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楚三豹心思甚密。但,昭婉也能坦然应付。“义母劝过我了,但我总不能少奶奶的好日子不过,跟着三爷您走南闯北吧?再者,打打杀杀,我也腻烦了,不想小命早早断送。故,昭婉还是多谢三爷瞧得起,愿三爷早日寻得武艺比昭婉还高强的能人。”
楚三豹将手中锦盒递给一旁的小喽啰,示意他打开。而后,楚三豹嘿嘿一笑。“少奶奶这般奇女子,若肯助我,当是我之幸甚!可惜啊!可惜。”
断定徐秋娘果真同程昭婉说起过这事,楚三豹亦喟然长叹。“高楚两家本该交好,同谋大业,如今却……”回头,瞧见锦盒之中的确有高府的银票,楚三豹便对昭婉道:“少奶奶请回吧!待老夫取来银两,自然说话算数放了公子的。”
昭婉大惊失色,顷刻间料及楚三豹出尔反尔,这等贼人,着实可恨。“楚三爷,你我说好的,我银票已然拿来,你岂能不放了我夫君?”
干笑一声,“少奶奶不必多虑,老夫言出必行,只消我取来银子,即刻放人。否则,光有这些银票又有何用?到时再无法兑换,那老夫找何人讨要?”
楚三豹就是楚三豹,奸诈之徒,生性多疑。然,他所说的何尝不是呢?
昭婉心下明了,此贼人难以应付。不过,既然来了,总得与楚三豹周旋,设法救出夫君才好。
“楚三爷,难道我高家的银票是假的不成?你我说好,待我送来银两即刻放人,楚三爷也是响当当的江湖前辈,若你这般不守信用,不怕日后被江湖人知道了嗤笑?”
“此言差矣!老夫绝非不守信之人,我得了银子保准放人就是。少奶奶宽心些,还是先回去吧!”
如何是好?楚三豹不愿放人,昭婉便无法强求,若此刻翻脸,在人家的地头上,少不得吃亏,别再将自个搭进去,与夫君算是团聚了,可高家人怕又得花费更多的银两才能将她夫妻二人给救出。斟酌左右,万不能强来。
秋水眸犀利,昭婉沉吟片刻道:“如此,就烦请楚三爷即刻去高家钱庄取钱吧!我就在这等着你取了银子放人。”
“少奶奶少安毋躁,三日后我会去高家钱庄取银子的,到时候恭请少奶奶再来这一趟,带回公子就可。”
一脸的讥刺,毫无诚信可言,嫣然将昭婉不放在眼里。
不成想楚三豹会使出这一手,虽说也曾担心楚三豹出尔反尔,但,如何令其就范,放了夫君怕是没法子了。
柳叶眉倒竖,琼肌雪颜上全是怒色,昭婉刚欲发作,突兀间,身旁的暗卫来报。“启禀少奶奶,薛神医来了。”
暗卫虽嗫喏禀报,也还被楚三豹给听了去,但见他讶异竦视。“薛神医?”
江湖上早就盛传薛神医医术超绝,且隐于市又隐于林,如今根本无人知晓他的去处了,想见上一面是何其之难。如今,高家暗卫竟说薛神医要来此,可鉴程昭婉与薛神医是认得的。
遑论程昭婉认得,怕是高家人都该认得薛神医了吧!人人求而不得的薛神医怎会与高家人有交集呢?无论如何,若此刻能一睹薛神医的真容倒也不赖。
楚三豹凝眸旁看,盯着昭婉身后徐徐迈步的一位鹤发老者,但见他白衣飘飘,仙风道骨之神采。
又是一番打量,楚三豹眨了眨眼。顷时抱拳施礼道:“莫非尊驾就是薛神医?”
孔多海抱拳回礼。“不敢,老匹夫一个罢了!”
“神医名满天下,我楚三豹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楚三豹躬身施礼,以示敬仰。
奈何,孔多海也只得“哈哈”大笑了起来。须臾,孔多海敛笑,他缓缓道:“老夫粗鄙之人,岂敢被人称作神医呢?楚三爷武林世家,老夫今日得见乃是老夫幸甚才对。不过,今日老夫贸然赶来,叨扰了二位,先赔礼!赔礼才好。”
“哪里!哪里!待在下琐事处置妥当,还请薛神医赏光进屋一坐。”楚三豹老眸精光,对薛神医如此客套,心下立时盘算收归麾下的期许。
摆摆手,孔多海佯笑。“楚三爷不必客气。明说了,老夫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就是放了高公子。”
面色顿时生变,只留三分佯笑。“神医也为高公子而来?可,在下并无禁锢之想,待我取来真金白银,自然会放了公子的。而况,公子在我这吃香喝辣,我也不曾慢待。只需三日而已,三日后我必定放了公子。”
言下之意,就算是楚三豹仰慕的薛神医求情也不会放了高篱的。
老眸对老眸,孔多海眯萋双眼,冷哼一声。“楚三爷好个谨小慎微,那好,老夫也不敢强人所难,若这般你看可好?”
