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香港國際機場。雖然是寒冬季節,但這遠東第一大港地處南方,氣候溫潤。男男女女隻著皮夾克、長絨褲便足以向冬天致敬了。竹內義勝的保鏢將緊緊尾隨的賣假勞力士、假鑽戒的小販擋在身後。竹內想一定是自己從頭裹到腳的風衣暴露了外國人的身份。在這個魚龍交雜的地方過於引人注目可不是什麽好事兒。為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迅速地領了登機牌,向候機大廳走去。
放眼整個大廳,大多是到日本觀光的激發碧眼的歐美客人。間或幾個黃皮膚、黑頭發的身影,不用問準是取道香港去莫斯科的日本客商(蘇日於1956年建交)。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大國在這繁華的“流金之地”竟沒有絲毫立足處!這是一個民族的悲哀,但同時也是另一個民族的希望。竹內解開大衣的扣子,享受著空氣中習習的暖風。不遠處一對年輕的日本父母帶著個五六歲的女孩,正在激烈地討論著下周自助遊的行程。女孩聽得無趣,從父母的眼皮下偷偷開溜了。她手裏拿了個穿著泡泡裙的布娃娃,三蹦兩跳地竄到竹內這排座椅前。她奶聲奶氣地向兩個美國女人介紹,說:“這是我的妹妹幸子。她很不聽話,所以每天我都得打完她的屁屁才讓她睡覺!”接著她看到了這排唯一的黃種人竹內,便一陣風地跑過來。突然做個鬼臉兒,尖著嗓子吼道:“你這個該死的中國人,如果沒有那兩顆原子彈,你們早就死了!還給你!”說著將手中的布娃娃朝竹內砸去。
竹內被這個突然野性大發的小孩兒弄得哭笑不得,孩子的父母趕緊過來道歉。他們真是有教養的一對兒年輕人,態度既真誠又懇切,仿佛女孩拋來的不是布娃娃而是把鋒芒畢露的武士刀。但竹內想聽到的那句話,也就是對所謂“中國人”的道歉卻始終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