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心头狂喜,有了这本账簿,再加上元贞向相州催讨钱粮兵械的书信,大皇子暗中招募私兵之事,就将坐实,届时就算无法将元恒拉下马来,也足以让元烈父子之间生出嫌隙。
但他也知,只凭这本账簿还不足以对付老大,而孟祥全、邹德明也不会轻易将元恒和相州都督府来往的书信交给他。
想了想,笑道:“两位向我告密之事,这会想必已经惊动司马大都督,相州两位肯定回不去了。小王一介闲散之人,也无法安置两位。不如,小王修书一封,两位前往峡谷关,投到戚潇天,戚大将军帐下如何?”
两人面露喜色,虽然戚潇天手中就一座孤零零的峡谷关,势力无法和薛州的薛王、相州的司马伦等相提并论,但若以声望、战功而论,当世无人可出其右。况且戚潇天一直想要渗透相州,他二人前去投靠,必能得到戚潇天重用。
送走孟、邹二人,元贞直奔甜水巷的月香阁。经过劫镖之事,元贞更加认定,拂春绝不是勾栏歌女那么简单。
然而等元贞急匆匆的赶到月香阁,却被老妈子儿告知,拂春已经脱籍而去,不知去向。元贞好生失望,满面懊恼之情。
“先生不必沮丧,”老妈子儿见元贞如丧考妣的表情,掩嘴一笑,说道:“拂春姑娘离去前,告诉老身,先生一定会再来找她,因而给先生留下一副锦囊,还说,先生一定会为甜水巷所有姑娘赎身!”
元贞眉头皱了一下。
他知道甜水巷有十多家勾栏瓦舍,从业女子数以百计,其中半数是官家经营,部分是卖身勾栏的贫贱女子,然而不论官私,大多数女子都渴望弃娼从良,拂春做出如此巧妙安排,使元贞对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心想:“拂春姑娘自己脱离苦海,不忘落难姐妹,真乃风尘侠女也!”
微微一笑,对着老妈子儿道:“那就有劳妈妈稍待!”
这两日,元烈赏赐给元贞的财宝玉帛,已经先行送到塞州王府,元贞命人将父皇送来的金银珠宝装车送往甜水巷。同时又跑了一趟塞州太守府,为官娼赎身,须得官府同意。
很快,一大车珠宝金银和官府释放官娼的文书,被送往甜水巷,老妈子儿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她们都知道,自家院中姑娘中,不少人已经养成懒散的性儿,离开了勾栏馆子便没了谋生的能耐,因此,即使元贞肯为甜水巷所有女子赎身,仍将有一大批女子留下,届时这些留下的女子,皆成稀有奇货,可随意涨价。
转眼过了数日,千里之外的京城瑞王府中,沈清白脸色涨的通红, 再没往日的从容淡雅。
沈清白气哼哼的道:“此等大事,王爷竟然没有和我事先商量,王爷可有将沈某视为心腹、谋士?”
元恒皱眉道:“先生行事,太过谨慎小心,可能不会同意此事,所以一直瞒着先生!”
“王爷大谬!”沈清白拭去额头汗珠,“ 眼下京畿兵权,半数掌握在王爷手中,王爷何苦再蓄养私兵?皇上何等精明?羽鳞卫爪牙无处不在,王爷能瞒得了几时?”
元恒长长叹了口气,“京城卫军,皆是父皇一手打造,半数将领,又是老三提拔,我手中没有一支只听命于我、旁人无法渗透的家军,本王如何安寝?况且,相州的司马伦,和本王离心离德,本王唯有如此,才能将他和我拴在一根绳上!”
他怕沈清白继续指责,话锋一转,说道:“事已至此,还是想着如何善后。据塞州传来的消息,孟祥全、邹德明已经投奔峡谷关,戚潇天一直想要扩充势力,定会借机落井下石;向宗也定会将在塞州所见所闻,如实报给父皇,父皇那里,肯定是瞒不下去的!”
“为今之计,只有王爷向皇上当面哭诉请罪了!”沈清白喟然长叹,“皇上虽然一直忌惮着几位皇子,但也十分看重亲情,想来不会重责殿下。”
元恒有些担忧,“父皇不会治我得罪,或者趁机夺我的权?”
“嫌隙在所难免!”沈清白叹息摇头,“因此宜早不宜迟,如果等到皇上认定殿下有不臣之心,那就全晚了!”
“好,”元恒眸中闪过一丝坚决,“我现在就进宫面见父皇!”
换过朝服,直奔宫门而去。
在这主仆二人商议如何应对眼前危机之时,寒烟薄雾笼罩下的偎翠宫,却是另一番景象。
当朝最受宠的贵妃盈舞,此时正一脸倦容,凭栏独立。皎皎月辉,透过小绮窗,落在她刻满忧愁的面庞上。月光点亮了她灰暗的眸光,却掩盖不住那浓重的哀愁。
窗外,月照金屋,宫苑深深,尽显禁宫繁华之后冷寂。盈舞暗暗哀叹,世人只知她宠冠六宫,谁又知那冰冷的宫闱之苦?
一人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自从那天,她按照和大皇子的谋划,陷害了元贞之后,老皇帝便不再踏足她的偎翠宫。
自然,那个人也不曾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真的是她要的嘛?
“皇上驾到!”
太监的通报,将盈舞缥缈的思绪来了回来,眸光粲然一亮,嘴角堆出妩媚的微笑,瞬间恢复了往日神采。
“臣妾见过皇上!”盈舞一脸哀容,她深知,在发生了那种事后,如何把握住老皇帝的心。
果然,她一脸哀戚之情,在摇晃烛光映照下,更显得憔悴,深深触动了老皇帝内心最柔情所在,先前因为接到向宗密报而燃气的怒火,逐渐平息,当即挽起盈舞纤软柔荑,“爱妃请起……”
盈舞举止僵硬,盈盈粉泪,潸然而下。
元烈怜爱之心大起,伸手拭去她眼见泪痕,说道:“朕知道,全是那逆子无礼,只是,此事毕竟关系到皇家颜面,朕也不好将那畜生处罚的太重!”
“皇上能相信臣妾清白,臣妾已经万分感恩。”汩汩清泪,不绝如缕,不知为自己而流,还是在为元贞感伤。
元烈挽着盈舞,坐到粉红罗帐下,“老三那天的所作所为,确实可恨,可这次也为朕立下大功,朕想将老三从塞州召回,爱妃觉得如何?”
盈舞身子颤了一颤,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此事皇上定夺即可,妾身置喙朝堂政事!”
这时,内侍太监严家威,弓着身子走进殿来,在元烈耳边耳语了一阵,元烈勃然色变,“请罪?他还有脸请罪,就让那个畜生在殿门口跪着!”
严家威嘴角抽搐了两下,似是有话想说,但见元烈脸色阴沉,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告退。
“皇上,何以发此雷霆之怒?”盈舞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不是因为老大?”元烈严重寒气凛冽,“数日前,朕在乃蛮人中的耳目回报,乃蛮大军新添了一批铠甲。向宗暗中调查才发现,这批铠甲本来是相州司马伦献给老大的。戚潇天也在奏疏中提到,三年来,老大利用相州都督府提供的钱粮甲器,暗中蓄养私兵、培植势力。哼,他这是要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