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混沌的影像中走出来的武士,身上的颜色仿佛如真实存在一般的丰富,又如老照片一样蒙了一层岁月的痕迹,隐隐褪色。它亦真亦幻,真的是一切看得清、栩栩如生,幻的是周身轻微模糊、不够真实。
可那刀是确确实实的劈砍了下来,带着风声带着戾气。这一刻的林驷实在是太帅了,他欺身上前,手中的小鱼刀与武士的太刀碰撞在了一起,另一只手把一郎向后拖着甩了出去。两刀相碰,竟然真的起了一朵火花,并传来了金属撞击声。
一郎脱手后,林驷空出手来,从身侧抽起冷焰火,在身上就给蹭开了。我打开了照明设备,强光却无法撼动它分毫,它依然站在那里。
林驷手中的冷焰火照着它脸上就插了过去,那东西的脸上瞬间破了一个大洞,冷焰火顺利穿过。
它还是怕火的,这一刻我的心中有了答案。利用携带的燃油重新点燃了火把,并且和一郎一并把燃料朝它泼去。
林驷不是后脑勺长眼睛了,就真是那句书中说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我们泼出去的前一刻,他竟然向后跳跃两次,跳到了我们身后。这动作,如果在平时,肯定帅到不行,但穿着防护服,看起来就有点好笑了,活像是商场门口的促销人偶学会了功夫。
那东西没有追来,它止步站立,只有我们靠近它的时候,它才会主动攻击。冷焰火会穿过它的身体,那并非是排斥的闪开,现在那东西脸上的伤口依在,还是一个大洞,但正在逐渐愈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重新组织。
林驷没有落下火把,纵然那东西身上已经被我们浇上了燃油,只需一个火星,它就会变成一团跳动的火焰,亦或是直接灰飞烟灭。
“一郎走。”林驷拉了拉已经看得着迷的一郎,于是我们拖着设备,朝着洞口折返。
一郎恋恋不舍,嘴里一直嘟囔着:“它是怎么迅速增生的。”
“回船上再研究。”
一路无惊无险,我们原路返回,回到洞口时,彼得迎了过来,他有些着急的问道:“找到夸父号的人了吗?”
林驷点点头:“找到了,已经成了干尸。”林驷简单一说,我才脑补起了画面,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刚才在那仿佛看电影般的混沌背后,我光顾着紧张了,根本没看清是什么,林驷说那里有在强光照射下都没有化成水的两具尸体,穿着是现代的,看着体型轮廓也有点眼熟,应该就是夸父号的水手。
林驷决定在山洞附近设置预警,在沙滩上和岛上曲折山路上做好标示,防止再上岛的人被害。
“为啥不一把火烧了那东西?”彼得问出了我也有些疑惑的问题。
林驷却摇了摇头:“它存在的时候,人类可能都没有出现,它上岛时候,我们也在古代,就因为我们的出现,它就要毁灭?这显然是掠夺者的思想。而且如今岛上已经没有了人类居住,根据你之前发现的四道拖拽印记,和我们遭遇的四副铠甲袭击,这应该是它仅有的外出能力。现在四副铠甲都失去了攻击能力,而在山洞里,黑暗中的我们也没有遭到袭击。至于中枢那团混沌,我们只要不靠近它,它就不会主动袭击我们,所以是我们入侵了它的世界。”
我对林驷有了新的看法,他冷静机敏、有决断力,上岛后不断带给我新的认识,而此刻他所说的又是一种客观看待问题的大仁思想。不过他没有善心泛滥不顾后人,他决定设置标示作为预警。
我们用荧光染料在洞口做了标注,阿拉萨用中英俄日法阿,各种文字写着“里面有危险,切勿进入”。
而林驷答应一郎,如果有条件,在救援夸父号结束后,我们将会再次回到小岛,供他研究这种生物。
“还用写西班牙语吗?”阿拉萨扭头问道。
我们笑了,他也不知道会多少种语言。然而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了巴颂急切的呼唤声。信号干扰强烈,但听得清,他说地震或许很快会到来。
林驷下令快速撤离,连沉重的照明设备都没有拿,就岛上的那些窄道和石林,如果在地震中坍塌,足够活埋我们七八次的。
我们乘坐快艇回到船上的时候,巴颂老爷子正指挥着从海里捞起一个圆柱形的机器,看起来很像吸尘器后面的桶。他说这是一个朋友的实验室研发的海上地震探测仪,因知道他平时出海去一些人迹罕至的海域,所以委托他进行测验,以求仪器数据的全面性。
自从我上了船,这一路上我们遇到大王乌贼,内奸,夸父号,幽冥古船还有这座突然出现的岛以及岛上的种种怪事。可我们也没那么倒霉,起码我们刚刚远离岛屿,就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在陆地上,如果有地震,人们会先感觉到地下传到地面的纵波,随后才是破坏建筑的横波。在海里,横波很难传播,但纵波却会引发大量波浪。无风不起浪,随着月球引力引发的潮汐和风浪,海边尚且有巨浪产生,更莫要说地震的陡然出现了,那会是滔天海啸、巨大的灾难。
纵波上涌,海水仿佛烧开了一样,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不少鱼类浮在海面上,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海洋地震时会从地下冒出有毒气体,大量的鱼类会因此死亡,虽然按说没啥危险,但为了安全起见,林驷还是让我们戴上了防毒面具。大部分人各就各位,我因为没什么安排,留在船长室待命。
轰!
