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0年前。沅陵胡家坪,清晨的街道上漾滿了不祥的氣息。一輛大號的牛車,拉著兩具並頭而臥的男女屍體,在趕早兒人們驚愕的注視下駛向幡影幢幢的胡家大院。
把門的疤眼小廝開了門,吃驚地看了看死屍,馬上問張克己這是怎麽啦?張克己奇怪地打量了他一下,隨即將他一把推開,領著人衝進了內宅。
從全院的“製高點”——上房裏傳出老人特有的斷斷續續、底氣不足的啜泣聲。張克己擺手令眾人止步,仔細聆聽了片刻才獨自上前敲門兒。
“誰呀,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見客,我有病,我有病呀!”這不像是位德高年劭的鄉紳宿儒,更像是失心病人的囈語。張克己嘴裏說著:“在下沅陵縣令張克己,現有人命大事要與胡員外麵談,告罪了!”手腳不停,推開門兒進了屋子。一股刺鼻的檀香從四麵八方襲來,正廳的紅木坐具上空空如也,兩隻並排擺放的掐絲銅杯中放了把泥壺。張克己出於習慣,走到茶壺前掀開蓋子掃了兩眼。這時,月亮門裏的耳房暖炕上,抬起一隻蒼白的、骨瘦嶙峋的手。
“大人,請這邊來,我腿腳不便,就不下地迎接了,萬望海涵呀!”
張克己走過去,隻見胡員外蓋著齊胸的厚被,半靠在一床褥子上。他形容憔悴,雙頰凹陷,緊閉的雙唇好像蒙了張白紙般不見血色。
張克己掇了把椅子,靠床坐下。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們是怎生救了那名貴人,又為何會貿貿然與他結親的?”
胡老人抬著橘皮般的眼瞼望望張克己,說道:“一月前大小兒坐船去朋友家會文,回來時貪看江景在野竹澳下船。沒走幾步便在林中遇見了一個昏倒的異鄉人。小兒見他衣著華麗,相貌不凡,以為定是路上遭了劫,便不顧一切一力搭救了他。那人醒後說他是相王千歲身邊的總幹辦,姓李名輪。果然是江中遇盜被推下水的。小民想要報官,可他抵死不許,說自有京中要員來查辦此事,別人插手無益。本來他在花園養病,身體不僅沒好反日益沉重,前兩日看著將死。我兒說此人非同小可,如死在我家肯定後患無窮。當時有個遭瘟的醫生說,他這病衝衝喜就會好的。我也是老糊塗了,又想要攀龍附鳳。哎,誰知竟害了我女兒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