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主本来坐在椅子上,一听见声音,阴沉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笑容,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话里鄙夷的意思,脸上刚露出的一丝笑又淡下去。他起身刚要迎接,白公子从门外走进来,直接伸出一只手将连城主拨到一边,自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主座上。
连城主的表情一呆,像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如此对待,可是这无主城自己不生产粮食,一应物资全由外部提供,说白了就是要靠讨好别的城过活,连城主就算此时心里再多怨气,也不敢当着白公子的面表现出来。
白公子翘着腿,环顾四周,轻蔑地笑笑:
“连城主,你也是太见外了些,难不成还觉得本公子会看上些什么东西,舍不得给不成?”
连城主看着满屋子的玉器青瓷、珐琅珠宝,眼皮子挑了挑,感情这些东西白公子都没有看上眼的,可是就算他心里不耐烦,脸上还是赶忙赔上笑:
“瞧白公子说的哪里话,这小城寒酸,怕是看不上啊。”
白公子闻言一翘脚:
“哟吼,原来是有的东西都摆出来了,这也确实没什么看头。”
连城主只好连连称是,袖子里的拳头却一点点握紧。
他赶紧一瞪站在身后的连画,示意她说话。
连画也知趣,忙上前两步开口:
“相比这位就是白公子吧,久仰大名。”
连画生的娇俏,又脸上带着笑,总会让人生出几分好感,就连鼻孔出气的白公子也不由得放轻了些语气,虽然还是不耐烦,可是还是可以感觉的眉眼间的满意:
“这位……便是连府千金吧。”
见白公子脸色好转,连城主也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刚想得意一下,就看见白公子满不在乎地换了条腿翘着,斜着眼看他:
“不过,也没有传闻中那般貌美,罢了,既然是连城主诚信要结这门亲事,父亲也已经同意,那本少爷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讲,过几日你们自行挑好日子同我说一声就行。”
这一番话已经是叫连城主彻底愣住了,这城中穷凶极恶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敢这么明目张胆用这种语气同他讲话的人却寥寥无几。
他看着吊儿郎当的白公子,只感觉几十年积攒的耐心都快耗尽。
连画听着身边连城主沉重的呼吸声,就知道他已经是竭力忍耐,只觉得好笑,可是也不能在这时候笑出声来,只好硬憋着。
白公子根本没把连城主心里那些情绪当回事,他看了一圈,忽略了连城主已经僵硬的脸,满意地点点头:
“挺好,本少还有些事,先行一步。”
他刚走两步,好像又想起来些什么,回头冲连城主说:
“哦对了,本少爷有任务在身连城主应当知晓,若是这两日不太平,连城主还请不要过多干涉。”
说完整个人甩着袖子就离开了。
等跟在白公子身后女人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院子里,连城主这下子才是真的装不下去了,他抓起桌上的茶杯重重地砸在地上,连画低头看着碎裂开的茶杯,不留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没叫那些碎片砸到自己的脚上。
“那臭小子,哪里来的胆子,那般嚣张。若不是他近日在碎叶城正得势,这无主城里哪里有他的一席之地。”
连画乖巧地站在一边,她心里也很清楚,连城主此时正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乖乖地当个聋子。
连城主发泄一通,看见满屋子人都是垂着脑袋,没人出声迎合,只觉得无趣,一甩手开始赶人:
“行了行了,都下去吧,好好准备,别怠慢人家。”
估计也是猜到连城主也就只是嘴上过过瘾,实际上还是要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讨好,连画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可是面上还是十分乖巧。
“是,父亲。”
等连画连黎一前一后出了院子,连画这才回头冲连黎狡黠腰一笑:
“白公子进城了,怕是又要将这城里搅和地天翻地覆。”
连黎其实对这些并不担心,他现在唯一有些担忧地就是连画的婚事,可是之前他也私下问过连画几次,见着她都不是很担心的样子,也知道连画自己心里有盘算,也就不过多干涉。
他正出神,就看见连画的脑袋在自己眼睛里突然放大:
“喂,你又在瞎想什么啊?”
连黎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
“嘿嘿,你猜,白公子说的大事是什么事?”
连黎本来事对这些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连画如今问了,他也就难得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一瞬息脑子里已经闪过六七条可能的结果,他正斟酌如何开口,没想到连画反倒是弯着腰“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严肃地想上半天,管他呢,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连黎见着连画那样捂着肚子,就知道她本来就没想自己想出个结果,就是算准了自觉地态度拿自己寻开心,可是他本来性子就阴,逗他的又是连画,也就没什么情绪了。
白公子上街,看着来往的小贩,只觉得无趣。
他费劲千辛万苦爬到如今的位置,就是为了坦然享受这份风光。
之前进城时一直和他同坐在一辆马车,刚刚在城主府里也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黑袍女人此时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公子抱着手臂靠在街边一家商铺的阴凉处,看巷子里两个乞丐争抢食物,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他看着二人扭打在一起的激烈场面,没注意到悄然落在身后的黑影。
那女人见白公子没发觉也并不焦急,她安静地站在一侧。
等乞丐一个瘫软在地上不知道死活,另外一个不顾眼睛里流出的鲜血一个劲往嘴里塞吃的,白公子才恹恹地收回目光,跟在身后的女人这才缓缓开口:
“公子,问到了,说是在这城里还挺有名,就住在街那头。”
白公子语气晦涩不明:
“有名?多有名?”
女人低下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