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小喽啰嘴巴不紧,临阵多言。“大哥,你怕她作甚,别忘了这位少奶奶曾被你伤过腹间呀!今儿个你再砍她一回,不杀她也让她见识见识大哥你的本事。”
“蠢货,你胡言乱语什么?”领头人这是提醒那小喽啰,说这话岂不是暴露了领头人的身份?因着昭婉腹间的钝刀之伤是古家兵丁所为呀!
小喽啰情知失言,赶紧杜口,举起钝刀只管与大家一道对付昭婉。
火星四射,血腥弥漫。四周都是死伤的惨呼声。昭婉急于脱身也好去救高篱。可歹人死死围困,她焦急万状。只不过,聚精会神之际,她那敏锐的耳中已然听到小喽啰与领头人的对话。
心下咯噔一沉,思绪便回溯历次的江湖杀戮。这会她该是体味出什么了。
“啊……”
“双福……双福……”
惨呼声,而后便是哭腔的叫唤声。
昭婉锐耳敏听,这熟识的叫唤声正是夫君发出的呀!
乌金短剑划过暗芒,犹如旋风盘绕,一气间,昭婉就连连砍到三名歹人,瞧见罅隙,赶快突围,疾步飞蹿,近至高篱身旁。又是一番搏杀,那四名歹人竟不敌这位威名远播的高家女教头——少奶奶,纷纷后退自保。
昭婉吐纳急促,下瞰夫君怀中的小厮——双福血肉模糊,微弱的气息只能让双福留下最后的遗言。“二公子……小的不能……不能再服侍您……您要保重……快……逃……”语未尽,人已殁。
生死瞬息之间,这个圆圆脸,却圆活聪慧的双福就这般与最信任他的少主永诀了。
高篱悲痛欲绝,先失去亲厚的体己丫鬟及至后来的爱妾小翠,如今又眼睁睁痛失亲厚的小厮双福。人生靡常,孰能预料?
堂堂七尺男儿却哭哭啼啼抱着已殁的亲厚小厮在怀中,而爱妻昭婉却要迎敌十数人,须知昭婉有孕在身,处处提防,她自然要把握分寸,设法早些逃遁才能保全。可夫君的懦弱只能由她来照庇。如此,一阵阵替夫君心酸、左右难以顾及,上回钝刀砍伤昭婉腹间的领头人趁昭婉分神之际,立时钝刀刀背飞斩,直击打向昭婉的手臂。
剧烈的震痛令昭婉再也握不紧手中的乌金短剑,飞坠落地。此时,只左手还握住一柄乌金短剑,可怒意令她恨不能当场宰杀领头人。
无法忘记初来玉湘城去古家失手的经历。如斯惨痛的记忆让昭婉对这古家兵丁充斥着杀意。
不管方才这领头人是何目的只用刀背震伤而不是砍伤她,但昭婉决心杀之已经无法阻挡。
眸光相接,这领头人便瞧出高家少奶奶的愤怒。心下打鼓,想避之,可已然来不及。
但见昭婉银牙一咬,左手一抛,乌金短剑飞出掌心,领头人乱了心思自然举头便望,趁机,昭婉飞踹一脚正中领头人胸襟。
“啊”的一声,领头人站立不稳,趔趄几步栽倒在地,而乌金短剑此刻坠落正巧回到昭婉柔掌之中。无论谁个小喽啰阻拦,她都目不转睛盯着倒地的领头人,只作左右抵挡,而后便紧握乌金短剑扎向倒地的领头人。
“扑哧”一声,乌金短剑便刺入领头人的胸口。
领头人如同觉察到死期来临,防备之力散失,竟无动于衷等着那柄乌金短剑将他断送性命。
猩红的血水汩汩流出,一旁的小喽啰却不敢真的伤了与他们搏杀的绝色女子。因他们知道少主人正为了这个女子才会命他们埋伏高篱的。
抬起颤巍巍的右手,全部的力道扯下蒙在领头人面上的白巾。一张俗人的脸,髭须、小眼、阔鼻,她终于看清伤她的古家兵丁的庐山真面目。
血水顺着领头人的嘴角流出,他一脸的惊悚,却说不出话来。“死”将是他的结局。
刺杀此人,昭婉积怨许久的心结算是放下。可,她该猜到了,古宁昌已经动手明抢了。甚者,古宁昌铤而走险意欲斩杀她最心爱的夫君。
倏尔回头,犀利的秋水眸盯着身旁的小喽啰们。
领头人已被杀之,其余歹人越发戒惧,无人敢上前了。不远处,高家暗卫飞马奔来,即将近旁。
小喽啰四散溃逃,一场杀戮终以双方都折损而终结。
昭婉并未追撵,她的心扉拦不住滴血流走,脚步无法挪动。
……
如同高家暗卫一般,这些古家暗卫平日里从不暴露身份,是故无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就算此刻被昭婉宰杀的三名小喽啰和领头人,高篱都无法认出。
若不是方才小喽啰的失言,昭婉应是也猜不到古宁昌做了这般恶事。
大发雷霆,高篱冲着暗卫扬声吩咐道:“无论如何必须找出这些歹人的来路,我要替双福报仇雪恨。”
知语珠泪涟涟,扶着少奶奶担忧不辍。“少奶奶,您手背还疼吗?”