“但说无妨!”楚三豹再度面上和颜悦色,他总不能令到薛神医不快,日后若有所求只怕无法指望。
再说孔多海为何突然赶来,究竟意欲何为?然,孔多海与楚三豹的言辞可鉴,孔多海是来襄助她程昭婉的。为得便是尽快救出高篱。
可惜,楚三豹阴险狡诈,只怕孔多海也无能为力,就算楚三豹对薛神医的觊觎显露于言表。
双眸侧望一眼焦虑的程昭婉,孔多海又淡然看去楚三豹道:“我愿替代高公子,还请楚三爷成全,放高公子回府。”
宁愿舍弃自由之身而受束缚也希冀救出高篱,如此说来,这薛神医与高家果真交集匪浅。楚三豹心下揆度,放还是不放?暂且无法拿定主意。
放,日后若再想挟公子索要高家钱银就得落空了;不放,这位天下冠绝的神医便会败兴而去,反问自个,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失之交臂这位鼎鼎大名的薛神医岂不痛惜?
垂首揆度,楚三豹冥思难定。
倒是昭婉瞧见大感意外,这孔多海一而再再而三地襄助高家,如此,她程昭婉还能再怨恨孔多海曾经的过错吗?
自个的性命乃是孔多海给的,公公的性命也是孔多海救回来的。如今,孔多海又挺身而出欲一人换一人,只为着把夫君给救出来。好一个洗心革面的薛神医,他真的再无恶人孔多海的半点影子了。
“前辈,您这又何苦?”昭婉听来为此而红了眼圈,珠泪盈盈欲滚落。
昭婉应是猜到孔多海悔不当初,为往年所做恶事来赎罪了。但他该赎的罪都还清了,今次又冒险替换高篱,昭婉怎不左右为难?即使楚三豹应承孔多海的说辞,放了夫君——高篱,将孔多海禁锢,他日楚三豹得知她程昭婉的计谋,反倒对付孔多海的话,那般,孔多海必受牵连,昭婉岂能心安?
“哈哈哈!老夫蒙公子信任,如今只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少奶奶无需动容、劝阻。”孔多海老辣的眸光始终盯着楚三豹。
心房温软难控,昭婉吸了吸瑶鼻,珠泪便滑落而下。她知,自个并无真心给楚三豹十五万两纹银的打算,孔多海若留在此必定凶多吉少。
“不必了,前辈还是随晚辈一道回府吧!夫君多逗留三日也无妨。单凭楚三爷江湖上的名号,想来也不会食言的。”昭婉银牙一咬,心扉苦涩不已。
“老夫心甘情愿,与少奶奶无干。老夫对公子格外看重,乃是敬佩他的为人憨厚,你不必劝我了。楚三爷还请给我这个粗鄙之人一点薄面,我当感激不尽!”孔多海抱拳施礼。
“这……这……好吧!不过,高公子若要知道是神医换他逗留我这做客,料必他会怨怪在下的。神医若能劝服高公子不怪罪在下,那在下便尊听神医的意思。”楚三豹面上依然不情不愿,迫于无奈,野心勃勃为着就是能令薛神医满意。
随即,孔多海与楚三豹便一道步入茅舍之中。地窖机关早就开启,高篱被小喽啰押着缓缓而上。
四目相对,孔多海这才面上绽开怡悦之色,瞧去高篱也无甚打紧,心下也就坦然了。
“前辈,您怎么会来此?”高篱恍惚。
“老夫与楚三爷乃是故交,今日特来拜访。也因着老夫得知公子与楚三爷生了过节,被禁锢于此,顺道来和事,替你求情。哦!公子安然无恙,老夫也就放心了,你瞧,少奶奶来接你了,还是随少奶奶一道回府上去吧!”言罢,孔多海便对楚三豹说:“看来楚三爷精学营建之术,小小茅舍之下竟有乾坤啊!”
高篱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幸得昭婉莲步款款而来。与他见上,这才一言不发就拉着他往屋外走。
楚三豹哈哈大笑。“神医莫要见笑,在下资质粗苯,只学得兄长的三成本事,这营建之术着实简简单单,为了能保全自身的安危才花费重金匆忙完事的。不过,在下虽营建这地窖以备不时之需,但在下不出几日便会离开玉湘城,这处即将荒废了。”
……
高篱被昭婉掣曳一气出了茅舍,就连他欲多问几句孔多海为何会来此?来此作甚?是不是孔多海救了他的话也无法说出。
立时吩咐暗卫准备车辇,昭婉急速将夫君带离。直到上了马车,昭婉才吸着瑶鼻,淡淡悲伤地说:“孔多海不再欠我什么了,反倒是我欠他老人家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