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滿丁香花的長寧巷

十八

字體:16+-

寒冬其實從冬月十五開始的,山溝溝裏開始結冰了,太陽不在頭頂上,太陽移到眼睫毛前麵了,矮矮的,低低的,風開始磕殘手,鄭毅任動了怒。鄭毅任摔了碗,摔碗的起因鄭為國再清楚不過,因為嘴賤說了不想幹教師了。鄭毅任的眼睛亮了一下,嘴唇動了一下,還沒有來得及表達態度的鄭毅任從鄭為國的嘴裏得到了答案——考教院。鄭毅任立即變了臉色:“你真的不當教師了?”說著就摔了碗。

鄭為國沒有明白鄭毅任的意思,鄭為國陷於深深的自責中:去教院深造,意味著家裏斷了一份主要的經濟來源。明眼人都知道,孤山油布傘廠支撐不下去了,工人要吃飯,工資必須發,雨傘賣不掉,經濟上已經捉襟見肘,吃老本?老本所剩無幾,倒掉才是正事。

鄭毅任的人生目標就是把老鄭家的雨傘千年萬載地流傳下去。他不想看到油布傘廠壽終正寢,他竭盡全力將孤山雨傘廠支撐下去,苦熬著,咬著牙苦熬著。幾年了,鄭毅任沒有從傘廠拿回一分錢!回家就焦躁不安,一家人都知道。鄭為國當然也知道,但鄭為國自己也難,也急,鄭為國知道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苦熬不是辦法,必須尋找出路。出路在哪呢?反正不是繼續在鳳村中學當老師,不知道出路的鄭為國認為當下的唯一方法就是考試!元月5日,鄭為國去省城參加了教院的招生考試,從省城回來那天晚上,正碰上鄭為民推銷成功回來,鄭為民不恰當的一句話就是一顆炸彈,炸毀了汪臘梅努力營造的溫馨。鄭毅任怒火上頭,長眼的都能看到,鄭毅任麵紅耳赤,眼睛溜圓,然後摔碗,摔茶杯,鄭為國一聲不發,鄭為民雲裏霧裏。

鄭毅任說:“挫黴,你還真的拋家不顧啊!”

鄭為國明白了:父親不是因為自己不當老師而生氣,而是怕自己離開家。鄭為國張了張嘴,但聲音沒有出來,他們也知道羞於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