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榭坐在輪椅上回禮:
“聽公良先生說,你們兄弟二人煉器技術精湛,今日特意前來,想求一柄劍。”
他話剛說完,就聽見個粗聲粗氣的聲音說:
“顧公子又拿不了劍,求劍作甚。”
裴暉這話說的及其刺耳,裴煥回頭瞪了他一眼。
“不錯,我用不了劍,這劍,是替別人求的。”
裴暉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冷笑一聲:
“給你那個同院子的丫頭?”
“是。”
“求把劍做什麽呢,叫人家以後繼續不計生死的保護你?”
顧榭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是,她保護不保護我,那與我無關,與求劍這件事無關。她喜歡舞劍,我替她求劍,僅僅如此。”
裴暉冷笑一聲,卻沒有再反駁。
旁邊裴煥走下石階,聲音有些怯懦柔弱:
“不知道公子打算用什麽換劍?”
裴暉一擺手:
“別看我們這院子破,錢財這些東西我們兄弟不稀罕,珍寶這些我們也不需要。”
身邊十七問:
“那你們要如何?”
裴暉一笑:
“顧公子和那位姑娘的事情,公良先生也同我們兄弟二人說了,既然是公良先生開口,我兄弟二人也要給個麵子。這劍就已經快要製成,隻是,不能叫你這般便宜地拿去。”
顧榭點點頭,沒有急:
“那叫我如何?”
“很簡單,你能自己走到我身前,我明日就將劍送給秣枝姑娘。”
看著顧榭和裴暉之間那條青石小路,十七隻怪自己剛剛怎麽沒多往前推一些。
秣枝看著懷裏的劍匣,垂了下眼睛,既然這劍現在已經到了自己手上,過程如何自然不必多說。
她輕輕衝裴煥道謝,將院門輕輕合上。一轉身就看見不遠處顧榭正坐在輪椅上看著自己,眉眼溫和。
她將懷裏的劍匣抱進些,剛想往前蹦躂,腰間肩膀的傷口一扯,叫她倒吸一口冷氣。
她呲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還是小跑幾步跑到顧榭身邊。
“秣枝,不是叫你別亂跑。”
秣枝抱著劍匣輕輕晃了晃,“嘿嘿”笑了一聲。
顧榭也知道秣枝這個人閑不下來,若不是自己硬逼著,那修養是一天也不行。
所幸自己醫術還拿的出手,秣枝身上的傷雖然看著駭人,但應該不那麽疼了,少走幾步還是可以的,再說了她都已經走出來了,自己再說也於事無補。
他正想著,就看見麵前的小姑娘兩隻眼睛又完成兩道黑色的月牙,睫毛一抖一抖的,纏得他心頭一頓。
真好看。
秣枝將劍匣輕輕擱在顧榭的腿上,指尖戳了下他的肩膀:
“你送我的呀。”
顧榭帶著些淺笑點了點頭,問她:
“喜歡嗎?”
秣枝狡黠一笑,搖了下頭。
“怎麽,不合適?”
“不是,沒看呢。正想抱著找人炫耀,你就來了。”
顧榭看著秣枝簡單得叫他有些心疼:
“一柄劍有什麽好炫耀的?”
秣枝眯了眯眼睛,笑得像隻舔完爪子的貓。她輕輕將劍匣打開,愣了一下。
劍匣裏放的不隻是劍,還有個劍鞘。
紫色的長劍尖端豎著一線白芒,像是琉璃中吐出一朵白蓮,鍍染著日月餘暉,像是半睜半眯的狼眼。
——秣枝,以後……也許會有很多人送你劍,我隻希望我送的也可以同你喜歡的放在一起。
秣枝瞧著那長劍眼睛一亮,她將劍和劍鞘取出收好,掛在了腰間,將那劍匣往顧榭懷裏一塞。
顧榭一愣,有些疑惑地看著秣枝,卻難得都被她鄙夷地嫌棄了。
“誰要沒事背個大木頭到處走,我是使劍的,又不是把劍當暗器丟的,帶一大堆幹啥。”
顧榭袖子裏握拳的手一鬆,輕輕笑了笑。
“很疼吧。”
“嗯?”
“膝蓋。”
“還好。”
秣枝伸手就想去摸顧榭的腿,被他伸手扣住了手腕,秣枝抬頭看著顧榭,細長的睫毛在眼睛裏投下一片陰影:
“別看。”
秣枝勾了下嘴角,卻還是將手收了回來。
“小氣。”
其實有什麽好看的呢,不用想也知道,那別人不到十步就可以走過去的距離,怕是顧榭一點一點磕出來的,每挪一點就摔在青石上,用手撐起來再挪,再摔。
她摸了摸腰間的長劍,突然開口:
“我們過兩日就出城吧。”
顧榭眼神一縮,不可置信地看著秣枝。
秣枝整個人半靠在顧榭的輪椅上,斜著頭看他:
“我這次可是做到了我的承諾的。”
顧榭隻覺得心裏一苦,看著秣枝是哭笑不得。
他想來想去,輕聲問:
“出城……做什麽?”
秣枝又拿指尖戳了下顧榭的肩膀:
“你是不是叫白公子把腦子打壞了,肯定是去替你取藥啊。”
秣枝的頭發叫風吹到顧榭的臉上,叫他覺得有些癢。
“秣枝,你不要對我這樣好。”
“你管啊。”
顧榭被她這麽不客氣的一懟,硬是叫那眼眶裏的眼淚憋了回去。
他仰頭看了眼秣枝,終於是輕笑著點了點頭。
晚上吃飯的時候,秣枝塞了一嘴的食物,同桌子上的人說了出城的意思,說如果不想走的也可以留下。宋清流現在在段良祤那裏練武,若是宋清河他們想留下,小毒仙和段良祤他們也會幫著照看。
出乎秣枝的意料,宋清河和宋清流都說要和秣枝他們一起闖出去,幫顧榭去拿藥,就算幫不上什麽忙,當個馬夫也行。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小毒仙拎著個酒壺一晃一晃地走進來,死活也說要和他們一起闖城門,說是舍不得自己這寶貝徒弟,連雲歸也要來湊熱鬧,說剩他一個人在城裏活的沒意思。
結果這麽大一件事,就在吃吃喝喝中帶上了院子裏的所有人,草率地決定了。
不死城
一間上等廂房裏,四男一女正圍坐在一桌,跳躍的燭火映出他們臉上陰毒的神情。
“程默,近日有顧榭的動靜了,他居然是一路逃到無主城,還進內城了。”
“喲,陳織瑤,你不是以前還被那小子迷得一愣一愣的嗎。人家現在勾上個武功不錯的女的,還混的有模有樣的。”
陳織瑤用手帕掩嘴輕笑一聲,眼裏滿是輕蔑:
“他真是好手段,連白公子都沒能殺了他,白瞎了我那些錢財。”
坐中間的人冷笑一聲:
“無所謂,他要是自己趴著當條狗討生活,我也就看在以前那點兄弟情誼上留他一條命了,他這是憑著自己那張臉混得有滋有味啊。”
程默笑了下,劃著刀疤的左臉一皺:
“盛添景,你也別擔心,悠然宗十三長老和他的那幫弟子不是在無主城附近嗎,我已經通知他們去殺顧榭了。”
坐在正中間的盛添景冷笑一聲:
“別叫他活著。”