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文琪提点的一点不假。想来高家反倒亏欠薛神医太多啊!
昭婉始终放不下十九年来的怨恨,可孔多海若早就身死,徒剩一堆白骨,那此回父亲的遭难与昭婉的意外恐便会令高家连失两位主人。高篱吞咽了口涎水,想想亦后怕呀!
设若昭婉殁了,他还能一个人苟活于世吗?他所爱的妻子比他的性命还要珍贵啊!
“文琪尽管放心,昭婉对薛神医的怨恨我自然会设法化解。”高篱惭愧的双眸垂看不抬。
“化解?好!就凭公子的话,文琪记下了。日后若少奶奶再对我师傅无礼,可别怪我发怒无情。”
高篱又吞咽了一口涎水,被文琪这文弱的女子一番话给震慑住了。然,不消文琪提点,高篱也打算化解昭婉与薛神医的旧怨。
时移世易,彼此际遇皆不同。昭婉总不该只记仇怨而忘记薛神医的恩情啊!等昭婉恢复几分身子,高篱定当会设法灌输薛神医的大恩大德令昭婉感怀。
事到如今,文琪的话的确在理。薛神医所欠昭婉的也算还清了,而高家反倒亏欠薛神医太多。
与文琪一道再去寻何妈妈。一番商量,何妈妈颔首,算是赞同文琪开出的药方,慢慢化解昭婉体内的封血丸余毒。
可一连两日不许昭婉进膳,这确实为难。高篱与何妈妈都觉着文琪的方子过于严苛,遂想填补些吃食,以填补昭婉腹中饥饿。
文琪不悦地瞪着高篱薄责道:“公子,方才已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倘若少奶奶因着用膳而致使封血丸的余毒难以根除,日后有什么不妥可千万别怪我就好。家师那,也烦请公子去解释。”
高篱被薄责的哭笑不得,赔着笑脸。“文琪姑娘怎么说怎么好,我决计不反对。”
何妈妈更是慈温地看着文琪。“姑娘,少奶奶身子虚,老奴担心少奶奶不吃不喝难免饿着,老奴的意思是不若在方子里加入些充饥药材,岂不一举两得?”
文琪倒也知道分寸,对何妈妈颇有几分敬重。轻轻摇摇头,她温婉地回道:“何妈妈,少奶奶饥饿的时候正是排毒的最佳时机。不过区区两日,若少奶奶忍受不了,那日后这余毒可能会害了她的。故而,还请何妈妈与公子多多劝说才行,千万不可贪一时安逸,否则,遗患无穷,至于会有哪些文琪也不全都知晓。”
说罢,文琪心中暗自得意。好个程昭婉,你不是处处与我师傅为敌吗?今儿个便好好饿你几日,就算日后你们都得知我刻意刁难程昭婉亦如何?反正饿不死程昭婉便罢了。
神医的女徒弟配制的药方,何妈妈与高篱便只好遵从,绝无猜疑后话。惟有对昭婉忍饥挨饿两三日让人担忧。
既不能扰了昭婉的清闲,又不能令昭婉进半粒米充饥,这算什么医治法子?高篱困顿不已,思忖一会亦没法想明白。
文琪瞥了他一眼,突兀间就觉着公子倒有几分傻傻的模样,更加的令她欢心。
闲来无事,文琪故意迈步便走,却走不出几步便回头瞧了眼公子与何妈妈可有什么举动。
高篱与何妈妈窃窃私语了几句,眸光就瞧向了文琪。勿用说,高篱随之撵上。无论如何,此时的文琪乃是昭婉的护身符,可得好生陪伴着。
脸上堆砌了几分笑容,高篱讨好地看着文琪。“不若就让我陪陪文琪姑娘四处逛逛。”
她正乐意不及呢!“好啊!有劳公子。”
笑靥必显,文琪娇俏可爱之处亦从面上可窥。她朱唇微开,皓齿如玉。
高篱心下一慌,暗自提醒自个,可千万不能对人家动了心思。
翠竹摇曳,爽风旋旋。去往临水轩的一程,文琪都在远观山水之间,这处宝地亏得公子会选。她深嗅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这般青碧,连天地之悠悠,赏山石林木之密密,真个让文琪喜爱。
高篱与她同行,见她如同醉在秋风之中,遂适时提点。“文琪姑娘,你我一同去临水轩坐坐吧!”
“嗯!”她应承。
入得临水轩之中,文琪竟忘乎所以,于山水间作舞,翩跹舞动,柳腰弯弯。好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家,怎么也不顾及身旁有位公子哥在侧呢?
然则,文琪的舞步飘逸舒**,高篱越瞧越入了迷。原来这女子还有此异禀才能。
清风横穿,耳畔丝丝。仿若听得呢喃细语,娇人醉梦。
一舞停罢,文琪问他。“我一时兴起,有些失仪了,公子莫见笑。不过,山水之间,天地灵秀,我实在忍不住。”言罢,她倒“呵呵”一笑。
故意为之而已。文琪如此大胆在公子面前舞动,无非已然将公子不看作外人了。
吐纳急促,文琪面上多了几分羞红,如晚霞夕暮,光泽绚丽。
也算瞧的入了神,高篱直直的双眸竟瞪着人家女子瞧呢!
