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多寒涼
此身越重洋
在風塵中熄滅的清澈目光
我想回頭望
把故事從頭講
——樸樹
1
聚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走出包間透氣,不一會兒陳敘也跟了出來。
我們很有默契地拐進逃生樓梯,他把樓梯間的小窗使勁推開,灰大,滑槽卡著了窗子,就隻能開一小半。我們倆就著那一小半縫隙,像魚需要氧氣一樣貪婪地呼吸著夜晚的新鮮空氣。
他熟練地從身上摸出打火機,單手抽了支煙。見我皺眉,笑笑又把煙收回兜裏。枯坐著看了一會兒窗外的夜色,我想了想,從包裏掏出一盒漁夫牌潤喉糖,遞給陳敘。
他說,多少年了,你還吃著這個牌子呢。
我說,懶得換。
他說,我跟女朋友分手了,她家裏人不讓她在澄州待著,非得要她回老家。
我說,嗯,人之常情。
我們倆就這麽並排坐在樓梯口,沉默地等候著舊年的結束。糖化完了,呼吸裏還留著薄荷清勁的餘韻。包間裏五光十色,嘈雜的腳步聲和尖叫聲,零點倒數將氣氛推向了**。可我們貪戀著這一小片薄荷味的安靜,誰都沒有站起身。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參加同學聚會。吃飯的時候,我沮喪地望著每一張臉,那些油膩的恭維和明攀暗比都讓我心底泫然欲泣。我想拎著他們每個人的後領子往洗手池鏡子那兒站,讓他們好好看看,想想自己從前年少的模樣。但我沒有勇氣,隻是腦子裏這麽浮現了一遍罷了。
所以我跑了出來。此情此景讓我想起十八年前的陳敘和我。穿著醫院幼兒園統一發的淡藍色圍兜,也是這麽坐在幼兒園的台階上望著窗外。那時的陳敘麵容清秀,皮膚白皙,衣服和鞋襪總像剛穿上去似的幹淨。而我常年短發,上樹下河無所不能,家屬區裏新搬來的總以為我媽養的是個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