摇摇头,苦涩地抿唇一笑,昭婉和温地瞧向知语。“放心,姐姐不会有事,休养几日便可复原。”
夫君对双福历来器重,昭婉怎会不晓?瞧见夫君为双福殁去而落泪也令昭婉动容。
想来夫君宅心仁厚,对下人小厮都如此亲厚,果真不是那些个纨绔子弟可比拟的呀!
眨了眨秋水眸,吸了吸瑶鼻,昭婉柔声宽慰道:“夫君,将双福带回玉竹居吧!”
是啊!带回玉竹居,就将他葬在玉山,葬在玉竹居旁,日后他——高篱也可时常来此瞧见,瞧见圆活,亲厚的小厮。即使瞧见的不过是一抔黄土长埋下的双福。
……
三日后,高府后院,高家暗卫在文琪统摄下完成任务归来。
冬日金阳高照,和温的气息,高篱校阅归来的百名暗卫。随后,犒赏众人,十余桌摆下,把酒言欢,就算冬日寒凉也不觉得冷了。
自然,除去高篱,高家的主人们都去素俭房用膳。文琪与昭婉同桌,彼此浅浅一笑,算是打了照面。
“昭婉姐姐,方才听周管家说三日前你与夫君在玉山遭歹人半路劫持,幸得姐姐武艺高强才保全了夫君的性命。文琪实在钦佩,来,就让文琪敬姐姐一杯酒。”言罢,文琪举杯就起身,扬起玉颈一饮而下整杯香醪。
昭婉从不饮酒众人皆知,此番文琪故意刁难让昭婉左右不是。她只得勉强含笑淡淡回道:“文琪妹妹体谅,姐姐不胜酒力,如此便不与你吃酒了。”言罢,昭婉端起茶水品啜一口算是回应。
文琪冷冷一笑。“无甚要紧。姐姐武艺高强便好,总算可保夫君平安。哦!歹人什么来路可查出来了?”
摇摇头,昭婉垂首回话。“不曾查出。”
“竟是不知死活,若被我高家查出,定让那幕后人为双福偿命。”文琪对双福倒也有几分看重,毕竟是夫君最亲厚的小厮,不同于对昭婉,文琪对双福的无辜惨死还算在意,已经吩咐高家暗卫加紧查探,找出欲害高家少主人的幕后人是谁人。
又能如何,昭婉情知古宁昌所为却不敢告知夫君,怕夫君疑虑。
古宁昌对她——程昭婉而言算得上恩人,她岂能将他供出,那般高、古两家的仇恨便算结下,日后怕也难以化解了。
不错,改日得着机会见见古宁昌,到底问问他意欲何为,设若真如昭婉所料,可得好生劝慰古宁昌不可对有妇之夫再觊觎不该有的希冀了。
“文琪妹妹不必操心其他,这回你可算为高家立下大功,阖府上下对你都敬佩有加。往后夫君操持庶务不来,文琪可要多多从旁提点。姐姐如今有孕在身,也懒得过问。”
不提有孕罢了,听昭婉说出此话,文琪那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及自个被夫君宠信的时日屈指可数,这般下去如何奢想替高家多多绵延子嗣呀!
“哎呦!姐姐可得好好养身了。再不能打打杀杀,日后就让文琪替您出面,虽然我的武艺平庸,可对付同样武艺不高的歹人还可应付的来,保准再也不会让府上无端死人。”
话中有话,似乎对昭婉制敌不力才致双福被杀,一桌之人谁人听不出来?
薛神医干咳两声,举起酒杯便邀夫人碰杯。
高学古只管啖啜,不理会大家的言语往来。
夫人端起香醪小酌一口,而后便慈蔼和善地瞧向昭婉。“你身子不同往日了,可要处处小心,不能再劳累,更加不可与人动刀舞剑。”
夫人的话才是真心实意的疼爱,昭婉自然听出。“是!儿媳遵命。”
文琪亲生父母都是乡下庶人,忠厚纯良,见着女儿对昭婉语中带刺,自然设法化解。遂,一对五十开外的庶人夫妇起身,端起酒杯。“少奶奶,我夫妇二人敬您一杯酒,您只管喝茶就好。”
昭婉不敢怠慢,毕竟长辈面前,她还是知礼数的。“文老爹,大娘,您二老快快请坐,晚辈向您二老敬酒。”说话间昭婉已然起身。
夫人瞧见文琪亲生父母打圆场,倒也怡悦,兀自“哈哈”大笑了起来。“哎呀!我说亲家,你们乃是长辈,岂能站起敬酒晚辈呢?还不快坐下让昭婉敬你们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