一個燙手的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