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了东西的是个很有气度的中年男人,他长得好像港台明星吕良伟。我们合力按住小偷,交给了姗姗来迟的码头巡警。
简单的做了笔录,并且出示被偷盗物品是属于中年男人的证明,我们匆匆赶上了船,险些因此晚了点。我也作为证人,做了一系列的记录,彼此也互换了姓名。
说来很巧,男人也是泉城人、叫魏征。我们简单聊了几句,他给我留了电话并表示感谢就分开了。人家坐头等舱,我坐三等舱,晚上七点开船,第二天早上十点之前靠岸。反正也只是睡一觉,啥舱那是一起到,我还是没摆脱小农意识,舍不得花高价,甚至觉得二等舱也是四个人一间屋,无非是房间大点床舒服点,就一晚上哪儿不能忍忍啊。
这一觉睡回国,我下船后就要去码头倒车回泉城,提的东西有点多,实在是不太方便。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窗降了下来,是昨天那个叫魏征的男人:“兄弟,回家?”
“对。”
“我捎着你。”
“好。”
我也没扭扭捏捏,昨天帮忙抓贼天经地义,搭个顺乘车也不为过。我那堆东西放在了后备箱里,与魏征同坐在了后座。
他正闭着眼听着一段英文广播,是一些经济政策上的报道,路途遥遥,这半天时间足够我们聊的。魏征知道我是律师后很是惊讶,我有点不太理解,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像一个法律工作者吗?
魏征的姿态很和煦,那些都是出于修养和礼貌,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太把我当回事。我们就简单讨论了一下关于航海中各国法律的问题,我主要研究的还是打捞有关的法律法规,他则是关注货运,但航行、海关和入港等话题还是很有共性的。
我们泛泛而谈,正如我们是泛泛之交,但大家聊的很开心,聊到了一些欧美法律体系时,我的口语让他喜道:“小蒋你英语很好啊,韩人英语很差的,你在韩留学,这很难得。”
“不,我是在麦国留学的。”我说道。
魏征又一次略显错愕,很快恢复了正常说道:“你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
他以为我说的律师就是在那种给船员介绍工作的中介公司任职,通常那些律师就是坑不懂的船员,属于连讼棍都不如的垃圾。但他没想到我是在一家正规船务公司担任法务工作,而且林氏船务公司的确有律师团,我听彼得说我是海螺号专职随船律师,级别对应法务部副总监,虽然我一个属下也没见过。
魏征问道:“那你有没有兴趣回国发展呢,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来找我。”
“好的,谢谢。”交浅言深,咱也没必要显摆啥,但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即便是外资公司的专职律师,也没有我这么高的薪水。放下薪水多少咱不提,就是海螺号这么冒险刺激的工作也没地儿找啊,食髓知味,我已经离不开这种自我折磨提心吊胆,却爽到毛孔炸裂的日子了。
名片上写着名叫DP外贸公司,估计是和海运有关的公司吧,不然路上魏征也不会聊这么多海运事宜,而他是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
我们家住在半山腰,车子开上去后还得原路返回,我倒是不好意思麻烦魏征了,就让司机把我放在了山脚下。
说是山,实际就是个丘陵,要是山路可能还要爬个十几分钟,但修好了大路后,走路上上山也就三五分钟。泉城是一城山色半城湖,大学时期有个同学家是外省的,我说我家住山上,他就以为很远,其实就算走着去市中心也就半个多小时。
当年扩建泉城,可不就得机关单位和大厂宿舍做表率吗,于是大多都建在靠外一些的半山腰上,那些山也不高,但刚开始通路和硬化做得并不好,起码我就走过四五年土路。现在随着城市发展,这里倒是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了。
我回了家进了单元楼洞,上楼到了家门口放下东西开始掏钥匙,这时候楼梯又上来俩人,我想侧身让开,顺便看看是谁,这楼上的都是父亲的同事,碰见了就得打个招呼,这是基本的礼貌。
我侧头看过去的时候,为首那人就三步并作两步挎着台阶冲到我面前,一只手就按住了我的脸,我的脸重重的贴在了防盗门上。我刚要反抗,手就被反剪到背后,然后我被堵住了嘴,那人在我耳旁低声喝道:“你给我老实点!”
俩人夹着我就下了楼,东西都扔在了地上,我看着还有一个伙计上楼在检查东西,难道……完了,到底是惹祸上身了,我不由得担心起爸妈来,毕竟刘福的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保护他们的张佳是干什么吃的!
他干什么吃的我不知道,但他吃什么我知道,烤地瓜正吃的他满脸都是,坐在车里看着我,有点忍俊不禁,回头冲属下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让你保护,你把正主抓来了。”
转而张佳冲我嘿嘿笑道:“那啥,如果你再见到那群老家伙,千万别告状,马上过年了,哥几个还等着年终奖呢,我们日子苦,比不得你们,就靠这个吃饭,见谅见谅。那个谁,就你!还不快去给你蒋哥提着东西去。”
“我就这么难认吗?”我哭笑不得:“我也不是大众脸啊。”
“不是,你最近去哪儿了,你晒的和个黑叔叔似的。”张佳终于憋不住狂笑起来,车里一堆人纷纷大笑着,我扶着车内后视镜看了看自己,好像……真是有点黑。在船上,跟那帮与我一样黑的在一起,觉不出来有啥,现在看看,再想想以前皮肤白皙的我,怎么就成了黑人了呢,比我在国外碰到的东南亚人都黑。怪不得魏征不相信我是律师,怪不得他们把我认错。
我下车的时候,他们帮我提着东西叮当乱响,我翻看着嘟囔着:“别再给我摔坏了。”
“没漏,就有个包装压了一下,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给我们喝,你这是去南韩了吧,那里的酒我们还没喝过呢。算了算了,你别说,我们也不想知道。”张佳第一次见面时就这样,身在一个保密单位,却根本不想多知道一点秘密,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混下去吧。
张佳开玩笑,但我也正好觉得人家挺辛苦的也挺尽责的,带回来的礼品多、应该够分,于是就拿出来了两瓶酒递了过去,还没等拒绝又扔了几条烟:“哥几个辛苦了,私人馈赠,不违反纪律吧。”
“我们没啥纪律,”张佳看着手里的烟,开玩笑道:“我看着还有山参呢?要不……”
“上一边去吧。”我笑骂道。
大家都很开心,误会也解除了。要不说还得是自己亲妈呢,就我妈一眼认出了我,刚才她和父亲买菜去了,此刻见我是抱着心疼的红了眼:“儿子,你咋晒成这了,咱不行不干了。”
一家人团聚,吃饭喝酒,父母对着我带回来的洋玩意儿十分好奇,而我也是捡着能说的,讲讲外面的风土人情。老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拿过来一个信封:“我们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你一个朋友说话我们听不太懂,南方口音,说是王静怎么样。然后一个多星期后,我们就收到了一封寄给你的信,你自己看下吧。“
父母担忧的看着我,我很快明白过来,解释了王静失踪的事情。而我出发之前,的确联系到了一个在麦国的朋友,没想到人家在百忙之中还真帮我找了。
“那是得帮忙找找,毕竟有过那么一段,小静这孩子啊,真是不让人省心,以前也没看出来啊。”母亲唠唠叨叨着。
我们继续聊着说着,直到晚上父母睡下,我才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了那封信。越看我就越担心起来,她,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