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屠

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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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涯看著雲歸慢慢走遠的背影,在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她很快調整好情緒,轉頭衝公良說:

“聽說了嗎,今天晚上早些時候,城那頭也鬧起來了。聽說鬧得還挺凶。”

公良早些時候都在書館教書,並不知道這事,隻是下意識地反駁:

“那不是兩個小祖宗,誰能鬧得動他們倆?”

青涯拄著的傘尖在地上繞了個圈:

“不知道,隻是聽華鳶說好像是對方用了點手段,那小姑娘現在已經基本上廢了。”

公良半雙皺了下眉,回頭問她:

“心病?”

青涯點點頭,望著一片墨色:

“應當是。”

公良突然笑了,扇骨敲了下青涯的肩頭,很是有些得意:

“嘿,你之前還叫我別去招惹他們倆,現在那小姑娘沒了戰力,我總可以去煩另一個了吧。”

下一秒,他的肩頭突然搭上隻骨節分明的手,叫公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一臉難受地回頭看段良祤,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別去招惹他們倆。”

公良一把拂開段良祤的手,看了眼青涯,又扭頭瞧了眼段良祤,見兩人都是一樣嚴肅的神情,終究是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這城裏已經夠鬧騰了,不用我去找麻煩。”

他轉頭,扇骨一連在掌心敲了好幾下,帶著些興奮。

雲歸他們走回院子,才發現院門口一團黑影,幾人都是一愣,不約而同地想到那個會經常來他們院子裏數螞蟻的胖小子,隻覺得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酸澀感又泛上心頭。

直到宋清河走進兩步驚呼出聲,十七這才發現那團黑影不是別人,正是一整日都不見蹤影的二位祖宗。

之前自己心裏不停祈禱他們能從天而降,可這下子真出現自己眼前,十七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顧榭整個人隱藏在黑暗裏,像是片枯死的落葉。秣枝蜷縮在他懷裏垂著頭,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獸,滿是頹喪死氣。

顧榭一隻手從前麵繞了個圈將秣枝固定在自己懷裏,手臂上已經是傷痕累累,一道道傷口疊在一起,血肉外翻。

不光是十七愣了,連雲歸也覺得這一日亂糟糟的讓他慌了神。

許是聽見他們的腳步聲,顧榭本是垂著的腦袋慢慢抬起,露出大半張蒼白的臉,一向深邃寒冷的眸子裏露出些迷茫,像是個無辜迷路的旅行者。

兩個人就那樣蜷縮在陰影裏,明明是曖昧的姿勢,卻叫十七他們所有人都覺得心慌,像是一團煙,下一秒就將被吹散。

宋清河伸出去的手都在顫抖,她小心翼翼地從顧榭手裏接過秣枝,小小的一團縮在她胸前,像是個易碎的瓷娃娃,隻是身上燙的嚇人,額頭也全是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她又是心驚又是心疼,隻覺得自己滿心都是酸楚。

顧榭整個人靠在十七身上,終是抽盡最後一絲力氣,緩緩閉上眼睛。

一行人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低沉,這時路邊上突然躥出個人,見雲歸麵色不善,連忙擺手:

“我沒什麽惡意,是我送他們回來的,隻是這公子堅持等你們回來,這才……”

雲歸點了下頭,向他道謝。

許是也看出來這一行人的麵色不對勁,那小廝囑咐兩句就先離開了。

十七撐著顧榭走進院子,隻覺得那血腥氣粘著自己讓自己窒息,時時提醒自己今日發生的一切。

十七剛把顧榭安置好,雲歸就領著個老先生從外頭走進來,說是華鳶找的醫師,是可靠的人,不會將事情泄露了出去。

老先生先後將二人看了,隻看的是眉頭越皺越緊,絮絮叨叨開了一大摞的藥,又扭頭去瞧秣枝,又是歎氣又是搖頭,那模樣叫宋清河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

“這男娃還好,都是皮肉傷,取些上好的傷藥好好養養就好,這女娃……”

宋清河被他那苦相鬧得心煩,實在是受不了那慢慢悠悠的強調,直接將老先生領子一揪,瞪他:

“磨磨唧唧的,人還沒死就要被你念死了,有話快講就是了,吞吞吐吐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死的是你呢。”

老先生額上流下兩滴冷汗,心想不虧是連小姐的朋友,連這脾氣也相差無幾。

他咳嗽了兩聲,示意宋清河將他放下,斟酌開口:

“這女娃腰上的傷老夫可以治,可是這心病,除了靠她自己撐,老夫實在是沒什麽能治的。而且,老夫說句實話,這姑娘這心病存在已久,怕是之前一直壓著,這下子才反噬得狠了。”

宋清河見這老師傅是實在拿不出什麽更有用的方案了,隻好將人放了。**秣枝已經整個人燒得通紅,血在腰間暈開一片。

宋清河不禁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秣枝的場景,她如何也不能將麵前這個脆弱的小姑娘和與雙傑蘇洛陽戰成一團的少年英雄聯係起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錯了,不僅自己錯了,這院子裏的許多人都錯了,她們忘記了秣枝也隻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還在最應當被人疼的年紀。

她愧疚地靠著床蹲下來,將頭埋進膝蓋。

等顧榭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他支撐著從**撐起身體,十七趴在他身邊,已經睡過去,顯然是守了一夜。

他感覺自己渾身像是被碾過的那般,碎裂地疼著。

他咬著牙,用敷滿傷藥的手臂撐起整個身體,十七本來就睡不安穩,被他這麽一動也醒了,下意識就去扶他。

顧榭手腕扣在十七手臂上,力氣大得不像是個剛從鬼門關撿回條命的人:

“秣枝,秣枝怎麽樣了?”

十七隻覺得頭大,他算準了少爺醒了要問這事,可自己硬是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好想個什麽借口搪塞過去,這時候隻能是硬著頭皮支支吾吾,隻感覺迎麵顧榭的眼神越來越灼熱,像是要將他燒出個洞。

想來想去,十七隻覺得要不說點什麽怕是自己要比顧榭的眼神就地處決,反倒是大著膽子梗著脖子問:

“我……我還沒問你呢,你們倆又瘋哪裏去了,惹上了什麽大家夥,怎麽……怎麽弄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