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家鋪子

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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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遠航的高昂學費,最終在劉小豔的幫助下,得到了解決。她遞給你錢時,一臉嗔怪地說,你這人真是不夠朋友,怎麽總是最後才想到她。你尷尬地撓了一下頭,連聲表示感謝後,在飄在你背後她的一句“以後不許這樣啊”的甜膩話語中,傻笑著離開。她說話的語氣語調,柔媚慵懶中帶著絲絲曖昧,她說你不用急著還,反正又不缺那一點兒錢。她看你時的灼灼眼神,讓你不安,如芒刺在背。你走出很遠,拐過幾條街道,那種感覺,才終於如強弩之末,跌入無形的虛空裏。

你從來沒有欠過這麽多錢,突然有種扛著一座大山的感覺,沉甸甸的。朋友或老鄉的信任理解,雖然是一種動力,同時也是一種壓力。你有種生怕辜負了別人的急迫感。你得向他們證明,你是值得被繼續信任和理解的。於是,在幹好建築工工作的同時,你又見縫插針地在附近的一家餐館裏,找到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偶爾還兼職幹點兒別的。雖然累,但你沒有更好的賺錢的辦法,隻能做一些底層的體力活。

有時候,你也去幫秋思的忙。跟她和合作的女琴師,偶爾生病,你就頂替而上。那段時間,她精神狀況不好,老是走神、唱錯歌詞。她讓你代她唱,說這樣的小場合,對你來說,小菜一碟。但你不會唱流行歌曲,也不願意像她那樣改變打漁鼓表演形式的原貌,你試著一邊拉二胡伴奏,一邊用家鄉方言唱了一小段漁鼓唱詞。效果跟你預想的一樣,一點都不好,完全被無視,就像空氣。你看見台下眾多的食客,大多無動於衷,該吃吃該喝喝,喧鬧依舊。偶爾有人瞟了你幾眼,立時露出嫌惡的表情。那感覺那表情,有點像他走在街頭,突然遭遇了一個拉著二胡的乞丐,死纏爛打著向他乞討時的唯恐避之不及。而當秋思再次登場時,他們立刻停箸抬頭,眼神裏精光流溢,像一個吃貨見到了一碗香噴噴的紅燒肉。後來,你再也不願意登台獻唱,隻是默默地幫秋思拉二胡伴奏。你知道,陌城或其它任何地方,都不是你的理解場,你的舞台,在鄧家鋪子那搖曳著遠去的舊日時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