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屠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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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众杀手也不闲着,几个弹指,又是无数箭矢倾泻而下。

首领本是觉得那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老头视线,这才忍着剧痛去偷袭,没想到那老头好像袖子里藏了眼睛,那手掌从袖子里伸出来,竟正巧攀上他手腕。

他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那剑便脱了力摔在砖石上,老头另一只手两根手指将葫芦一夹,只看那葫芦自中心碎成许多小块,一股醇厚的酒香在院子里炸开,竟是熏得人有些晕乎乎的,就连训练有素的杀手也都纷纷慌了神。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碎裂开的葫芦已经撞上那飞来的箭矢,竟是丝毫不差的尽数挡下。

首领额头上已经是冷汗连连,自己最开始武器脱手手腕被废不说,现下只感觉自己像是只被挑逗的猎物,拼劲所能的招式在那个老头眼里只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老头闻着这弥漫开的浓郁酒香,好像有些惋惜,他乱成一窝的头发甩了甩,算是对这美酒的告别。

许是因为酒葫芦被毁彻底激怒了老头,首领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增大,像是一块巨石压在自己头顶,整个人就要硬生生炸裂开来,唇齿间一片猩甜。

众杀手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看见首领咳出鲜血跪倒在地,才知道这一次算是遇见硬茬子了,一时间是又惊又惧,竟是一瞬间纷纷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就这动摇的一瞬间,只看老头袖中闪过一丝丝细细的银光,又很快融进院子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浑身一僵,是如何也动弹不得,一种被碾碎的剧痛自四肢蔓延开来。

那首领离得稍近,见老头一抬袖子就知道事情不妙,正想挣扎着去阻止,只看见一直没动静的屋子里突然射出一道黑光,一根漆黑铁箭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他的头颅。

他还保持着微微张嘴的姿势,仰面从屋顶跌进院子里,砸成一摊血泥。

其余杀手此时已经是七窍流血,只剩下一口气一喘一喘的吊着,自己从那屋顶摔下去算是死了个干脆。

一股浓稠的血腥气在院子中弥漫开来,飘散在流水假山的上方,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云归抱着小胖子从屋子里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宋清河抱着痛哭不止的宋清流,第一次这般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十七浑身都是伤口,长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他麻木的将地上散落的箭矢一根根捡起,任由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没想之前那样尖叫。

老头看着院子中沉重的气氛,感觉后槽牙有点酸,也不知道那两个小祖宗回来见到这副光景,又会在这城里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等十七几人把院子中的一地狼藉收拾得七七八八,已经是很晚了,云归将搁在一边的小胖子轻轻抱起,推开院门。

院门外静悄悄的,不少人都在偷偷地瞧。

不远处面馆的两个食客,头埋进面碗里,只留下两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十七一行人;卖糖人的老头,没意识到自己的糖汁已经从勺子里漏了一桌……

原来一墙之隔,就有这么多人。

可最终为他们博得一线生机的,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十七拖着剑,只觉得世事凄凉,人心丑恶,自己可笑。

云归抱着小胖子,走到城门下。

他将小胖子轻轻放下,没理会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城楼顶喝酒的段良祤偏头看了他一眼,摸了摸长枪,却最终灌了口酒,把头扭了过去。

小胖子靠在城门边,胸前一片血污。

云归回头看了一眼,细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抽出支糖葫芦,咬下最顶端的一颗,将剩下的递给十七。十七又咬了一颗,将剩下的递给宋清河。

城墙的一头缓缓走来个衣着破烂的书生,甩着个白色的纸扇,一晃一晃的凑到段良祤跟前,身后跟着个一身青衣的侍女,明明是黑夜却撑着把白纸伞。

等二人走到段良祤身边,那书生也不见外,“啪唧”就往边上一坐,跟在身后的侍女将纸伞一收,安静站在书生身边。

那书生不是别人,正是顾榭那日下棋的对象,公良半双,身后跟着的侍女自然是青涯。

段良祤眼皮一掀瞟了他一眼,像是已经习惯了他冒犯的举动。

“嘿,这是闹起来了啊。”

段良祤“嗯”了一声,又要灌酒,公良眯眼一笑,伸手在那酒壶底一推,在空中将那酒壶往自己怀里一揽。

“你怎么净像个没事人一样,明明那方品是受了汤濡的支持这才敢这样明目张胆,那几个小鬼头也是因为你遭了罪,你怎么这么冷漠。”

段良祤没好气的把酒壶从公良手里抢回来,连颠了两下才发现已经是一滴不剩了,只好无奈的将酒壶丢地上,扭头去看城墙地下十七一行人。

“得,要是指望你这个闷葫芦说出点什么,哪怕是天塌下来了。”

青涯用伞尖端撑着地,颇有兴趣地看着城墙地下。

等糖葫芦转回云归这里,正好剩下一颗,像是冥冥中的巧合。云归“嗤”地笑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将最后那颗糖葫芦轻轻放在小胖子的怀里,转身离开。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变大,公良掏了掏耳朵,往段良祤身边凑了凑,问他:

“喂,下面那些人在说什么?”

段良祤将手撑在腰后,慢悠悠地说:

“哼,说那毛小子没良心,将人暴尸荒野。”

公良“啪”地一声展开手里的折扇,那双清凉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

“倒也能猜得到。”

突然一根手指抵在他折扇的顶端,他抬起眼,对上段良祤略有些空洞呆滞的眼神。他翻了个白眼,将段良祤的手打掉,说:

“知道知道,要是你死了,我就给你泼壶酒,绝不会比这隆重。”

“桃花醉酿。”

公良这下子是要被他气笑了,将那扇子一收往腰间一别:

“是是是,桃花醉酿。”

城墙下云归已经往回走了,他感到之前那个乐观随意的少年永远留在了城墙角的那片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