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援军到了!”残余兵士,无不欢呼雀跃。
元贞面上却无欢喜之色,皱眉道:“是焰甲军?”援军服色鲜丽,淬亮如火,便知援军乃薛王最为倚仗的焰甲军。
焰甲军的鲜红甲羽,和蛮方军寒光铁衣,可谓泾渭分明,元贞站在山腰极目而望,焰甲军如同一团流动的火焰,不断吞噬着清冷寒冰,看得出来,此时焰甲军大占上风。当即与王霆岳对望一眼,两人一般心思,于是,仅存的数十人,跨上这十几日中一直藏在一旁山林、有都灵公主等代为照料的战马,猛虎下山般冲下山去。
这些日子来,王霆岳和其下属,憋着一口气,这时势如疾风,从山道上冲下,一头扎进蛮方兵大营中,肆意砍杀。
元贞砍倒两名蛮方兵,耳边传来女子银铃般脆软嗓音:“元贞表哥,小妹来的可还及时否?”元贞扭头望去,女将鲜盔丽甲,柔发如云,抬首扬眉,透出飒爽英气,赫然正是泇城县主张迪。
“及时及时,”元贞笑道:“多谢表妹二次援手之德,为兄铭记于心。”
张迪笑道:“这是元贞哥哥欠我的第二个人情,元贞哥哥该如何谢我?”
元贞笑道:“我一个被贬亲王,身无长物,若不嫌气,为兄以身相许如何?”
他这话本是玩笑之语,张迪面上笑容一僵,透出一丝不快,显然不喜欢如此轻浮孟浪的元贞,元贞看出她的不快,赶忙歉然道:“为兄口无遮拦,一时戏言,妹子你别往心里去……”
张迪冷冷一哼,调转马头,四下追杀逃散的蛮方兵。
都礼王子见大军已乱,大势难违,况且蛮方和薛王的焰甲军私下有约,不好撕破脸皮,当下命人吹响号角,下令退兵。此时,蛮方兵剩下不足半数,听到退军号令,纷纷退走。
张迪知道父王和蛮方之间有些见不得光的来往,当下也不过分追逼,只发箭杀死了几个落在最后头的几个蛮方兵。
转眼间,沙地上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营地和一地死尸,殷红血渍,几乎将黄橙橙沙地染成赤色。
“三表哥作何打算?”
元贞苦笑道:父皇要我安抚蛮方,没想到却是这等结局,我自然是要先回塞州,再向父皇请罪。”转首望了都灵公主一眼,心想,有这蛮方公主在手,此行也不算全无所得。
张迪秀眉微蹙,“回转塞州,必然路过峡谷关。戚潇天视你为奇货,如何肯放任表哥通行?”
元贞不想她消息如此灵通,对戚潇天心思看的如此通透,面上露出诧异之色。
张迪看穿他心思,微微一笑,说道:“三关五州五大边镇中,戚潇天战功最盛、名声最旺,但崛起时间最短,手中就一座孤零零的峡谷关,势力与我手握三镇兵权的父王无法相比,比之相州司马伦也颇有不如。
“这些年,戚潇天不满之意渐显,王霸之心尽露。甚至想要成就帝王之业。如果元贞表哥是一个庸才,戚潇天自然视如敝履,可偏偏三表哥才气不凡,乃蛮、马王帮先后归附,戚潇天难免不起图谋之心。”
元贞微微苦笑,他不是没想过暗藏锋芒,可若不做点动静出来,怎么惊动梁京的大皇子?
“我的封地泇口城,表哥似乎从未踏足。”张迪浅淡一笑,“不如表哥先去泇口,暂避风头,再取道薛州,回转塞州。”
元贞面犯难色,朝野皆知,薛王中意的皇储,乃是张婕妤所出八皇子。泇口虽然是张迪封地,却也是薛王势力范围,难保薛王不会为八皇子清除路障。况且,那天乌有道在蛮方露面,蛮方和薛王之间必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哼!”张迪翠羽上扬,脆生生的道:“三表哥信不过我父王,难不成连小妹也信不过?”她扬眉道:“泇城是我封地,就算是父王,也别想在我的地头乱来!”
