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

油畫三 紅門1

字體:16+-

作者:朱小丹

創作時間:2006年

材質:布麵油畫

尺寸:266×345cm

畫麵是俯視圖,院子裏有一群表情既憤怒不屈,又驚恐萬狀、麵露恐懼的人。四周是凶神惡煞的看守。畫麵的中心是一位氣度不凡的女人,她雙手握拳,勇敢地怒視著看守,寧死不屈的神情深深感染著身邊那些無助的人。畫麵的北側是一個用來關人的正房,走廊連著西側門有一排偏房,約有六七間關人的房屋。東側是院牆,門開在南邊,是兩扇敞開的紅門。紅門外一對惡狗正衝著門裏狂吠不止。畫家采取了對角線的構圖方法,使整個畫麵顯得豐富飽滿,立體感很強,並充斥著藝術的張力。畫麵中的女人無疑是全場色彩最亮麗的一個,突出了誓死抗爭的主題,使畫麵的色彩達到了最高點,也把畫麵的恐怖氣氛渲染到了最高點。

我覺得文白和張欣進京上訪一定會在有關部門留有案底,或許到有關部門查一查就會得知他們的下落。於是我讓車夫陪著我挨個部門打聽,不料我倆去過的部門都沒有査到他倆的蹤跡。我們從最後一個部門出來時已經夕陽西下了,就在我倆站在大門前茫然不知所措時,一位幹癟的老嫗走過來,她那滿是皺紋的臉皮令人想起深秋枯敗的野草,紅腫的眼睛、發青的嘴唇、襤褸的衣衫就是她靈魂的圖像。她一把拽住我,麵露欣喜地說:“女媧娘娘,我可找到你了,這下我兒子有救了!”突然被一位乞丐式的老太太一把拽住我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但是看見她用企盼的眼神看著我,我心裏酸酸的,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枯枝般幹瘦的手,動情地問:“老媽媽,您為什麽要找女媧娘娘啊?”老太太剛好迎著晚霞,焦黃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她聽了我的問話,顯得很激動,塌陷的兩腮,緊張地**著,黯然的眼神突然閃出淚光,飽含深情地說:“女媧娘娘,隻有您老人家能夠懲治那些惡魔,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兒子吧!”我斷定老太太身上藏著巨大的冤情,一定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才被逼瘋的,便同情地問:“老媽媽,您兒子怎麽了?”我話一出口,老太太便用悲痛在夕陽下織出一片濃重的黑雲,她欲哭無淚地哽咽著說:“被他們害死了,死得好慘啊!”我憐憫地問:“他們是誰?”老太太渾身打著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黑魔!”聽到這兩個字,我的心頓時咯噎一下,文白《神話》裏的情景如滾滾波濤般閃過我的腦海,我原以為“黑魔”不過是文白通過想象創作出的一個意象,不承想現實卻如最龐大的“黑魔”令我心驚膽戰。眼前的老嫗不再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瘋女人,而是《神話》裏活生生的人物,抑或她就是現實版的藍姬。我惶惑不安地緊緊握著她一雙肮髒的戰栗著的手,不知所措地問:“老媽媽,誰是黑魔?”老太太咬牙切齒地說:“黑龍的餘孽!”一股邪風驟然吹起,我似乎嗅到了黑桃花的氣息,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和現實的猙獰比起來,我感覺我的靈魂不過是一個玩偶。車夫聽了老太太的話似乎突然悟到了什麽,低聲對我說:“小丹,我懷疑這個瘋老太太見過文白和張欣,不然為什麽她會知道女媧、黑龍、黑魔這些詞兒?”我覺得車夫說得有道理,連忙問:“老媽媽,你認識顧文白嗎?”不承想,老太太竟然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肯定地說:“當然認識,哪有母親不認識兒子的。”車夫失望地搖了搖頭,我不死心,接著問:“老媽媽,我說的是顧文白,不是您的兒子,您知道顧文白在哪兒嗎?”老太太似乎聽懂了我的話,支支吾吾地說:“要是我老伴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你說的那個人在哪兒。”我好奇地問:“老媽媽,您老伴呢?”老太太突然露出惶恐的神色,慌慌張張地說:“女蝸娘娘,快救救我老伴,黑魔說他敲詐,把他關進了黑魔窟。”我心裏交織著恐懼和憐憫,但好奇心仍然催逼著我發問,我一邊撫摸著老人家瘦骨嶙峋的肩膀一邊溫和地問:“老媽媽,你老伴敲詐什麽了?”老太太無助地望著我,幾滴帶著泥土氣息的混濁眼淚滾落下來,麵如土色地說:“政府。”說完惶恐不安地四下望著。這時車夫拽了拽我,不耐煩地說:“全是瘋話,走吧,小丹。”老太太顯然不喜歡車夫,一把把我拽到一邊,一邊用眼睛瞄著車夫一邊小聲對我說:“女媧娘娘,你怎麽跟黑龍好上了,你忘了他當初是怎麽害你的了?”我被老太太的話逗樂了,莞爾一笑說:“老媽媽,他是我的朋友,是好人,不是黑龍。”老太太又瞥了車夫一眼,將信將疑地說:“這年頭到處是黑龍、黑魔的,哪有幾個好人,女媧娘娘,即使他是黑龍、黑魔咱也不怕,我有寶貝,隻要你把它吃了,任憑什麽黑龍、黑魔都別想加害於你!”