文琪见他越发傻愣愣的便掩唇一笑。“公子,你发什么愣啊?”
高篱恍然间眨了眨双眼。“哦!文琪姑娘这段舞跳的轻盈飘逸,我都瞧的入了神。但不知文琪姑娘随谁人学的这等本事?”
樱唇朱红,笑靥深深。文琪听得公子褒赞,芳心飞**。含娇柔媚,好似秋日春香。“回公子,文琪是从一位姐姐那学的。”
“哦?那位姐姐如今身在何处?”高篱眸光凝聚。
不问尚好,这般一问,倒也勾起伤心的记忆。文琪深锁眉黛,启开朱唇,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双眸渐渐染红,轻眨眼睑,睫翅扇动,吸了口气,她悲哀难掩地说:“公子,说起的那位姐姐如今已不在人世了。”
“啊!”高篱圆睁双眸,猜到文琪悲伤缘故,遂垂首不再多言。
抆去眼角的泪痕,长叹一口气,文琪抿唇乖柔一笑。“斯人也去,我等活着的人也不必如此难过下去。公子,你倒是会选好地方啊!这青山碧水的玉山最佳宝地竟被你安置了房舍,想我师傅却只能寻得一处岩穴安家,天壤之别显而易见。”
高篱淡淡一笑。“文琪姑娘若喜爱这处,日后可常常来此。”
“哦?”她轻颦秀眉。“公子的意思是说我这样的乡野村姑也可来此久居?”
高篱上下打量了一番文琪的穿着打扮,竟忍不住“嘿嘿”一笑。“文琪姑娘素雅淡然,怎可与寻常村姑相提并论呢?”
“公子出身贵胄,想我这等村姑在您的眼中兴许连府上的丫鬟都不如吧?”文琪面上噙笑,眯萋着双眸盯着他。
“岂敢!文琪才貌双全,又是薛神医的嫡传女徒弟,别说我府上的丫鬟不如你,就算是……就算是我也不敢与你相提并论啊!”
“哼!”她娇嗔反问。“你拿我与你这样的男子相提并论,莫非公子说我长得丑陋?”
“非也!文琪姑娘娇俏可爱,风华绝代,怎能用丑字呀?虽然,姑娘你衣着素淡,可我怎么看都觉着你出尘脱俗,犹如仙女下凡尘,美不胜收。”高篱极尽奉承而已。
说出此话,高篱心下得意,虽然有些虚夸,但他明白,文琪姑娘一定爱听。女子家家的哪个不希望被人赞赏哟!
果不其然,文琪竟被说的娇艳欲滴,含情侧望。面上更是润了一圈红晕。
“公子谬赞,文琪心里明白,我与少奶奶比之有天壤之别。少奶奶才是风华绝代,而我不过是粗鄙的女子家而已。”显然,文琪自谦却又有自知之明。
“文琪何需妄自菲薄呢?你才华横溢,又这般的美艳,谁人日后娶了你才有福呢!”高篱赞许也算真心诚意。
然,文琪听毕芳心一缩,真真无比触动,尤以听到“娶”字令她差点晕厥当场。
沉默不语,彼此都不知如何再启口。高篱说出此话不过是褒扬文琪的,可这会他却察言观色地瞧出文琪亦清眸温润,偷偷瞥了他一眼,而后羞赧地垂首,只见她面容越发娇羞红嫩。
心下暗自长叹,高篱腹语道:文琪呀文琪!你可千万别对我动了真情,我只怕会负了你呀!
一阵秋风扫来,细纹软波,金光熠熠。文琪适时侧瞧别处,只瞧见青山碧水,日高穹朗。芳心无比舒活,与心中最属意的男子轩中赏景简直妙不可言啊!
二人的眸光皆瞧向远处,山峦峰藏。高篱暗自思忖如何讨好文琪又不能令她弥足深陷情愫的泥淖之中。
恰巧此刻,一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疾步赶来临水轩,见着高篱立时福身施礼:“启禀二公子,玉竹居外有客来访,请二公子明示,是见还是不见?”
“哦?”高篱眸光回转,瞧向小丫鬟。“来客报了名讳吗?”
“那人没报名讳,只说有紧要的事必须当面与二公子说。”小丫鬟如实禀来。
高篱蹙起眉峰,“嘶”了一声,心中揆度一番,颔首,吩咐小丫鬟道:“去,带客人入玉竹居博雅堂,本公子这就赶去。”
“是!”小丫鬟福身告退。
这会倒也是好事,且可缓缓高篱与文琪彼此的尴尬。遂,高篱客套道:“文琪姑娘,你愿否随我一同去见客?”
她明眸清润,柔弱地睨了一眼高篱。“不去了,我还想留在这里看看青山碧水,公子就请自个去见客吧!”
这便更好,高篱也可脱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