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一个英国的法学家波洛克,他说“法律不能使人人平等,但在法律面前人人是平等的。”
法律自然是人设定的,它存在的本意就为了寻取一定程度的普遍公平。古代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相信这句话的未免也太天真了。其实只要社会上大多数人,都能遵循法律,那就是一个法治社会。
这个大多数人,指的是平头老百姓能见到、能认识、能接触到的人。可如果普通群众所见所识的人都在触犯法律,甚至执行法律的人都在知法犯法,那就需要严查严打了。起码这种不平等,不应该出现在邓超的领导,那个刘盖泉身上。
我还是听邓超刚才给我打电话,才知道这货全名的,当时他连个名片都没敢给我。我也想过去打听他叫啥,但想来真能办成事儿的话,他叫啥已经不重要了,他是谁、干了什么比较重要。
邓超听完我说的法律公平论,嗤之以鼻道:“你活在新闻联播里吧?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泉城!”
“那更应该遵守法律啊,省城都敢乱来,太没数了。”我反驳道。他说的意思我明白,高速发展中势必会有这样那样的臭虫硕鼠,但如果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正常的,那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邓超虽然不认同还怒气冲天,但他到底是没敢跟我动手,也只是狂叫几声就算了。他那句冤有头债有主类似的话可以还给他,可他没胆子找领导,就更没胆子弄那个让他领导都难做的我了。有一种人就是这样,在外文质彬彬,回到家人熟人面前就张牙舞爪,俗称窝里横。
邓超就是这种货色,他说着说着,竟然揪着头发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俩的谈话就在他家楼下的一个居民区绿化花坛边,他这么猛然蹲下啜泣的样子,让我有点尴尬,左右看看路人,还好不多,人家会误认为是我把他弄哭的,好像……就是我把他弄哭的哈。
“行了,你别扯那些没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找的是那个姓刘的,你为啥被开除了?”我问道,我还是没明白这波操作。
邓超终于稳定了情绪,骂骂咧咧中做出了解答。其实事情很简单,刘盖泉的确被调查了,而且还被带走了。大家众说纷纭,但刘盖泉人缘并不是特别好,在单位上也是以职权压人,走的是上层关系路线,群众支持很低,当然人家也不在乎。于是基本上所有人都有点盼着刘盖泉倒大霉,结果下午刚一上班,刘盖泉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回了办公室。
紧接着就是邓超被叫去,说他操作失误,导致大笔款项没有进入系统。邓超都懵了,自己原来这么牛,都能动系统了?自然邓超可不敢动公家的钱,就是想动也没这机会啊。
可无论他怎么辩解,他还是被开除了。他豁出去了想要闹,刘盖泉却威胁他说,他们也知道冤枉了邓超,可谁让他跟我是同学呢,所以锅只能他背。如果真的不服气,闹来闹去,就不再是工作失误被开除那么简单了,扣上个以权谋私、盗窃财务、侵吞国家资产的帽子也不是没可能。
这样**裸的威胁,把邓超吓破了胆,他接受了开除的结果,灰溜溜的离开了单位。同事安慰没啥用,表面依然保持着风度,直到给我打了电话,那是彻底的爆发。
他抽了快半盒烟了,边抽边说:“老蒋,我帮你忙,结果好嘛,自己惹祸上身了。你说这事儿咋办吧?”
“所以就这种领导,你当初也敢保证,我钱丢不了?”我反问道。
他一愣不说话了,过了许久狠狠嘬了一口烟说道:“不管咋样,就因为帮你、我丢了工作。给我点钱吧,你都这么牛了。”
我真是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过想想要不是我碰见他,随口说去他银行办业务,他估计还在当着他的业务员悠哉悠哉呢。说到底,他虽然不对,但多少是事起于我。
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有时候做人也不能当烂好人,否则就会成冤大头。我还正在犹豫要不要给钱,给多少钱的时候。邓超说话了:“你也别犹豫纠结了,我给你俩方案,一个是买二十万的万户侯项目,算我下线,要么给我一万块钱。”
邓超也投了万户侯项目,最初用的都是自己的钱,还是为了哄领导刘盖泉开心,单位上几乎人手买了两份。一个季度六百块钱的利润,实在是很香,于是邓超又追投了几份,还找了下线。
他是银行的,不可能不懂这么高的利息绝对是骗人的,每五千一年就给一千二,年回报率24%,这明显就是你看中利息、人家盯你本金的骗局。这种人,不是蠢就是坏。
邓超说道:“我当然知道有问题,我是银行的还能不懂吗?他们如果想卷钱跑路,我绝对会第一时间发现,然后赶紧撤资出来的。”
“跟你入股的人怎么办?”
邓超满脸自信的说:“我会带他们一起出来的,如果他们不乐意,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毕竟金钱会降低人的智商,他们自己选的就怪不得别人了。所以老同学,你到底是给我钱还是当我下线?”
我算是服了,以前上学的时候邓超虽然有点小自私小聪明,但绝不会这样,看来金钱降低的不光是人的智商,还是有道德底线,这散发着铜臭、吞噬人的该死野兽。
我选择了给钱,而且还让他打了收条,并告诫小超并不是每个人都懂什么是庞氏骗局,大家不管是真不懂还是鬼迷心窍,他的行为都是在为这场骗局摇旗助威,会导致更多的人加入。
他说的无辜,让别人自己选择,实际就是在推卸责任,想来他日后的操作中也会贯彻这一理论。邓超他不再是人了,而是鬼,为虎作伥专门害人的伥鬼,引诱别人入虎口。
我回去取了一趟钱,看过收条没问题,我给了他八千。他虽然要一万,可不能他要多少给多少,但冤有头债有主,我决定问一下这事儿的进度,或许李璐知道。
正好李璐来了电话,我就再次出门,坐着大辫子无轨电车直奔银行。李璐见到我很高兴,说老王和他们的业务正在顺利推进,而我的钱也转过来了,我只要办理一下就能搞定,而且钱是全款的半年薪五万美刀。
但当我提到邓超那边的事儿时,李璐瞬间难堪起来:“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戴主任的确查了刘盖泉,但刘盖泉的后面有人,就把事情压下来了。”
“是万户侯那伙人吗?”我问道。
李璐点点头,叹了口气:“现在加入这个骗局的人越来越多了,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看吧,他们没有好下场的。”
“可是疯狂的道路上,会有太多老百姓被蛊惑,可能抛家舍业甚至借款加入,固然是贪婪作祟,但这……唉。”我叹了口气。
李璐也是跟着沉思许久,随后她笑了:“我觉得你应该去从政。”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好人。”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我们笑了起来,大家都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做主的。中午我和李璐还一起吃了饭,原来她原本只是在考核期的副行长,现在正式转正了,这也多亏了我和老王。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一时间沉默了,我不知道我和梁程茹算不算男女朋友的关系,因为她离开的很匆忙。
我们当时从麦军基地放出来后,海螺号就跟夸父号分道扬镳了。临别时,梁程茹突然把我叫到了没人的地方,然后亲了我脸颊一下就匆忙跑开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又如第一次一般,是一场恶作剧。这是她第三次亲我了,而我每次都没来得及回吻。
前两次一次是设局,那是任务需要。一次是获救后的惊魂未定,我想可能是紧张所致亦或是获救的感激。最后一次嘛,难道是离别时的馈赠。
她走了,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后来我才发现我口袋里的纸条,那张纸条只有一行娟秀的文字:“这次我是认真的。”
我们是男女朋友吗?我说不清,只觉得她离我有些远,触不可及的仿佛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