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沧海

第四百一十九章 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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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东西?”我惊讶道。

海螺号那边作为探测器的总控,立刻调取了画面,画面同步到了精卫号,我便也看到了。画面进行着定格解析,那东西出现的莫名其妙,好像是一只胳膊,又好似是一只手指,因为离的太近根本不好判断大小,而且速度很快从出现就贴着镜头遮蔽了整个视角。

塞壬们拖拽着摄像探头后方的连接线,探头很快就被拉上来了。林驷跟精卫号开始了直播式视频通话,他的身边站着罗德里高,鹈鹕号除了强大的火力,根本没有这些高精设备,在我看来这不是另辟蹊径就是路走歪的表现。

我们离着很近,可无线电失灵的情况下,我们之间通过几根数百米的线路相连,画面几乎是无延迟的,清晰度也得到了极大提高。

林驷指着摄像机说道:“诸位看,是受到外力碾压破坏的,这个摄像探头可以承受一吨的压力,外壳材质也不易损坏的铬合金,抗腐蚀性和耐高温都很强。我们在上面提取到了一些粘液,与我们之前碰到过的粘液物质很不同。我这就派人送过去试剂,但我想研究它的意义不大,只能期盼山田季一郎的答案了。”

说意义不大,是因为既然可以提取粘液,说明这些粘液不会存在强腐蚀性和高温,或者与玻璃等物质不发生反应。我们没有轻举妄动,这玩意儿能够破坏合金摄像探头外壳,那便绝非是人或者塞壬可以承受的,即便穿上深海潜水服都白搭。除非是扔下去一堆锚雷,把塞壬古墓全部给炸毁,否则贸然进入就是徒增伤亡,可暴力破坏的后果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样本和被碾压坏的摄像探头部分残骸也被送往了精卫号,精卫号立刻派人研究。精卫号人不多,共有三十余人,其中有六名一看就是科研人员,身上带着那种学术味儿,是一种比书香气更像知识分子的气质,我也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海螺号这些痴狂者特有的专注与偏执劲儿。

我打听了一下,胡少山对我很客气,并没有隐瞒,说他们船上有很顶级的化学家。并且他还跟我开玩笑说,在化学领域和量子领域,林家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投资,这源于世界顶级家族的霸占,以及林驷的取舍。而胡少山则从这里入手,利用采水六宗的势力保护自己,并且可以补完采水六宗的短板。一旦有成果,也可以和林家等六宗家族合作,进入大的利益划分当中。

化学在人类学科中起步较晚,在西方更像是炼金术的存在,我们通常把化学笼统的分为无机化学、有机化学、物理化学和分析化学四个大分支,后来又多出来了生物化学和高分子化学以及化学工程学三个分支,但再往细里划分就有八十多项。

有句话说数学是为物理服务的,随后又衍生出化学是物理的分支这句话。实际上物理在中文翻译的这俩字意义更像是格物,“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意思是研究世间万物的规律和关系,要是这么一说化学的确是物理的分支。

但理解不能通过汉译来判定,中西文明的差别可不仅仅体现在文字、思想、民俗、信仰、习惯等偏向于文字方面上,其实对事物的理解也有差别。按照华夏思维,包括我们教育的基础,也是先学数学,可西方为什么说数学是为物理服务的呢?

这源于物理所用的几何图形,他们认为几何是最美的,是上天的指引,也是最完美的答案。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数学是用几何代替计算的,而几何在直观理解上不存在负数,他们只能计做亏损。这与华夏不同,或许因为欠债还钱的概念深入,亦或是说高大上点是有阴阳的概念,所以我们很早就有了负数的理解,在近两千年前的《九章算术》里就能找到类似概念。

在西方看来,提倡负数就是破坏几何,就是破坏神圣的物理。所以大部分类似数学家的那些搞解析几何的名家,一边不承认负数,一边偷偷拿来用,真是口嫌体正直啊,倒是也符合他们的种性。

那为什么搞物理的地位高呢?因为物理可以用来改变生产,可以建造房子,修造基础建设,同样可以制造武器,修造城堡防御,甚至可以完成神圣的庙宇修造,又给了这一学科一层神秘且高尚的光环。所以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文艺复兴时代,那些知名的画家,哪怕是画作更著名,也打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画家,而非得说自己是雕塑家了,雕塑的本质是几何是物理,是更高大上的存在。

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在我们这边没有什么地位,那边很多却成了香饽饽。做事不靠谱,什么都爱沾,在华夏更加出名的达芬奇平时也爱打建筑秋风,像是人精拉斐尔,软饭硬吃的同时更是抱紧各大包工头大腿。他们也不只是依附,而是真有本事,那些大教堂大宫殿怎么建设?穹顶谁来画怎么画?还有一些沉重的高顶怎么吊上去,都得让他们设计,什么动滑轮定滑轮都成了小儿科,一套复杂的建筑工程图,哪怕是现代人的我看着都眼晕。

