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打量着乞丐们。
却发觉这群人绝不仅仅是乞丐这么简单。
他们看似破败不堪的衣服居然是上好丝绸，甚至还有几个女乞丐的身上带着名贵饰品。
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卖掉首饰，只能说明他们不缺钱。
元贞立刻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廊州流民。
“你们是廊州人士？”元贞问。
为首的乞丐男子开口：“殿下，我们从廊州一路逃到梁京，只求能有安身之地，可梁京城内无法容纳我们，为此，朝廷可有应对之策了？”
这男子引起了元贞的注意。
他谈吐不凡，绝非寻常人。
元贞没下马车，站在车棚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骚了一圈才问男子：“你是何人?”
男子作揖道：“草民只是廊州私塾的一位教书先生，此番是带着家人逃离大旱的，千里迢迢到了梁京，本以为细软钱财可以卖个容身之处，可……”
梁京毕竟是天子脚下，不是你想留下就可以的。
早些年元烈就给户部立了规矩，须得祖上三辈都是梁京人士才能留下。
这就导致带着钱逃到梁京的一群人，无处落脚。
他们自知无法与朝廷直接对峙，便推举出一人。
男子是廊州教书先生，条理清晰、谈吐不凡，他是最好人选。
今日他是一路跟着元贞，从户部到宗人府，这里安静才带着大家现身的。
他们已经关注了好几天，知晓如今端王殿下不再那么暴怒，不会动辄打杀，这才敢出现的。
廊州的教书先生，那应该知道廊州不少事情，元贞眼睛转了转：“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任天野。”
元贞打量着任天野身后一群人：“这些都是你的家人吗？”
任天野摇头：“我们有上千人从廊州而来，胆子大的都随草民来了，只有后面小女是草民家人。”
沈柔站在元贞身后看了眼，果然瞧见队伍最后有个小女孩儿，看着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本该咿呀学语的年纪，却要吃这种苦。
沈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
江湖之中，她们投身各种势力、门派，只因她们是苦命人。
“殿下，这孩子看着像是几天没吃饭了，孩子还小，撑不住的。”沈柔心疼的说道。
元贞也微微蹙眉。
只是听姜旭等人说廊州人士在梁京如何，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
在街上远远路过，远不及靠近来的震惊。
“如今朝堂正在商讨你们的安置之法，朝臣议论纷纷，短时间内估计不会有结果，数以千计，本王就算想帮忙，也无计可施。”元贞有些颓然。
眼看着百姓受苦，却无法帮助，元贞实在是痛心。
任天野眼中的希望破灭，语气也低沉下来：“那朝廷准备放任不管吗？廊州也属大魏，我们也是大魏的百姓，难道皇上真的不管我们死活？”
随着任天野声音中的恨意愈演愈烈，元贞立刻道：“自然不会不管，本王已经在跟户部商讨，由皇家出人开坛做法，祭神求雨。”
任天野不解：“此举何意？”
“无论你们走到哪儿，到底也是廊州人，你们千方百计走到梁京只因廊州大旱，若廊州降雨，你们是否愿意回归故乡？”元贞问道。
下面零零散散有人说道：“自然愿意。”
“能回家就最好了！”
“我们根本不想来梁京，只要廊州下雨，我们就回去！”
……
任天野安静片刻道：“若皇家真的能祭神求雨，我……我至少可以保证大部分乡民安稳等待，暂时不会发生暴动。”
周围侍卫隐隐展现出攻击姿态。
任天野这话说的已经算是威胁了。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朝廷不管，我们回去就要开展暴动。
如今元贞说了要祭神求雨，任天野才暂时将此法搁置。
元贞心中也暗暗舒了口气，没想到他阴差阳错居然拦截了廊州的暴动。
“你们放心，朝廷不会放任不管。”
可如今怎么办？
元贞从马车上下来，立刻有几个侍卫过来围住元贞，但他抬手将人推开，径自走到任天野身边。
他似乎感觉不到这群人身上酸臭不堪的味道，甚至于走到那女孩儿前面，蹲下身子揉了揉女孩儿头顶。
“你们且回客栈等待消息。”元贞回头，意味深长的对任天野说：“孩子还小，不能因为你们的任何抉择而伤害孩子。”
元贞站直身子：“该吃饭吃饭，好好换身衣服，这料子放眼梁京也没几个人家穿得上，看来廊州读书人不少啊，私塾先生都能有如此丰厚的家底。”
其实元贞早就发觉任天野在说谎，只是懒得拆穿。
任天野笑意淡然，这幅从容不迫的姿态更令沈柔侧目。
任天野招招手，那女孩儿直接跑过去，他一伸手将孩子抱起来：“那我们就回去等殿下的好消息，不耽误殿下正事儿。”
说完，任天野带着孩子转身就走，众人也随之离去。
他们走了，可那难闻的味道依旧没有散去，沈柔不由得捏住鼻子道：“殿下知道他们过的不算窘迫？那这味道……”
“是他们故意染上的。”元贞说道。
刚才靠近那小女孩儿，他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发，没有味道，捏着她的小手也没有味道。
唯独衣服上有。
甚至于女孩儿的面黄肌瘦都是被涂抹出来的。
元贞对沈柔说：“收起你的同情心，他们过得比你还好。”
沈柔吐了吐舌头，不在说话。
侍卫询问元贞是否要告知皇上。
辜宏誉道：“他们有暴动的意思，现在怎么办？”
元贞却很淡定：“闹就闹，横竖朝臣想不出办法，等发起暴动火烧屁股，我就不信他们想不出办法来，到时该头疼的是驻守梁京的将军以及老四。”
和他又没有关系。
说完，元贞直接朝宗人府的大门走去。
这一番闹剧早就被宗人府门口的看守发觉，只是端王没喊，他们也迟迟不敢过来。
“参见殿下。”几个侍卫行礼。
元贞抬手让侍卫起身，朝紧锁的大门看去。
木门腐朽，红漆都已经掉了不少。
“南山王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