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川想要问问太医，李亨的病情到底怎么样，可是院判面对着王世川，却显得为难。
皇帝的病情，哪里是能轻易透露出去的，就是忠信王也不行呀！
“何院判，陛下今日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宣本将入宫，可见对本将信任之至，您也不用担心，本将也是为朝廷计。”
院判看着一脸肃容的王世川，暗暗想着他的话，忠信王和陛下的情谊，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陛下晕厥，醒来便是宣忠信王和大皇子进宫，明眼人都看着呢。
眼下这位可是正得宠，若是陛下当真。。。大皇子继位，也得仰仗于他。
院判想了片刻，最终将王世川带到一旁，轻声道：“陛下这病已是许久了，当初长安城被围，陛下日日忧心，太过操劳，身体啊，这就不大好了，这几日天凉，受了寒，这便发出来了。”
“多能能好？可是缺什么？”王世川听了这话，想着好似不是什么大问题，宫中什么好东西没有，人参鹿茸养着就是，慢慢调理，身体还能调理不回来？
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李亨可正当壮年呢！
何院判猜到了王世川的想法，叹了一声，继续道：“王将军，陛下这身子呀，如今就像个筛子，不管吃什么，都漏了，不能劳累，更不能受气，您说说，陛下能做到吗？”
哪个帝王不会累不会生气，就算是荒**无道的昏君，也不可能不生气吧！
再说了，李亨哪里是这种人，若是，估计也不会忧心至此了！
“何院判，您同本将说句实话，陛下他。。。还能活多久？”
何院判听了王世川这话，忙摆着手就要告退，说这么多已经是僭越了，这直言陛下的生死，这不是要人命嘛！
“何院判！”王世川一把拽住何院判，强行将他留在原地，又上前一步轻声喝道：“还请何院判明言！”
“这。。。这。。。”何院判内心挣扎，可面对王世川，他也走不脱呀，“唉，陛下他。。。若好好养着，长则三五年，短则。。。短则。。。”
“多少？”
“一两年罢！”
何院判其实还是保守了，他给李亨把脉之际，已是觉察出皇帝脉象有油尽灯枯之意，若能好好养着，一两年是还能活的，若还要继续劳心劳力的，恐怕。。。
王世川不懂医术，如今听何院判这话，心中似被人猛得敲了一锤子，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可是李亨这皇帝，也才做了两年呀！
“王将军无事，下官告退。”何院判见王世川没再说话，忙行礼离开。
王世川似是没有听见何院判的话，又似是听见了，转身默默得朝外走去，出了宫，牵着马，看着昏黄的夕阳照射在这座城池上，看着自己脚底下被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府中人对于王世川时不时被传进宫，也早已习惯，如往常一般笑着迎接他。
“我还有事，同老夫人说一声，今晚就不同她们一起用膳了，让她们用完早些歇息！”
这句吩咐，同样说明了今晚不需任何人陪，王世川一个人进了书房，烛火亮了一夜。
朝会停了几日，当众人还在猜测李亨身体状况之际，李亨带着王世川，以及李俨和李倩去了兴庆宫。
太上皇李隆基在沉香亭中，自从李亨将贵妃从兴庆宫接出去，他便只能凭借着宫中的旧景来睹物思人。
曾进的贵妃最爱沉香亭，于是现在的太上皇，待在沉香亭中的日子也最是多。
“太上皇，陛下来了！”高力士看了一眼站在亭外的几人，弯腰朝着太上皇说道。
太上皇闻言没什么反应，亭子四角放着火盆，周围挂着布帘，将寒冬的凛意隔绝在了外面，也隔绝了内外的视线，他不想看见外面的人，也不想让外面的人看见自己。
“儿臣见过父皇！”李亨上前几步，站在布帘外面，朝太上皇请安道。
“你来做什么？”太上皇透过帘子缝隙，扫了一眼外头的人影，隐约还见到李亨身后站着的三人，不由“哼”了一声，说道：“他们也来了，是来找朕算账的？”
“儿臣不敢！”李亨忙躬身道：“只是同父皇说几句话，咳咳。。。”
李亨这边说完，一阵冷风吹过，当即觉得喉咙有些痒，忍不住捂唇咳了几声，王世川立即上前，轻拍李亨脊背，朝着亭子内说道：“太上皇，陛下身子不适不能吹风，让陛下进去说话吧！”
里面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进”，王世川掀开布帘，扶着李亨走了进去。
太上皇撩了眼皮，目光在李亨脸庞上打了个转，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坐吧！”
“多谢父皇！”
太上皇没让王世川坐，王世川也就只能站在一旁，曾经的帝王老态龙钟得窝在贵妃榻上，饶是亭中温暖如春，可他身上仍旧盖着一张厚厚的毡毯。
头发，全白了，脸上的肌肤也如老树皮一般，放在毡毯外的双手皮包着骨头，点点老人斑布满整个手背。
桌上放着的糕点都是软糯易消化的，几个果子放在小火炉上烤着，散发出阵阵香味来。
眼前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真的老了。
“听闻你封了他忠信王？”太上皇睨了一眼王世川问道。
“是，世川平叛，功不可没，这是他应得的。”李亨看着太上皇肃容道。
太上皇见他这副神色，本想挑拨两句的心思倏地灭了，心中想着算了，他们感情深厚，李亨若是忌惮他，早就忌惮了，哪里会因为自己两句话，便能离间他们，自己用不着多此一举，让人看了消化。
可到底心有不甘，甚至想着，当初若没有怀疑王世川，没有将他贬谪，如今自己，是否还是大唐的帝王，而不是被自己儿子软禁在宫殿的无用的老人。
一切没有如果，凡事，都是因果循环罢了！
“你们今日来，是为何事？”太上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