在华夏很难想象,这些人能留名千古,这与华夏那些大画家大诗人的显赫背景又有点不太一样了,千古流传下来未有功名者也仅寥寥数人。倒不是谁好谁不好,只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像是我们采水六宗,以前都叫疍户,和乞户相提并论,三代都不能考功名,妥妥的贱民,谁又能曾想我们去征服星辰大海后,现在成了各方角逐的香饽饽。

璀璨的华夏文明,同样有它的缺点,一味的夸赞什么都好,就像是一味的贬低一样愚昧。看看文化类似的棒子,他们吹嘘的嘴脸有多可笑,我们就该有多自省。正因为这样的理性看待,才能让我在上了海螺号后更加爱我们的民族,林驷并不排斥其他文化,他保留传统但西学中用,反倒是更加合理完美的民族情怀,也比那些口号更能让我接受激**我心。

话说回来,物理的天下在战争的推动下慢慢走下了神坛,化学作为曾经物理的分支展露头角,因为其见效快实用性强,所以引得无数人奔赴。当然其驱动,都离不开物理,所以物理当时也不至于那么窘迫,还研究出来几个大杀器,更是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可进入和平年代,化学迅速崛起,究其原因是这行赚钱实用,只要研究出来个啥,立马能用到,立马能变现。比起投资大见效慢的物理,研究人员大多也是平凡人,谁不愿意求个来钱的好专业呢。大量人才奔赴化学之后,物理就有了基础人才的断档。

我没跟林驷聊过这个问题,但我觉得他自然有他的考虑,林家的转型需要搭配顶尖人才资源使用。如今的科学再也不是各种学科泾渭分明,我很喜欢著名物理学家,量子力学创始人之一的普朗克的一句话“科学是内在的整体,它被分解为单独的整体不是取决于事物本身,而是取决于人类认识能力的局限性。实际上存在从物理学到化学、通过生物学和人类学到社会学的连续的链条,这是任何一处都不能被打断的链条。”

林驷寻求的是整体的科学,他涉猎的方面已经够多了,化学一道,林驷没有优势,强行进入反而做不大也做不强,他宁肯去做一些需要大投入大赌性的项目,来获取质的飞跃。

精卫号也很聪明,他们没有一味盲从学习林家的转型,而是选择了单一的化学。对寻常人来说,化学门槛很高,投资也不小,想要进行突破性研究不容易,即便发明创造出什么,没用的也没啥太大作用,可只要有足够大的经济利益,寻常人寻常公司一般势力也是守不住这份天降横财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精卫号只做化学研发产业的话,如果又肯适当向大家族大势力割肉,他们的能量足够守住这碗利益。

“这些粘液是一种硫酸多糖物,含有粘液细胞和蛋白质,以及石灰质。”双方得出了统一的结论,这些粘液并不带有强腐蚀性,别说铬合金,就是普通铁皮也奈何不了。那这东西是怎么破坏机器的呢,难道真是大力出奇迹?这也太玄乎了吧,这么大力量,随便一动沉船古墓不就得塌了窝。

很快琼斯和精卫号的轮机长也得出了结论,机器的确受力变形,但原理却很奇特。奇特与我们存在空间的匪夷所思不同,奇特证明还可以用人类可以理解的基础理论解释。按照他们说的,那些毁坏探头的东西利用了两种方式发动了攻击。

一种类似于电弧切割,摄像探头有着很明显的电痕破坏,也就是说并非是精密切割,目的只是为了破坏。电弧接触到摄像探头的表面,焦耳热使材料表面液膜的分离形成俗称干燥带的缝隙,形成瞬间再次转为放电场强导致放电,热量使得局部碳化。

只是这速度很快,因为碳化生成物的导电率高,一旦形成,电场密度就会集中在碳化部位,引起重复放电,周围会产生更多的碳化物,让电流向电极方向流动导致短路发生。这些都该有迹象,但通通没有,说明切割虽然不精细但是很快很强劲。

再进一步研究发现,断口部分的物质发生了改变,但大多数分子没有改变,改变的是分子结构。这就是奇特的所在,也就是说,这东西改变了物质本身。

分子结构改变最好理解的就是水,在不同气温下的液态气态固态,也就是水、冰和水蒸气。当然分子结构的改变,比水的变化更加复杂,会产生微妙的原子或者电子的不同,从而导致化学反应不同,甚至物质本身的大相径庭,比如同样碳物质的石墨和钻石。

分子结构决定性质,在这里看来,倒真是一切都是物理,无非是几何图形的不同,导致功能性能各项属性的不同。而分子结构上的每一个点位被其他的原子或原子团取缔,就会发生性质的改变。

这次除非就是瞎子纫上针了,那是真凑巧了,正好这种东西对应的是我们的摄像探头的合金材质,但这种概率太小了,简直不科学的微乎其微。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它识别并改变了物质结构,转换成较容易破坏的结构,再用电弧切割似的手法迅速作业破坏,顺带着挤压了已经软化的探头表面。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那随着科技发展,任何学科越来越相通的说法,看热闹的老王**了一下鼻子,拿起了一个试管,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给出了一个答案:“这玩意儿咋有股船蛆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