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宁昌贼贼的双眸紧盯着冥思的昭婉瞧去,那般的不舍,那般的觊觎,若能抱得美人归该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事啊!
他有些恍惚了,但心思缜密的古宁昌绝不会太过放肆,若被昭婉瞧见他那对瘆人的双眸,恐无助于他对她的觊觎,反而令他与她再见时显得尴尬。
“少奶奶,在下还有事,这就不多说了,日后有甚需要的,尽管再谈。告辞!”古宁昌面上冷静无波,瞧不出是喜是忧。
昭婉登时起身,盈盈施礼。“古公子慢走,容昭婉送您出玉竹居大门。”
“也好!”仅此两个字,古宁昌转身,阔步便走。
一前一后,昭婉紧紧跟上。话说凭借曾经习武的脚力超过古宁昌的步伐绝不在话下,但她乖顺一些,随在古宁昌身后决计可令古宁昌对她越发的知书识礼留下好感。日后,若有必要,高家假使绕不过为难之时兴许古宁昌就是得力的救命稻草。
风轻云密,烈日隐遁。今个倒也少了炽热,多了几分神清气爽。古宁昌心下舒**腾跃,仿佛这个娇娇绝色佳人有朝一日必然会委求与他,而到那时,他再好好地筹谋一番,若能博得美人一笑,或是与美人……
他不敢再多想下去,免得无法忍受煎熬,会当众失仪。出了大门,古宁昌抱拳朝昭婉拜别,而后风采飞扬地转身离去。
目送古宁昌远去的背影,昭婉愁眉紧拧,她知道古宁昌绝对是个城府颇深的男子,日后如与高家无甚过节也就罢了,若非,此人真个不好对付。
幽幽慨叹一声,昭婉侧颜吩咐道:“何妈妈,去临水轩将锦盒取来,送去我的寝屋。”
“是!老奴这就去。”何妈妈俯身施礼,而后缓缓转身。
重新阖上大门,玉竹居虽然历经一番扩建,但隐于玉山,此处的清幽依旧非奢靡华侈的高府可比拟的。仿似世外桃源的绝佳之地,日日夜夜都会令人心神安宁。
昭婉回面,瞧去通往临水轩的竹庑廊道,兀自想起夫君爱慕她而作的律诗《千里姻缘》中的最末一句“从此竹庑贻佳人”。是啊!从此她便会留在玉竹居中,精心打理玉竹居的一草一木,等待着夫君的赶来与她花前月下、与她同饮同食、同寐同起。
寝屋之中,独个思忖,这世间的恩恩怨怨原来都可以化解。如同她程家遭难之时高家的袖手旁观,如今程家姊妹二人都嫁给了高家的二公子;又如师傅的贪得无厌,断臂后的幡然悔悟,如今师傅不也与昭婉冰释前嫌了吗?
想及孔多海对她的伤害,此生的命运从此改变,若非,她亦可与姐姐妹妹、弟弟一起在父母身旁长大成人,与家人一道历经荣华富贵与灾祸横劫。可,真个如此,她如今嫁的人不就是瑶含的夫君了吗?那么她与高篱的姻缘岂不是无从谈起?
冥冥之中皆有注定,这就是天意?昭婉兀自思忖着。此时,何妈妈缓步而来。
“少奶奶,锦盒就放在这了,老奴去让知语来伺候您。”何妈妈说毕,便等着昭婉示下。
摇摇头,昭婉淡淡一笑。“无需,我想一个人静静,何妈妈,你且去忙吧!”
自然,何妈妈瞧出昭婉的不悦,遂多问了句。“少奶奶,瞧出您有心事啊!究竟为何?”
历来,但凡昭婉心中有事总会与何妈妈交心的,此刻,她想了想,这孔多海虽悔过自新、重新做人,但伤害她昭婉的事实却无法改变。见着仇人这十九年来的怨恨总不能一笔勾销吧?可孔多海的女徒弟——文琪已经仇视地等着昭婉做出抉择,兴许自个的冤屈得报,而文琪从今往后便会将她——程昭婉视作一辈子的仇人了。
唉声叹气,昭婉拉着何妈妈的老手令她坐下。顿了顿,随后便将来龙去脉全数地说与何妈妈听。
待少奶奶的话说完,何妈妈老眸转了转,略作思忖,随即她“哈哈”大笑了起来。“少奶奶,若您所说属实,那老奴可要恭喜您与二公子了。”
昭婉蹙眉,一时无法判定。“此话怎讲?”