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就是剧烈的上下起伏。声音并非来自海里,而是已经离着很远的海岛上。虽说海上空旷无遮挡,可海浪杂音颇多,能传这么远,该是多大的响声。
我赶紧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用望远镜看去,岛上高达数米的水柱冲天而起,伴随着砂石也呈柱状飞上天,不如水柱高,却也相差无几。这些水柱沙柱,有上百道之多,海岛一时间仿佛变成了奇幻的喷泉。
站在远处看,固然很美,但如果身在岛上,那就是灭顶之灾了。它们自地面而起,带起了无数的飞沙走石,很多巨石被顶在空中,久久难以落下,最终在水柱和沙柱的连环喷射下,化成碎石粉末,或是轰然炸开,或是被慢慢消磨殆尽。
海岛在这种喷射中,竟然一点点的动了。我惊讶的张大嘴巴,直到被林驷的指令声给叫回过神来:“全速前进。”
海螺号拉响了海螺汽笛声,机械室把马力催动到最大,随着船长推动推杆,海螺号的节速不断拉升提高。而远处的海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沉。
我突然意识到,那混沌之物所演的最后一幕戛然而止的地动山摇,或许就是现在这种景象,后面之所以没有再度上演,就是它们沉入了海底。而那些烧焦了一半的哨塔要塞,其火焰也随着战争中的那场大雨和如同现在一般的异象骤然停止。
冲天的水柱沙柱,或许还是造成海岛地貌古怪,石林密布的原因所在,它们是被大自然塑造成这样的,一切都随着这场惊天动地的大变化有了答案。
“这下也不用标记了,啪一声,岛都没了。”彼得还在耿耿于怀,觉得斩草要除根,不同意林驷放过那混沌一马的想法。
喷射的水与沙,下沉的岛屿,以及岛上那神秘生物,这些壮观景象震撼着我的心灵。而巴颂做出了猜测性的模糊解释,除了我误打误撞猜中的石林形成,他还认为这座岛的下方是大量暗河溶洞,以及松散的砂石土壤,并是不稳固结构组成。
所以在地震中不常见,却偶尔会发生的喷水冒沙现象才会如此明显,直接喷上天去,形成奇观。也因此,这座海岛会骤然出现,也会骤然消失,它是被顶起来的,又被顶了下去。
巴颂也不是地质学家,但这么说我们多少还能听懂些。对于林驷开足马力的离开,我就不太明白了。
可随着海岛逐渐沉没,我竟然看到海上那些漂浮的死鱼正以飞速朝着岛的方向而去。巴颂老爷子此时拍了拍我:“抓好,最好把自己绑上,危险来了。”
巴颂说着自己到了控制台后的边座上,系上了安全带,并死死的扶住把手。我也有样学样,赶紧这么做,萧规曹随总是没错的。
眼前,忽然之间出现了一堵墙,是海水组成的樯,一堵遮天蔽日两边也看不到边际的高墙。
它不同于先前碰到的巨浪,它不是一层层打来,是整个一片迎头而来,而且眼见着越涨越高。
我看不到林驷是什么表情,但他背影看起来依然令人踏实。他沉着的操控着船只,逐步切换成了手动。
“船长!没事儿吧?”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我实在忍不住,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林驷依然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冷静:“我已经开足了马力,船头朝向了海啸来的方向。”
“然后呢?”
“交给命运,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