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家鋪子

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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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古梅樹,以及掩映在梅影下的戲台被一起推倒後,你再也不想回去。那個曾經讓你夢縈魂繞無限眷戀的鄧家鋪子,々的'也隻能從掩埋在一大堆時間裏像墳墓一樣凋零荒蕪的記憶裏搜尋了。你在心裏無數次地說,永別了,你不會再來。但那些從時間盡頭遊弋而來的記憶點,散亂地浮現,稍不留心就能觸碰到。常常隻在一晃神之間,頭顱裏的那些記憶點,飛速交匯,連貫在一起,從點到線,再到麵,最終建構出鄧家鋪子的模樣,並緩慢地旋轉著,像一個斑駁通透泛著細白光暈的魔方,你可以從任何方位抵達其中。

偶爾相聚,你問身邊的朋友對於故鄉的變化,是否有同樣的感觸。他們要麽敷衍地附和一下,要麽聳聳肩表示無可置評,更有甚者,他們會覺得你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多幹活多賺錢,有什麽好感慨的。穿行在人口密集的陌城,你找不到一個可以產生共鳴的人。獨孤的感覺,時常如潮水,無情地把你吞嗤。

地域的認同感,在你看來,是一個人安身立命的大問題。要不,無論在哪裏你都感覺是個漂著的人,無著無落,像無根的浮萍。你猜想,在別人的眼裏,你一定是一個固執的人,不肯試著改變以適應新的環境。

你認可別人對你固執的評價,並覺得那沒什麽不對。在社會快速變化的當下,你這方麵的不知變通,簡直可以用迂腐來形容,堪比魯迅筆下的孔乙己。在陌城生活了十多年,你不願意學當地人的語言,不願意按照當地人的生活方式去生活,更不願意被當地人的文化所同化。你不知道這種堅持有什麽意義,因為現在即使回去,那個曾經封閉落後的小山村,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再不是過往的模樣。人不在了,物也不在了,除了鄉音還在,其它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