何妈妈言辞和缓,入理述说:“少奶奶,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正因孔多海的罪孽反倒改变了您的姻缘际遇,否则二公子哪有机会与您成双配对?再个你程家遭难,高家依然会袖手旁观,而且你嫁给了顾瑶含的夫君,谅她夫家那点家业如何能比拟高家雄厚财物接济你程家,以使得程家有机会再度屹立于襟州呢?恐现在你程家姐弟依旧遭罪,难以摆脱苦海。少奶奶,起码二公子可是绝世才俊,卓异非凡,与您配对才是天经地义啊!就论这段好姻缘您也该感谢孔多海的过错而造成了你与公子的机会。”
“什么?我……我还要感谢孔多海故意害我与亲生父母失散之苦?这十九年来风风雨雨,历经磨难反倒就不用他来承担半点罪责?何妈妈,您这理儿说到哪我想也说不过去呀!”昭婉似乎对此回何妈妈的话不再称誉,而是质疑。
岂料,何妈妈并不慌张,老眸依然炯炯有神。“少奶奶,您为何不想想高家对不起你程家呢?您为何又偏偏嫁给一个仇人家的公子哥呢?若说因由,老奴断言那是因为恩恩怨怨并非一成不变,皆因时势而更替。就如同为今的孔多海,他已经死了!重新活过来的人他叫薛郎中,也就是名满天下的隐世薛神医。高家乃是玉湘城第一巨贾大家族,所需的人才不啻看门护院的家丁和端茶送水的丫鬟下人们,那些有本事的门客,义士,像医术冠绝天下的薛郎中都是高家急需笼络的能人啊!假使日后高家能得薛郎中的襄助,怕是急难之时这薛郎中就成了求之不得的神人了。但,薛郎中欠你的,这一世他的内心都不会好过,若您格外开恩,他只会记住您的好,真到用得上的时候薛郎中绝对会义不容辞地任少奶奶您差遣的。”
一番话果然说进了昭婉的心房,她渴望的便是薛郎中能为高家所用,尤以急需之时为高家解忧。
是啊!以薛郎中当今的医术,天下间与之匹敌的恐再难寻到第二个人选。需知,民间除了薛郎中之外,有真本事的名医都在朝廷里,被皇家招募私用了。但,薛郎中的医术恰恰比之所谓的皇家太医都高明几分,如此非凡之人不设法笼络,偏生想杀了他岂不可惜了?
寻思一番,昭婉渐觉着何妈妈的话说的在理,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而况孔多海已经悔恨曾经犯下的罪孽,真心悔过,这般若逼人太甚,只能适得其反。好,从今往后,就让夫君与薛郎中私下交好吧!她这个少奶奶决计不会阻碍的,只消她与薛郎中不再相见就好。
柔荑不觉间便下移,抚向自个腹间,想及那处被钝刀所伤,幸亏伊伊姐姐求取薛郎中的神奇药膏,她那腹间才不会留下了狭长的刀疤痕迹。可如今,也因着薛郎中的药膏,她雪滑的腹间便极难瞧出曾经受过刀伤,那疤痕若非盯着细瞧决计瞧不出端倪,几乎如同未曾被刀伤过一般。
薛郎中的本事要说天下冠绝,自然不是夸大其词,反而真个令人不得不服,昭婉自个就这般得益过,她心下更觉人才可贵。
颔首,昭婉苦涩一笑。“何妈妈说的何尝不是,昭婉心下明白。也罢!是是非非谁能言的清道的明呢?就让夫君与薛郎中多多交集吧!若日后真要用的上薛郎中时起码也有个希望。”
“这就对了,放下恩怨,好生黼黻二公子。少奶奶,以后高家的家业还需要您与二公子来掌管,绝不可再以俗人的眼光看待世事了。哦!老身也该去庖房瞧瞧,今儿个也为少奶奶与二公子改改花样,做几道您二人都喜欢的小菜尝尝。”何妈妈说毕,便起身施礼欲告退。
昭婉摇摇头,赤唇翕动。“何妈妈,为今我也只是夫君的一个妻子罢了,其他三位姐妹也会黼黻夫君的。”
“嘿嘿”一笑,何妈妈慈眸看向昭婉,顿了顿还是摇摇头。“怕是少奶奶想多了,二公子的脾性,老奴清楚得很,他所想的老奴也知道,其他三位少奶奶恐怕只能在二公子心中当作您的陪衬罢了。哦!老奴这话有些过头了,还求少奶奶责罚。”
从未有过的失言,但,何妈妈的话却也是真实无误的。
昭婉虽然面上顿时竦惧,可她自动明白,夫君的心里除了她还能有谁?伊伊姐姐?还是自个的大姐程芊芊。恐都是因着她程昭婉的缘故才会恩遇伊伊姐姐与大姐程芊芊的。
不得不说何妈妈看待人间纷扰皆心中明了,与何妈妈一席叙谈真个令昭婉茅塞顿开。她眨了眨睫翅,瞧向丰腴又稳健的何妈妈盈盈一笑。“何妈妈最解我,不过,何妈妈且也记住了,昭婉爱慕二公子,但昭婉也希望二公子一样宽待伊伊姐姐与我大姐,还有李思虞。若非,她们岂不可怜地度日了?昭婉自然会把握得当,令夫君的几位少奶奶都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