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挥师荥阳，当日即被攻破，荥阳太守崔无诐殉城，安禄山令田承嗣、张忠志、张孝忠为前锋，已是冲向了虎牢关。”
王世川手中捧着茶杯，桌案上放着一碟点心，此时的他听着施立的禀报，好似不是在听军情，而是在听一出戏。
施立叹了一声，接着道：“陛下颁布诏书，说要御驾亲征，同时命朔方、河西、陇右节度使亲率主力去长安集结，限二十天内抵达。”
“哈？亲征？”王世川吐掉口中的瓜子壳，脸上很是不屑，“皇帝这是为了鼓舞士气吧，我才不信他会亲征。”
一个会弃了都城逃跑的皇帝，怎么可能会亲征？
施立也不管皇帝会不会亲征，他走到桌旁，摊开了放着的舆图，见舆图已是有了破损，腹诽郎君嘴硬装作不关心战事，私底下却是将舆图都翻烂了。
不过施立也不说破，他指着荥阳汜水方向说道：“郎君，荥阳城破，封常清抢占了虎牢关，只要能守住虎牢关，等高仙芝将军来援，洛阳便无碍了！”
“孟昭，你在军营中数年，你来告诉施立，封常清可能赢？”王世川没有回施立的话，却是朝着站在一旁皱眉的孟昭问道。
孟昭冷不防听到王世川点名，似是吓了一跳，瞬间觉得自己还在军营，王世川还是使君，犹豫着不敢说。
“咱们私底下说说，你怕什么？”王世川说道。
“是，”孟昭回过神，这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朝施立说道：“虎牢关是天堑，的确是难过，但我觉得，有时候决定战争胜负的，从来不是险关要隘，而是军队的士气和战斗力，安禄山连克两城，入城后又将城中财物分给兵卒，他麾下将士斗志昂扬，士气锐不可当。”
“你不要长他人志气，”施立听了却是不赞同孟昭的话，“咱们唐军也不是吃素的！”
“是，若是正规唐军，说不准还能有一战之力，可是你瞧，”孟昭无奈得叹了一口气，“封将军带的这些人，可不是正规唐军呀，皇帝给封将军招募的这些，只是一群抄着家伙准备打群架的市井之徒。”
让他们与身经百战的叛军铁骑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可如何是好？”施立脸上露出着急之色，身为大唐子民，他内心是真的忧虑不已。
“我不知道啊，我现在不过一介布衣，”王世川喝了一口茶，而后道：“不过你放心，封常清出身斥候营，就算打不赢，逃是没问题的，他也不是迂腐之人！”
“这。。。郎君，你当真不管，你定有计策是不是？”施立却是追着问道。
“笑话，我怎么管？我以什么身份管？皇帝下的旨意若是和我的命令不同，他们听谁的？若是听我的，他们就是抗旨，我就是谋反！”王世川起身，拿了身旁的拐杖朝外走去，“再说，我伤还没好，不操那个心。”
看着王世川当真就这么走了，施立心中颇不是滋味，可是他知道王世川说的很有道理，但就这么看着朝廷军节节败退，也不是个事呀！
“唉。。。”
“你就别叹气啦，”孟昭拍了拍施立的肩膀，“若真有大事，郎君哪里还坐得住？”
施立一听，眼睛一亮，忙问道：“郎君是不是有什么对策？”
“有没有对策，我是不知道，不过你看，”孟昭指着舆图说道：“虎牢关守不住，后面可就是潼关，潼关的兵可不是市井之徒。”
施立连连点头，“是，是，难怪郎君不急，是我多虑，是我多虑了！欸不对呀，”施立看着舆图却是突然道：“退守潼关，那洛阳怎么办？洛阳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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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洛阳就不守了？”同一个时候，虎牢关一处营帐中，也有人发出了一样的疑问。
“做做样子总是要的，不过定然守不住，还是早退守潼关才是！”
营帐中说话的这二人，是封常清和李晟，哥舒翰将封常清推荐去长安时，李晟也请求要同去，哥舒翰自然是应了。
如今，这二人在帐中商议战情，奇怪的是却像做贼一般，话也不敢大声说。
“唉。。。”李晟深深得叹了一口气，瞧了一眼外面，“就这些人，陛下怎么想的。”
“没办法，精兵都在边境，禁军要守卫皇城，紧急招募的兵卒能有这些人已是不错了，李晟，叛军抵达之后，你找机会直接去潼关。”
“那将军你怎么办？”李晟问道。
“放心，你别忘了本将是哪里出来的。”封常清笑着道。
李晟这边应了，外面突然起了嘈杂，二人遂即收声，朝外看去。
不多时，帐帘直接掀开，有几人未经通传便直接走了进来，口中俱是嚷嚷着什么，可是人多口杂，封常清和李晟二人听了半晌，也没听清楚他们在吵些什么。
“住口，都住口，一个一个说！”李晟最终忍不住，朝着那几人吼道。
“我先说！”
“我先说！”
“特娘的是不是要打一架！”
“打就打，还怕你！”
“狗老三你皮痒了！”
“住口，都给我住口！”眼看着那几人又是一发不可收拾，李晟抽了刀，狠狠得敲了敲桌子，才让对面的人停了下来。
“你说！”李晟指着一脸麻子的人道。
麻子又“哼”了一声，啐了一口，才朝着封常清和李晟说道：“将军，是狗老三先动的手，他说我在长安时候调戏他媳妇，明明是他媳妇先勾搭的我！”
李晟一听这话，顿时就头疼了起来。
这些募来的市井混混，有不少有着私人仇怨，不是东边的人偷了西边的鸡，就是南边的汉子偷了北边的婆娘。
李晟真怕日后上了战场，自己这边趁着夜黑风高的，先把私怨给了了。
“胡说——”狗老三一听就急了，当即开口反驳。
封常清在一旁听着，想着这种事不应该私底下好好谈谈解决的么，这样嚷得人尽皆知，生怕不知道自己头顶上什么颜色？
“住口！”李晟又是一声大喊，他朝前走了几步，朝他们说道：“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待打了胜仗，陛下赏赐下来，还不够你们再娶一个媳妇的？”
“将军，话不是这么说——”
“好了好了，大敌当前，再争执下去有何用，还不如多斩杀几个叛军，比一比到底谁的军功大，再来掰扯这些事！”封常清最后发了话，挥手让他们退下，遂即又追加一句，“莫再闹事，不然军法处置！”
狗老三和麻子互相瞪了一眼，而后愤愤不平得走了出去。
帐中众人见没了好戏看，嘻嘻哈哈一阵，也就出去各自散去。
封常清和李晟对视一眼，无奈苦笑，也不知这些人能抵御多久，一日？半日？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