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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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道》其書

“作家永遠是一匹害群之馬。”這不是我說的,是米蘭·昆德拉說的。說句心裏話,在出版《白道》之前,我始終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我是懷揣著仰望星空的夢想創作這部長篇小說的,或許是因為我在夢想中摻入了太多的雜念,或者說是欲望,因此《白道》出版後,我再也沒有心情仰望星空,而像是一個流鼻血的人,為了止血,不得已才仰麵朝天。讀者的眼睛裏可不揉沙子,當他們在書中並未看到燦爛的星空,而隻是看見一個流鼻血的人後,喧嘩與躁動可想而知。其實天已經病了,這誰都心裏清楚,但是誰又能奈何天呢?於是便怨天尤人,剛好我成了宣泄的目標,便自然而然地成了那匹害群之馬。正如我的老同學韓娜所言:“讀了《白道》讓人心靈戰栗。老同學。你可真是一個魔鬼。”我哭笑不得地辯解稱:“我隻不過是一介書生。”她詭譎地一笑,引用雪萊的詩句說:“有時,魔鬼也是一名紳士。”然後她點燃一支煙,猛地大吸一口,深深地吐納著,神情愜意地讚許道:“不過我得承認,這是一部扣人心弦、讓人無法放手的好小說。隻是我從裏麵看見了太多熟悉的麵孔,一旦出版,很可能給你帶來麻煩,你要有個心理準備。”說這番話時,她剛剛在飯桌上和我簽完《自道》的出版合同。

韓娜是我大學同學,眼下是省城文藝出版社的社長兼總編,小說脫稿後我急於出版,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記得我給她送稿子那天,她坐在自己的高背皮轉椅裏眉飛色舞地給我講述了她剛剛聽說的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一位在她們出版社出版了長篇小說的作家,由於很多人在小說中找到了自已的影子。不僅遭到謾罵和人身攻擊,而且有人還寫匿名信給有關部門要求封殺他的作品,甚至遭到各種形式的恐嚇,前兩天竟然被一群對號入座者圍攻,被群毆致傷住進了醫院。為此她問我:“《白道》有沒有易遭人對號入座的問題?"我詭譎地說:“我創作《白道》的目標不是真實,而是客觀。畢竟小說不是對現實生活的克隆。”她用提醒的口吻說:“絕對的客觀是不可能的,一切現實主義作品在生活中必然有原型,不可能完全憑空虛構。魯迅先生寫小說是采取雜取種種人的特性去塑造典型人物,當年寫《阿Q正傳》,下足了工夫,仍然有人對號入座。”我望著她玫瑰色的嘴唇不失時機地說:“魯迅筆下的阿Q形象,揭示了國民的劣根性,現在仍然有太多的人可以對上號,這說明他的筆猶如手術刀深深地戳進了國民的骨髓裏,《白道》要是能達到這樣的深度,對號入座的人越多越好。”她沉思地看了我一會兒,好像對一件什麽事拿不定主意似的,然後微笑著說:“好吧,書稿先放我這兒,我看完後再給你答複。”韓娜是大忙人,我心想等上一兩個月能給我答複就算快的,沒想到一個星期後,她興奮地打電話給我,不僅要跟我簽合同,還要請我吃飯,用她的話說:“該死的,你是不是開天眼了!”她竟然在飯桌上迫不及待地跟我簽了合同,那架勢唯恐我反悔似的。簽約後,我倆舉杯慶賀,韓娜笑得跟一朵綻放的玫瑰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