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通报的内侍一脸肃容,王世川简单问了何事,却是问不出来什么,只说陛下旨意,让王世川立即进宫面圣。
一路怀揣着心思,王世川快马进了大明宫,又闻李亨在寝宫内,王世川一边朝寝宫走去,一边却是纳罕,此时刚过了晌午,李亨怎么就回寝宫去了?
刚走到宫门口,只见皇后韦氏着急得站在殿外,双眼通红,不住得拿帕子抹眼泪,见了王世川,疾步上前道:“王将军你来了!”
“见过皇后。”王世川停下脚步,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陛下怎么了?”
韦氏摇了摇头,她来了这殿外,却是被拦在了门外,哪里知道李亨怎么了,他也没让自己进去。
王世川见韦氏只低着头垂泪,也不再问,行礼之后直接朝殿中走去,内侍直接开了门,迎面就是浓厚的药味。
“李三郎?”王世川心中倏地有些着急,又加快了步子朝床榻边走去,刚绕过屏风,就见李亨靠在床榻上,手捧着药碗喝药。
一个清俊的少年郎跪在榻前,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一手拿着帕子准备给李亨擦拭嘴角。
“你来了!阿倓,你先起来,同你叔父见礼!”李亨将药碗放在一边,朝着少年说道。
少年是李亨的嫡长子,李倓,此时听了父亲的话,忙转过身,朝着王世川行了一个大礼,“侄儿,见过叔父!”
若不出意外,李倓这个嫡长子,也将会是大唐的太子,王世川哪里敢让他对自己行大礼,忙上前搀扶起来,“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我兄弟,他就是你侄儿,今后,还得靠你来帮他!”
李亨这话一出口,王世川和李倓都愣了,李亨的意思,分明就是要立李倓为太子了。
“父皇,儿臣只要父皇身体康健,其余的,儿臣都不要!”李倓脸上流下泪来,转身抓住李亨的衣袖说道。
立太子,说不开心是假的,父皇对自己一向严厉,可这严厉,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眼下,这份将来真的在眼前一点点铺开了画卷,可却是在自己父皇病重的时候,这多少让李倓的开心中夹杂了些复杂的情绪。
李亨拍了拍李倓的手,笑着道:“没事,你先出去吧,你母后在外头,估摸着也等着急了,你去陪陪她!”
李倓应了声“是”,又朝王世川行了个礼,才抹着泪出了寝宫。
待人离开,王世川坐在榻前月凳上,定定得看着李亨。
平日戴着冠冕,又梳着发髻,自己居然不知道他多了这么多白发,还有,脸庞什么时候有了皱纹?不惑之年还未到的人,怎么看着就突然老了许多?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李亨被王世川看得颇不自然,笑着问了一句。
王世川又扫了一眼旁边的药碗,皱着眉头道:“你病了怎么不告诉我?多久了?太医呢?”
“人吃五谷杂粮的,哪里会不生病,你呀,也别担心,太医说了,我不过就是累了几日,只要好生养养,便回来了,放心,暂时死不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快过年了,不吉利!”王世川忙“呸”了一口,他知道李亨在安慰自己,都让李倓认自己这个叔父了,又说今后让自己帮李倓这话。。。
可是,王世川也不准备戳穿他的话,于是笑了笑,问道:“那你让我来是做什么?”
“没什么,就突然想叫你来,陪我说说话。”
李亨当然不能说自己差点就死了,死在散朝后回宫的路上,当时咳了一阵,走了几步之后突然觉得胸闷气喘,一口气没喘上来便晕了过去。
李辅国忙传了太医,太医扎了几针,李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传李倓和王世川来见自己。
之后休息了一阵,李亨才渐渐缓了过来,见到王世川之后,却是又什么也不想说了,他知道,就算自己不郑重其事得将李倓托付给他,哪一日自己若就这么走了,王世川也不会撒手不管。
二人俱是心知肚明,却谁都不说破。
“行吧,那聊,你想聊什么?可惜,你病着不能喝酒,不然,我就陪你围炉夜话了!”王世川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坐了回去,说道:“以茶代酒,咱们今日就好好聊聊!”
“大白天的,夜什么话呀,”李亨扯了个嘴角,而后叹了一声,道:“昨日,兴庆宫来人报,说父皇这几日精神很差,太医担心,怕是过不来这个年了!”
“太上皇?他也病了?”王世川问道。
李亨点了点头,“倒也不是病了,年纪大了,多少有些不舒坦,我最近也想着去看看他,毕竟父子一场。。。”
“想去就去呗,我陪你!”王世川说道。
李亨“嗯”了一声,“另外,也该是将二哥的事了了,”李亨说着笑了笑,“世川啊,你说得对,这事是父皇的错,得在他活着的时候,同李俨和李倩道歉。”
“好,你既然想通了,便下旨,你是皇帝,这事还不容易?”王世川说道。
“明日,你便陪我走一趟兴庆宫,叫上李俨和李倩他们兄弟,将这事了了罢!”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陪你去!”王世川见李亨疲乏,眼睛却是强睁着,忙放低了声音,又劝慰了几句,见他终于闭上眼睛入睡,才轻叹一声,吩咐殿中宫女小心伺候,才起身朝外头走去。
殿外,韦后和李倓却仍在等着,王世川以为他们还想着见李亨,忙上前解释道:“陛下已是睡了,皇后,大王,还是回去歇着吧!”
韦后却是摇了摇头,朝王世川行了一礼,“倓儿都同吾说了,王将军,若陛下。。。陛下。。。当真。。。”
“皇后不必多言,陛下会没事的!”王世川知道韦后要同自己说什么,无非是说些惶恐的话,感激的话,再将自己同他们绑一起罢了!
此时,王世川无心去理会这些,恭敬得朝二人告退,朝宫外走去,行到一半,王世川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脚步一转,又朝着太医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