說著將手伸進自己拎著的破袋子裏摸了半天,才將幹枯的手拿出來,將握著的東西放在我的手心裏,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黑糊糊的桃子,老太太將她的寶貝放在我的手心裏後,用叮囑的口吻說:“女蝸娘娘,這是我從世外桃源偷出來專門孝敬您的,但願您吃了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說著老太太似乎發現了什麽,驚慌失措地拍了拍我的手,像躲瘟疫似的急匆匆地離開了。這時走過來一位長得像瘦狗似的男人,此人穿著鱷魚牌了血,褲線筆直,皮鞋程亮,脖子上掛著條金鏈子,長著一張狗臉,叼著抽了一半的香煙,晃晃****地走過來,嬉皮笑臉地問:“二位,是來找人的吧?”車夫見此人流裏流氣的,便沒好氣地說:“跟你有什麽關係?”狗臉兒不以為然地說:“大哥,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嗎?”車夫一臉厭惡地說:“我管你是幹什麽的,滾!”狗臉兒噴了一口煙,臉上掛著凝固的微笑,微微揚起眉毛,用深不可測的口吻說:“大哥,你先別急,等我說明白我是幹什麽的,說不定你還得求我呢。”車夫不屑地說:“看你那個熊樣就不像好人。”狗臉兒一臉無辜地說:“大哥,別小看人呀!”車夫眼皮一翻,陰沉著臉問:“你要是好人,剛才那個老太太看見你為什麽像見了狗屎似的轉身就跑呢?”狗臉兒發出一聲便秘似的嗤笑,猛吸了幾口煙,然後隨手將煙頭彈出了很遠,用一種輕蔑的口吻說:“那個瘋婆子把我當成黑魔的幫凶了。”車夫冷冷一笑,含譏帶諷地看了他一眼,一臉慍怒地說:“那位老媽媽認定你不是好人,你定然不是好人。”狗臉兒用狡辯的口吻說:“你說話也太武斷了吧,你知道那瘋婆子是怎麽瘋的嗎?實話告訴你,是因為死了兒子才瘋的,你知道他兒子是怎麽死的嗎?是為了保護自家的宅基地暴力抗法被抓進縣看守所的,據說是玩‘躲貓貓’玩死的,瘋婆子的老伴為了查明兒子的死因多次進京上訪,勸阻他的工作人員主動提出,隻要他不再進京上訪,可以給他二十萬。她老伴不幹,非要去公安部門鑒定兒子的死因,工作人員說不可能,老人家就堅持要三十萬,工作人員同意了,他寫下了保證書後,隨後就以涉嫌敲詐勒索被逮捕了。大哥,你聽好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跟我沒關係,你憑什麽說我不是好人呀?”我見狗臉兒對老媽媽的事一清二楚,就知道他一定是吃訪民黑飯的,就像火車站的黃牛,醫院的醫托,火葬場專門哭喪的,狗臉兒是那種專詐訪民油水的潑皮,便靈機一動,試探地問:“聽你的口氣,你好像對這裏的事門清兒嘛!”狗臉兒見我似乎在誇他,便眉飛色舞地說:“那當然了,不是有那句話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瞞二位說,我就是老百姓常說的‘訪托’。”我斷定狗臉兒一定知道許多上訪秘密,便用一種將信將疑的口吻說:“其實讓我倆相信你也不難,隻要你能說清一件事,我就信你。”狗臉兒狡黠地眨了眨眼,臉上掛著**褻的微笑問:“什麽事兒?”我尖銳地問:“你知道那些失蹤訪民的下落嗎?”狗臉兒像一條冒著巨大的危險嗅到了一根骨頭味道的狗似的,拍著胸脯說:“當然知道了,如果不知道他們的下落我怎麽賺錢呢?”還沒等我接著問,車夫便迫不及待地插嘴問:“快說,他們在哪兒?”狗臉兒見我倆上鉤了,搖頭晃腦地賣著關子說:“天機不可泄露!”車夫冷哼一聲,用肉乎乎的大手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小子不就是想賺錢嗎?說個數吧。”狗臉兒看出車夫是個有錢的主兒,露出一副敲詐的嘴臉說:“不是不可以告訴你們,的確是風險太大,如果二位有誠意的話,一個字一百怎麽樣?”我和車夫太想知道謎底了,竟然異口同聲地答應了。狗臉兒奸詐地笑了笑,伸出狗爪子一般的手,大言不慚地說:“先給四百。”車夫二話沒說便從錢包裏點了四百遞給他。狗臉兒滿意地塞進口袋裏,壓低聲音說:“世外桃源!”聽到這四個字,我心頭一緊,車夫卻不解地問:“什麽意思?”狗臉兒詭譎地說:“意思很簡單,失蹤的訪民都在世外桃源。”車夫猛地踹了狗臉兒一腳,破口罵道:“狗日的,你敢耍老子,滾「再不滾,老子滅了你!”狗臉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腳給踹蒙了,,知道車夫不好惹,便罵罵咧咧地走了。我埋怨車夫幹嗎不接著問,車夫卻氣呼呼地說:“小丹,失蹤的訪民怎麽可能在世外桃源,這家夥一看就是騙子。”我想起了《神話》裏的世外桃源,沒好氣地說:“你憑什麽說他是騙子,沒準他說的是實話呢,我倆跑了一天了,毫無線索,好不容易碰上個知情的,讓你一腳給踢跑了,你幹嗎這麽沒耐性,或許再往下問,就知道世外桃源在哪兒了。”車夫見我生氣了,連忙滿臉堆笑地說:“小丹,你也太天真了,怎麽能相信騙子的鬼話,我在京城住了半輩子了,從來就沒聽說過有叫世外桃源的地方,好了,別生氣了,跑了一天了,肚子都餓了吧?想吃什麽,我請客。”看他一臉討好的樣子,我也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