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滿丁香花的長寧巷

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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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想過去,一想過去那些糟心的事,就想歎氣,果然,一口氣重重地歎了出來,這口氣歎得重而疼痛。鄭為國想:“父親不容易,父親一直嘮叨著搖錢樹,不過是想自己和為民承繼油紙傘的祖業,自己一定要撞破牢籠,執念知識是改變貧窮的唯一出路,認為父親狹隘,自顧自。結果當教師失敗;從政失敗;這半生唯一可圈可點的生活就是主政板橋鎮幾年略有成績。路在哪裏?”鄭為國打開手機,給鄭慧智打電話:“四子,你這幾天可有時間?有時間的話,到三哥家去一趟,我估計他可能受不了,國民有傘基地計劃落空了。”鄭慧智掛了電話,便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準備回孤山,走到大門口,不覺笑了笑,日頭已經穿上了大褲衩,又不是去救火,明天吧!手機卻響了,鄭為民的電話來了:“四兒,你這幾天可有時間?有時間的話,你去跟大哥聊聊,國民有傘基地計劃落空了,他還有什麽挽救的法子?”鄭慧智的腳底被針紮了一般地疼痛,頃刻站立難安,這個結怎麽解?江南的秋冬天吹的是東北風,春夏吹的是西南風,鄭慧智的方式一直老套:對三哥,隻吹西南風,對大哥吹東北風。同情歸同情,這件事,鄭慧智還是站在大哥這邊,辦事難,辦好一件事,那是天時、地利、人和多方麵的因素,基地的事落空就落空了,一下子是想不出補救的法子的。大哥有大哥的難處,但大哥的難處到底在哪呢?想到大哥,鄭慧智感覺一個特大號的黑紗網罩在頭頂,天的底色不清晰了。大哥向來神秘,或者說站在遠處的大哥向來是看不明白的,年齡漸漲,遇事漸多,明白了一些,問題是,大哥到底為了什麽?是人生的哪一步棋走錯了?還是為了布一局大棋?為什麽讓國民有傘基地計劃一再落空?就鄭慧智對大哥的了解,肯定是出了很大的問題,不然,步姿穩健的大哥不會輕易也不可能放棄計劃好的事情,大哥的仕途還是家庭?讓他舍棄國民有傘基地的事肯定不小!打電話谘詢?不能,三哥的話裏有毛毛蟲,這事不能含糊,這麽多年,鄭慧智最擔心的就是這些毛毛蟲,光陰下行,兄弟姊妹間的矛盾不斷上漲,大哥、二姐、三哥,這幾年就是動不動就要斷絕關係,刷小廣告一樣,撕了又貼,貼了又撕,親情斑駁了,心慌啊。三哥這不又在發小廣告!當然三哥不容易,三哥是真的不容易,走到今天,三哥太不容易了。鄭慧智的心裏刮起了西南風,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眼前都是兒時的山河:你為我,我為你,多好啊!鄭慧智的眼裏閃爍著淚:“三哥,你怎麽就跟二姐一路了呢?雖然你為咱家的油紙傘犧牲了許多,但父母都去世了,這個世上,隻有你,大哥,二姐和我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一個家,想和和睦睦,就得有人犧牲。”想到這裏,鄭慧智覺得自己強盜得很,於是抬頭望天:“爸爸媽媽,即便你們在天上過得不舒心,也不能不管我們兄妹吧,他們幾個動不動就斷交,你們也得管一管吧。都是血肉至親,怎麽就不能相互理解?爸爸媽媽,我經常懷念小時候的日子,雖然苦,我們是相互愛護,相互幫助的一家子的”。鄭慧智伸手摁了一下開關,然後關閉了大門,下樓上車,直奔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