声如切冰断玉,透着一股坚决,元贞见此,不好再有推拒,“就依县主之言。”
张迪冷哼一声,玉手扬鞭,打马而去。元贞苦笑迎上,他二人身后,数千赤焰军甲羽鲜红,如流动的火海,疾行如风,从大漠中穿行。
向东北方向徐行半日,后头浓烟翻滚,长空之下、大漠之上,号角声四面而起。元贞、张迪、王霆岳等纷纷立马驻足,转身回首,晴空下,蛮方兵奔腾如虎,旌旗如云,中军大纛迎风招展。
“蛮方汗追来了!”张迪望着无边无言的蛮方大军,秀眉紧蹙。
只见蛮方骑兵,峰波浪谷般向两翼,蛮方汗大纛急飞而至,蛮方汗在都礼王子等一众锐卒扈从下,来到阵前,声若洪钟,“泇城县主,为何来去匆匆?本王与令尊薛王乃是故交,县主光临大漠,本王理应一尽地主之谊。”
张迪望着声势浩大的蛮方兵,笑道:“汗王是要强行留客吗?”
“不敢,”蛮方都蓝可汗微微一笑,“凭本王和令尊的交情,本王怎敢对县主用强?”如隼鹰目,落在元贞身上,冷然道:“端王如今已经得脱大难,请王爷释放小女。”
“汗王见谅,小王难以从命,”元贞微笑道:“小王奉皇命出使贵方,然而贵方却无和好诚意,反而诸多刁难,如若空手而归,元贞无法向朝廷交代,只好委屈令嫒。待汗王送来和好盟书,小王自当放归令嫒。”
都蓝汗面色微沉,都礼王子有些沉不住气,喝道:“小贼,欺我部无人?”挽起长弓,射出一箭。
元贞长剑斜劈,将射来箭矢,从中劈开,见都礼张弓搭箭,当即抢先挽起牛筋硬弓,羽箭流光曳尾,去势极快,都礼眸中闪过一丝清光,尚未反应过来,羽箭射落他头顶头盔。蛮方人素有蓄发习惯,满头丝发如瀑散落。
蛮方兵无不惊呼,此时两军相距不下两百余步,元贞箭术之精、拿捏之精准,即使是弓马娴熟、精于骑射的蛮方兵,也为之惊骇。都礼王子头脑微眩,方才元贞那一箭稍微压低,他脑门只怕已被射穿。
都蓝可汗面沉似水,想着元贞拱手道:“犬子莽撞无礼,王爷勿要怪责!”
“好说!”元贞微笑道:“王子年轻气盛,小王不会跟一个孩子一般计较。”
都礼气的脸色铁青,他年过三旬,比之元贞,还要年长数岁,却被元贞讥讽为“小孩子,”心中着实气恼。他自遇上元贞以来,处处受制,几次交锋,均落於下风,眼下又遭他当众羞辱,心中气恼已到极点,未及发作,就听都蓝可汗沉声道:“请王爷紧守承诺,善待小女……”
“父汗,你可以对这小贼卑躬屈膝,孩儿不能!”都礼隼目中,流动着一团火气,他从皮革中抽出一支羽箭,“自今往后,除非天地反复、阴阳逆转、星河倒流,否则我与这小贼,势不两立、绝不共存!”手中羽箭“咔”的断裂。
元贞心头发寒,他知道折箭为誓是草原人最毒的毒誓,他心头发苦,不知为何这蛮方王子为何如此仇视自己。他怎知蛮方人最重颜面,他几次三番使都礼王子颜面尽失、形象尽毁,都礼对他恨意已经到了极点。
“小子你听好了!”都礼冷冷的道:“小子你听好了,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要将你剥皮抽筋,用你的油脂点灯!”
“哼!”都蓝可汗面饭寒光,一甩马鞭,调转马头,飞快去了。
“父汗!”都礼狠狠瞪了元贞一眼,转身追着远去的都蓝可汗。近万大军,后队变作前队,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